也沒有繼續探查是否有出血點,鄭仁直接縫合、關腹,手術結束。
這……應該是最簡陋條件下完成的脾切除手術了吧。趙雲龍看著患者脾臟上一個大口子,心裡猜測,要是再耽誤幾個小時,就算是有直升機救援,怕是人也不行了。
“鄭總,厲害!”趙雲龍感慨說到。
鄭仁想笑一下,但臉上的肌肉僵硬,最後一絲表情都沒有流露。
“我去衝洗一下器械,準備下一個患者吧。”鄭仁道。
趙雲龍知道,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先止血,儘最大可能的止血。至於術後感染等並發症,那畢竟是術後才會出現的。而且,那隻有活人才會出現。
等這該死的雨天過去,直升機到了,把重傷員送到華西,那麵有全國頂尖的治療手段。
他點了點頭,把重傷員挪到另外一邊的帳篷裡,蓋上一個破破爛爛的被子,讓重傷員身體熱量儘量不要消散的太快,加重失血性休克,全身臟器衰竭。
鄭仁走在雨中,他根本沒準備清洗器械。
係統提供的切開包的器械,標明了自動除菌功能,這一點在他第一次做腔鏡下闌尾切除術的時候就看過了。
但這都不是重點,這樣的環境下切開腹部,切掉脾臟,術後感染一定會很重。或許這裡的重傷員隻有20%左右能活下來?
鄭仁不知道,也不願去想。
儘人力,聽天命而已。
沒有乾淨的水源,鄭仁用所剩不多的純淨水衝掉器械上的根本沒留下來的“血汙”。
呆呆的站了幾分鐘,聽趙雲龍在後麵喊自己,鄭仁回頭,準備繼續手術。
正在這時候,遠處亂糟糟的幾個人拉著一個手腳亂動的人走過來。
鄭仁凝神看去,趙雲龍已經發現不對,去看情況。
那人半坐半躺在地上,被強行拽過來。看裝扮,應該是一個學員。他像是瘋了一樣,用手努力抓著每一樣東西,對抗著同學們的力量。
十指血肉模糊,隱約能看到森森白骨。
可是他像是不知道疼一樣,努力拽著所有能拽住的東西,還是要向前爬。
“怎麼了!”趙雲龍吼道。
“趙總……”一人來到趙雲龍麵前,還沒說話,直接哭了。
哭得很傷心,沒有捶胸頓足,整個人木然站在風雨中,任憑雨水和淚水滑落。
“立正!”趙雲龍聲音嘶啞的吼道,“報告情況!”
“報告!”學員找不到帶隊的教導員、隊長,直接向趙雲龍報告了情況。
原來他們一路救援,在一處廢墟下聽到一個幸存者的聲音。
這裡是醫院,從前有三層樓。現在三層樓已經崩塌,三樓變二樓,二樓變一樓……一樓,則成為地下室。
隻有雙手,是沒辦法把人從廢墟中挖出來的。
即便他們冒著餘震的危險,
即便他們冒著房子隨時倒塌的風險,
即便他們很努力,不惜一切,最後也徒勞無功。
為了安撫受困的幸存者,學員們留了一個人和她說話,其他人繼續尋找能救出來的幸存者。
那名幸存者不知道受了什麼傷,聲音斷斷續續的。學員和她聊了很久,一直找各種話題說話,讓那朵生命的火焰不要熄滅,等到重型裝備開進來。
可是,所有人都很疲憊。
越說,聲音越小,學員不知不覺睡著了。十幾分鐘後驚醒,再說話,那幸存的女孩兒就再也沒有聲音了。
這樣的事情,不知道發生多少次。無論再如何努力,再如何內疚,總是有人力到不了的極限。
鄭仁木然,也沒去看趙雲龍安撫學員。是溫言細語的安慰,還是連打帶罵,讓他安靜,這些和鄭仁都沒有關係。
在這裡,所有人都用自己最大的力量去救援,去挽救每一個能救回來的生命。
鄭仁讓幾名學員抬下另一個人過來,開始給下一個患者手術。
這名患者是肝破裂,係統隻給出多處骨折、肝挫裂傷、肝破裂以及失血性休克等診斷。
能熬到現在還沒死的幸存者,破裂的傷口都不是很大,鄭仁猜測。
所以手術,還是有價值的。
況且現在這種情況,根本不能用價值來衡量。儘力而為罷了……
“老板,做完一個了?”蘇雲不知從哪鑽了進來,看上去非但沒有精神一點,反而愈發疲憊。
隻是他的眼睛裡閃著光,看上去像是兩顆星星。
“嗯,做完一個脾破裂,這個先探查看,初步考慮是肝破裂。”鄭仁一邊說著,一邊把患者的衣服撕開,暴露手術術區。
“說點什麼吧,再不說話,我覺得我要瘋了。”蘇雲一邊幫鄭仁準備手術,一邊嘮叨著。
“你猜,救援什麼時候能到?”鄭仁手裡拿著注射器,嫻熟的做著局麻。
“直升機救援,估計很快就到了。”蘇雲道:“陸航團,逼急了都特麼是一群瘋子,這種天,也有人敢往下落。”
鄭仁沒有詫異。
一路走來,自己不也是逼急了麼?蘇雲差一點掉到堰塞湖裡,趙雲龍差點被飛石擊中,小隊還是在付出傷亡,才勉強來到這裡。
骨子裡的血性被逼出來,陸航團的那幫人估計能做出沒有視野,靠感覺勉強降落的事兒出來。
都在拿命在搏。
“等救援直升機著陸,有一大批物資,想怎麼用怎麼用。”蘇雲道。
“腎上腺素,靜推。”鄭仁淡漠說到。
幸存者的血壓極低,鄭仁在係統麵板裡看到紅色背景已經慢慢開始變白,一邊切開腹壁,一邊說道。
蘇雲怔了一下,隨即開始尋找腎上腺素。
“趙雲龍,你個王八蛋,把腎上腺素放哪了?”蘇雲沒找到,扯著嗓子開始吼道。
聲音穿透雨幕,趙雲龍魁梧的身體像是一座山似的出現。
“最後一支,在我身上。”趙雲龍從衣服裡麵,摸出一隻塑瓶裝的藥,遞給蘇雲,“最後一支了。”
“沒事,陸航很快就能到。到時候,你用一支,扔一支都沒人管。”蘇雲嘴裡嘮叨著,擰開腎上腺素的瓶子,用注射器抽吸,涓滴不剩,隨後靜脈注射到幸存者的靜脈裡。
全部血管都癟了,蘇雲依舊能一針見血。
對於彆人來說或許很難,但對他來講,隻是一件平常事。
鄭仁也習以為常,根本沒看蘇雲,開腹後,伸手進去。黑色的血冒了出來,在地上流向雨中,隨即被雨水衝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