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宋麵色潮紅，得意卻又不知有沒有忘形，虎虎生風的走向中海的大門。

然後，可以確定趙宋有些得意忘形了。他停在了大門口，對著一個抱孩子的婦女說道：“大姐，甭管孩子是不是你......”他猶豫了一下，接著說：“好歹給他添件衣服。”

這個時候在中關村，有一群人，所有的鋪商和拉活夥計都知道不能惹。

市場內是行業風雲，而外麵，是江湖血雨。

她們可以是賣發票的，賣光盤的，賣沒有包裝的手機，賣什麼都沒有的硬盤，她們最大的特點就是抱個孩子。

市場內外完全是兩個世界。

女人詫異的看著他一會，然後和門外所有的閒散的人員大笑了起來。

“哎呦，大學生知道心疼孩子了，要不要跟老娘生一個心疼心疼呀！”

聽到這種視臉麵如無物的話語，趙宋猶如被澆了一盆涼水，立刻清醒過來，什麼也沒說。進了中海的大門。

趙宋真的有點發飄了，在多年後信息大爆炸的年代裡，他隻是見的多了，他並沒有經曆過，他沒有認識到潛意識裡在俯視一些人，有時候，錢真的能讓人忘記自己曾經是個什麼德行！

不遠處的一個角落裡，一個麵目蒼老的中年漢子正蹲在地上抽煙，並沒有看過來，看到趙宋狼狽退走的身影，麵無表情的咧下嘴。

狠狠的給自己的腦袋來一個大巴掌。

“飄你M的，白活了！”說完還不解氣，再狠狠的給自己來了一下。都TM的是錢鬨的。

小賣部裡的老王看著他，無奈的說道：“你沒事惹他們乾什麼？”

趙宋懊惱之極，說道：“我他M的發傻了！”搖搖頭，不再想這些，應該沒什麼事，吧？

“王叔，對麵的老板怎麼樣？”對麵是賣手機的，不知為什麼，每個電腦城的門口都是賣手機的。

“牛老板？算你小子撿找了，那人大氣！”老王說。

“回頭找他進點貨，那王叔我過去了，一會去11通道幫我量一下34到36的櫃台，給我換個一體的。”

“我就說你小子閒不住，我一會就過去，看看尺寸，有現貨的話下午就給你拉來！”老王朝他揮揮手。

………

照例先來嘉明報道，用座機給喜子打個傳呼。隨後朝對麵宋老板的櫃台走去。

“宋叔，找您要個人。”

“誰？”

“丁濤。”

“哎呀，你說你要是要彆人，我……”

“宋叔，過兩天我那射燈來了白送給您。”

“小趙爽快！”宋老板豎起大拇指，“不過…”

“宋叔，您呢，就把身份證還給他，這半個月呢，算他白乾怎麼樣？”

宋老板假裝舍不得的說道：“行，就給你一個麵子。”

“那就麻煩宋叔了。”趙宋心裡撇撇嘴，誰不知道誰呀，全市場的人都知道你最長壓過夥計三個月工資。

丁濤，

丁濤，趙宋初來兼職時觀察宋老板櫃台的三個夥計之一，隻比趙宋早了一個星期。

為人認真、踏實，乾了兩個星期就把裝機這活乾的似模似樣，但是，一個缺點去限製了他在中海的發展——跟陌生人說話臉紅。他這樣的情況，除非遇到趙宋這樣懶得賺裝機費的同事，在中海裡真掙不到什麼錢。

趙宋仔細觀察過丁濤一段時間，看著趙宋這邊櫃台的情況，小夥子眼睛裡除了羨慕，沒有其他一點情緒，明亮、乾淨。

那還有什麼說的，他就缺一個乾活的，不愛說話更好。頭兩天跟丁濤提了一嘴，小夥子樂得跟什麼似的。

.........

休閒會所。

後天就開業了。

小雨又把所有的玻璃擦了一遍，轉頭看了一圈一塵不染的房間，滿意地露出瓷娃娃般的笑容。

反鎖大門，把前兩天趙宋哥哥在小河菜市場給她買的一套衣服拿出來換上，緊身牛仔褲，半緊身體恤衫，上麵是魔法少女的頭像，帶上了叮當貓圍裙，趙宋哥哥叫這一身“卡哇伊”。

“小雨呀，一共花了38啊，哥心疼啊！”

“等過幾年，你就是千萬富翁了，可彆忘了哥啊！”

趙宋哥說的是拆房子，誰知道呢，反正她巴不得拆了那座恐怖屋，再也不會回去了。

照著鏡子轉了幾圈，“我家小雨是無敵美少女！”想到這裡，小雨那可愛的笑眼像是發出光來。

從當吧台的五鬥櫥裡掏出一套咖啡杯碟，學著趙宋哥的動作，優雅地撕開一袋咖啡，倒進咖啡杯裡，接著倒入開水，兩指拿著瓷勺翹起蘭花指，輕輕的攪動。

“小雨啊，這是國內最高檔的咖啡，咱們吃點虧，如果有人點卡布奇諾，你給他衝一袋，如果有人點藍山，你還給他衝一袋，反正啊，單子上所有的咖啡名字，有人點了，你都給他衝一袋！”小雨認識字，袋子上寫的雀巢咖啡（速溶）。

拿著鼠標熟練的一點，是《天空之城》，午後的眼光從填滿窗貼的縫隙中撒下，像是一個個舞台照明燈，跟隨者小雨的腳步，在房間裡飄舞。

我喜歡這裡，沒有狼一樣的父親；我喜歡這裡，沒有那個鬼一樣的母親！想起那個鬼，小雨撇撇嘴，甜甜的笑了起來。

.........

六米的大櫃台，外！

喜子，李勇，趙宋三人抱著胳膊，丁濤一個人在裡麵忙碌。

不是三人不幫忙，裡麵實在是沒下腳的地方。

老王馬上就要送新櫃台來，必須把老櫃台清空，架子上堆滿了電腦配件，放不下後隻能放在地上。

“老板，56塊主板，INTELL芯片組，奔騰第一代M的，配套CPU也是這個數。內存條......”丁濤遲疑了下，接著說道：“內存條都是停產的32M的。”

趙宋點點頭，對著喜子和李勇說道：“你們去倉庫，今天下午相幫我把裡麵的內存全清出來，明天早點過來，拿全新的主機套試內存，通電十秒鐘不響，就拔下來換一個，”

“李勇，彆說我打擾你和小燕的二人世界，明早把她也叫來，這活很簡單，就是插進去，等十秒鐘，沒有報警響聲，就拔出來，再插進去，然後再拔出來，插進去，唔......”喜子捂住了他的嘴。然後拿著鑰匙，和李勇走了。這個賤人！

趙宋小心翼翼的繞開地上的配件，走進櫃台，所有的內存都鎖進了大鐵櫃。咧著嘴笑了起來，“爺就在校園賣，不當背鍋俠，美滴很美滴很。”

韓冰是中海電子市場分部頭目，趙宋對抱小孩婦女提意見的時候，蹲在牆角抽煙的中年人，人長得一股老相，如今確實是40出頭。

他平時除了進去到老王那買瓶水喝，從來沒有深入過中海電子配件市場。今天，他進來了。

背著手，像個老頭似的笑眯眯地溜達著，在中海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來到了趙宋櫃台前。

美滋滋的趙宋回過神來，“大爺，今兒個不巧，盤貨呢，隔壁那邊貨也不少，您去隔壁轉轉？”

韓冰樂嗬嗬的：“大學生，我叫韓冰，門外負責姐兒幾個的小頭頭。”

趙宋收起了笑臉：“有事？”

“聽說大學生對我們有意見？”

“意見沒有，到是有個建議，”趙宋微笑地說：“倒春寒，得給孩子多穿點。”

韓冰收起笑臉，點點頭說道：“那就是意見了。”猛地一伸手，抓住趙宋的衣領，把他拉近，貼著他的耳邊說：“得謝謝小哥，有人讓我們過幾天進場，正愁找什麼借口呢，大學生小哥送上門來了。”

說完，用左手拍了趙宋的臉一下，“啪！”聲音很響，11通道安靜了。

趙宋腿不抖了。他眼睛的瞳孔開始變大，一米八的身材沒有動，但此時卻給人一種駝下去的感覺，一如他重生在這個世界的第一天時的狀態。

............

2018年11月11日，沒錢的趙宋終於有機會帶兒子來遊樂場玩，爺倆玩的很開心，趙宋是因為有兒子，兒子是因為有遊樂場。

“啪！”一個彪形大漢用手拍在了趙宋的臉上，剛想說些什麼，旁邊的小精靈喊了起來：“爸爸，爸爸，媽媽來了。”

趙宋對眼前的大漢樂嗬嗬的說道：“大哥，您看，我把孩子送到媽媽身邊，有什麼事咱們一會聊？”

大漢剛想說什麼，旁邊的同伴拉住了他，“行，看來你意見不小，爺兒等你。”

“行，二位大哥等我會。”趙宋拉著小精靈來到他媽媽麵前。

“你說你還能乾什麼？跟兒子出來玩都能惹出事！”

“他們撞兒子！”

“你不會看好了？一天到晚的想什麼呢，自己的事自己解決！我可負擔不起！”

“爸爸再見！”

“寶貝再見，下次爸爸帶你去工體海洋公園。”

趙宋來到兩位大漢麵前：“二位大哥，你們撞了孩子，道個歉就算了。”

倆人笑嘻嘻的看著他，“沒那興趣，要不，哥們報個警。”

趙宋腿不抖了，隔了一會才抬起頭來：“我X你們媽。”

倆大漢神色大變，“哥們說啥？”

“我X你們媽！！！”

............

趙宋腿不抖了，正過頭來，整個人精神氣全沒了，好像那個懦弱，任意被認喝罵的小人物又回來了。

趙宋樂了，挺卑微的，一如他前世，“那大爺，這一下咱們算是扯平了？以後我會沒意見的。”

“啪！”同樣的臉，同樣大的聲音。之後，中海都靜了，隻有丁濤在櫃台了瘋狂的翻找什麼的聲音。

趙宋還是樂嗬嗬，但那聲音所有人都沒聽過：“老不死的！你說我要有把刀，我是捅自己，還是捅死你？”

“啪！”趙宋嘴角鮮血四濺，韓冰也是笑嗬嗬的，“你膽小，隻敢捅自己。對了，彆拿三個證啊，省的我們出了這個場子的時候還得補辦。”

趙宋掙開了韓冰的雙手，扛包練得勁大的連韓冰都詫異的看了他一眼，然後眼孔一縮。

趙宋的笑容越發燦爛了，“老不死的，老家幾套房了？手裡有幾百萬了吧？對您有聲勸，進場好啊，不過，您真得先整死我。”他搖搖頭，繼續說道，“你不整死我，那就好玩了，咱們......不死不休！”

“今兒個大家都在，死不死的不太好看，老不死的，請吧。”

小人物被打時不敢還手，小人物害怕惹麻煩，但是彆侮辱小人物，彆觸碰那個弦，如果你碰了，不會有打架，隻會有玩命。

韓冰真不怕，他見的多了。樂嗬嗬的走了，直到看到門口的身影，才收起笑。

“這不是豆哥嗎，有事？”

“沒事，過來恭喜你一下，聽說你改名叫老不死的，可彆哪天真死了！”趙豆的右手始終沒有伸出褲兜。

韓冰沒有說話，愣愣的看著趙豆，呲的一聲笑，繞過趙豆走了。

總資產：68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