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國家什麼是威懾力,往大裡說是綜合國力,武器裝備。往小裡說就是一個國家有多少願意去默默奉獻的人。
好多人對這些不屑一顧,能有這個不屑一顧都是幸福的,因為你有這個條件,因為有人為你創造了這個讓你吃飽後,放下碗罵廚子的條件。國家和平,最幸福的還是小民,亂世最難過的還是小民。
兩個人打架,縮回去的拳頭就是能讓對方警惕的或者防備的事情。國家其實也一樣,也要有縮回去的拳頭。但是,對於當年的華國,這個伸縮自如的拳頭好難好難的。
紅星農場,正兒八經的地處一個天山山坳裡麵,但是站在鋪開的軍事地圖上看,可以看到它就是在一個節點上,朝西是國外。左手邊疆南,右手邊疆北,背靠祖國天山。
當年的人硬是在這個飛鳥絕跡的地方打造了一條公路,一年時間隻能讓普通人通行三四個月的通道。但是這也縮短了南北交通的距離,也能讓當年蘭軍區的汽車大炮朝發夕至了。這就是伸縮自如的一個例子。
隨著國家實力的提升,華國的鐵路也開進了幾個斯坦國,高速路鋪遍了全國,但是這個地方仍舊沒有被忽視。
去紅星農場的路不是很好走。談不上翻山越嶺,可幾乎都是沿著懸崖峭壁在行駛。周邊是鬱鬱蔥蔥的原始森林,雪山。有些時候,從車窗外看過去,好像就是在半空中行走。
“好漂亮啊!你看蒼鷹好像就在我們的腳下。”呂淑顏膽子真的大,這麼危險的道路,她竟然還這麼有性質。
張凡眼睛一轉不轉的盯著前方的道路,深怕一個不小心就掉進懸崖峭壁下去。盤行,圍繞著天山盤旋著上升,下落。快要到雪線的時候,紅星農場到了。
如果說草原上的帳篷、駿馬是自由、豪放或者說是小資最愛或者最羨慕的生活的話,這裡就是刻板、古板、沉默的體現。
紅星農場是一個背靠大山而建造的不是軍事基地的基地。橫縱成列的房子,樣式都是一樣的。
灰瓦白牆,一排一排一列一列,就連種植的小楊樹都是成行成列的,農場裡的道路四橫四列,各家各戶門前收拾的乾乾淨淨,不像平常的農村那樣,門口堆放著雜物。村莊就這麼靜悄悄的樹立在這裡。
政府的領隊王科長去草原,到縣城就算不是趾高氣昂,也多少有點矜持。但是來這裡,他就如下級見上級一般,提前整理著自己的著裝。
沒有什麼盛大的迎接,就在山坳拐角處一個瘸腿老漢抽著煙袋,安靜的如同一個枯木樁子,靜靜的坐在路邊的石頭上,等待著醫療小組。
刀劈斧砍的皺紋,黝黑的皮膚,日漸佝僂的身軀卻帶著鷹一樣的眼神。
“來了啊!”老人一口帶著明顯是蘇杭的口音,此時此刻的情景如此的怪異,好像就是在蘇杭的公園裡碰到退休老人一樣,但是這裡不是公園,而是邊境。
“老團長好,我是市委辦公室的小王。這次是送醫下鄉,原本應該提前幾天就到的,出了一點事情,所以晚了幾天。”王科長彙報一般的向老人解釋。
“你們也是,多浪費。我們生病自己就去醫院了,又不是沒路,再說我們自己也有醫院。你看你們這車隊,為我們這點人不值當。”嘴裡說著不值當,可老人還是熱情的招呼著大家。一個一個的握手。
“怎麼能不值當的,我們來的次數太少了,是我們工作不到位。這是紅星農場的老團長,陳團長,戰鬥英雄,曾受到過國家一號首長的接見!”王科長笑著給大家相互介紹。
“扯淡,說這些乾什麼。再說這地方能頻繁的來嗎!快進團部吧。原本想讓大家來迎接你們,可天氣變熱了,積雪融化了,山裡的戰備公路出現了坍塌,年輕人們都去挖土、搬石頭去了,我這個老不死的就代表大家來歡迎你們,彆往心裡去啊!”老人努力的挺了挺再也直不起來的腰板。
這個華國的農場有點特殊。它雖然是現在已經不是軍事建製了,但他們的編製和體製還是軍隊的一套,有自己的公檢法,而且在農場團級以上的領導是帶軍銜的。
前幾年農場萎縮的超級厲害,後來覺得好像還有用,也開始慢慢重視了。農場人的身份也很特殊,說是軍人吧,算不上,但是他們有常規的軍事訓練有武器倉庫。說是農民吧,也談不上,因為他們還算是大集體。大概能算是特殊的工人吧,因為他們有退休這一說。
全國各地彙聚起來的人,太雜反而也就沒有什麼特殊的方言特色了,除了小家庭裡還延續著家鄉的腔調以外,平時交流都是普通話。
“大家收拾整理一下自己的著裝,我們先去烈士陵園。”王科長不知道什麼時候拿了一瓶白酒在手裡。
張凡他們趕緊收拾了一下,也很詫異,這裡竟然有烈士陵園,他們聽都沒聽過!陳團長也沒有多說什麼,抽著煙袋如同小火車一樣冒著煙,帶著一行人,一瘸一拐的走向了農場的後山。
後山有一條大理石砌成的小路,也就僅僅能容下兩個人並行的小路。雖然大家都很好奇,但是都沒有說話,靜悄悄的跟著老團長前行。
翻過小山頭,猛然出現的陵園,讓大家瞠目結舌。一座向陽的山坡上,豎滿了石碑,一眼望去數量太多太多了,數都數不過來了。
陵園裡麵的地麵清掃的乾乾淨淨,沒有什麼花圈什麼圍欄,就是簡簡單單的石碑,白色岩石做成的石碑,數不過來的帶著紅色五角星的石碑。
“這裡沉睡著建國以來,為邊疆獻身的三千多先烈。有一些先烈是在當年小規模衝突中犧牲的,有一些是為了修建戰備公路犧牲的。請大家為先烈鞠躬行禮。”王科長說著話,敬獻了白酒後,帶著大家整整齊齊的行三鞠躬。
老團長如同石頭一般,默默望著躺在陵園裡的同事或者戰友,手裡拿著煙袋。原本想看周邊風景的人也沒有了什麼情緒,氣氛忽然低沉了起來。
戰備公路,小規模衝突。離城市裡的現代人太久遠,久遠到連張凡他們都不知道。遺忘了嗎?沒有,隻不過是不想讓太多人去背負罷了,他們創造的地方,仍舊有人在堅守。
獻了青春獻子孫,當年的口號。現在好像覺得是扯淡,非常的扯淡。但是,就有人喊著這個所謂扯淡的口號堅守了下來,不僅是一代,到現在已經算是四代人了,這就是華國的英雄,默默無聞的英雄,我們歲月靜好,隻因有人負重前行而已!
“走吧!心意到就行了,難為你們還知道這些事情。走吧!去團部喝點水。”老團長嘴裡說著走吧,走吧,眼睛卻是時不時的回頭去看,去看那些曾經一個戰壕的同誌,曾經一起戰鬥過的戰友。
紅星農場的駐地,有幾千人。這邊怎麼說呢,反正算是邊疆各種農業的先驅。當年要種植或者要乾什麼,農場就是試驗田,等有了成果後才開始在邊疆推行。
“這是三連的駐地,他們主要是搞一些養殖,特殊的養殖業。這幾年情況越來越好了,國家開通的鐵路,皮毛都出國了。老毛子傻乎乎就愛穿個動物毛,以前不值錢的玩意,竟然能賺外彙了!”老爺子一瘸一拐的帶著大家一邊走一邊介紹,說到得意的地方竟然麵帶笑容,豁牙的嘴笑的是如此的可愛!
“這是四連,搞林業的。以前伐木頭,現在種樹,你們看那邊山林,哪邊山坡上全是後來種上去的經濟林。”
“團部到了,大家請進。”老爺子帶著一班子人站在一個大院子門前說了一句。張凡他們看了一下大門,風吹日曬年代久遠的大門上還能隱約看的到某某部隊的編號。
院子很大,都是平房。裡麵有一些人,人不多,還都是女性。
“老爺子,人接到了嗎?是市醫院的專家嗎?”
“是啊,接到了。”老爺子對著其中一個帶著紅色十字的房子說道。
“那趕緊來幫幫忙,有個待產的孕婦。”沒有見到人,隻是聽到了聲音。
“我是婦科的,我去。”呂淑顏跨過人群,進了房間。老爺子看著呂淑顏進去後說道:“這裡就是辦公的地方,醫院、派出所、學校都在這裡,本來人挺多的,結果因為戰備公路塌方,年輕人都被拉了上去。所以人手不夠了。”
“走,我先帶著你們去收拾住的地方。”
“這裡還要不要人幫忙了,我是麻醉師,他是外科醫生。”老劉看了看產房,猶豫的說了一句。
“沒事,她是三胎。家裡死活要生個男孩子,都把她男人批評了許多次,也不聽,二胎都是生在野地裡麵的,現在好像這個計劃生育不是很嚴格了,才到衛生院裡來的。”
張凡他們的住宿就是年代久遠的平房,裡麵收拾的乾乾淨淨,地麵還是老式的紅磚。
“你們今天先休息,先不急著乾活,等會等團裡的領導下山以後,請你們在食堂吃飯。我先回家看孫子去了。”老爺子說著話就要離開。
“沒事,我們不累,現在就可以看病了。”王科長說了一句。
“胡扯,哪有趕了一天路,還讓人家乾活的道理。趕緊洗洗刷刷的休息吧。”
夕陽西下,隨著旁邊院子裡的鈴聲,學生們放學了,嘰嘰喳喳相互追逐的小孩子們從學校的大門裡飛奔了出來。
張凡他們也睡不著,就在門口看著四周的環境。忽然放學的小家夥們看著這群陌生人好奇的圍了上來。
“你們是師裡來的嗎?”一個拖著鼻涕的小子大膽的問道。
“才不是,你看車牌,就不是咱們師的。”另外一個梳著羊角小辮的姑娘站了出來,指出了他的錯誤。
“就你愛顯擺!”說著話,一身土的小子拽了一下小姑娘的小辮,然後撒腿就跑。小姑娘也不甘示弱,反身就追著去打,結果沒追上。
“王蘇杭的崽,你等著,等王蘇杭回家我就告狀去!”小姑娘大聲的威脅著土小子!嫩聲嫩氣的喊叫聲,讓張凡他們禁不住的笑了起來。
“嗬嗬,太淘氣了,讓你們見笑了。聽說你們是市裡下鄉的醫生?”一個打扮像是老師的年輕姑娘走了過來問道。
“是啊,我們是茶素市市醫院的醫療小組。您是?”呂淑顏幫著孕婦生完孩子後,也和張凡他們在門口站著看風景。
“我是團裡小學的校長,今天大家都去公路了,人有點少。”
邊疆日照時間長,晚上八點多,人群才慢慢的回家。團場駐地的房子看著老舊不堪,但是隨著人們回來的機械工具卻是非常的多,而且看樣子還很嶄新。
七八輛大型挖掘機、各種的卡車,內地很少見的哪種專業的工程卡車,軲轆看著都比人高。車到團部,男男女女幾乎都是一身土。從車鬥裡麵跳下來,分散開後相互拍打著身上的土。
“哈哈,你們就是市醫院的專家吧。歡迎啊,真的,盼星星盼月亮的終於把你們盼來了,你看著我著手~~”一個壯實的漢子,從車裡下來後,對著張凡他們說道,原本伸出的土手又收了回去,在身上蹭了又蹭。
“不好意思,在上一個點做了一台手術,所以有點拖延。我是茶素市市委辦公室的乾事。”
“哈哈,沒事,沒事,你們能來就行。我是紅星團的團長,王蘇杭。這是團書記,這是副團長、這是團部的書記、這是團部衛生院的院長~~”周團長給大家介紹著自己的同事。
這些人哪裡能看出來是領導啊,一個一個的穿的如同是工地的小工,都是土蒼蒼的如同土猴一樣,隻有忽閃忽閃的眼睛是明亮的,如同天邊升起的啟明星一般的明亮。
王科長也介紹了自己這一邊的人,怎麼說麼,雖然一個是市一個是團,但是他們是兩個獨立的單位,各自有各自的體係。
“你們有口服了,今天終於把塌方的路麵給收拾清楚了,團裡食堂專門殺了頭豬。走,殺豬菜,管飽。走~!走!”說著話,這些領導客氣的帶著張凡他們去了食堂。
張凡他們以為,隻有領導才會吃食堂的小灶。結果,一個差不多和禮堂一樣大的食堂,大人小孩,老人年輕人都有,拿著各自的飯盒,排隊打飯。
偌大的食堂,竟然不是那麼的嘈雜。“走!走!你們是客人,不用排隊,這邊有個小包間,咱們坐到裡麵。”
雖然是包間,其實就是拉了一個綢子做的擋簾。食物也沒什麼特殊的,都是大鍋大灶做的白菜粉條肉,直接用大盆子端了上來。因為張凡他們是客人,大廚還特意的上了一盤涼拌蘿卜、皮辣紅、油炸花生米、涼拌豬耳朵、還有一個炒雞蛋。
樣式雖然不多,但分量足,都是大盤子。“來!都彆客氣,既然在邊疆,哪咱們都是邊疆人,邊疆人的規矩就是坐著喝酒,開吃前喝三杯。咱的菜上不了台麵,但是酒是好久,自己酒廠的糧食原釀不是勾兌的,就一個字純,喝了頭不疼。”
說著話,王團長拿出了一瓶沒有什麼商標的白酒,雖然是白酒可是酒的顏色略微有點發黃,打開瓶蓋,一股酒香鋪麵而來,倒的時候好像感覺有點粘稠,有種拉絲的感覺。
“來!滿上。我敬各位領導專家,你們不辭艱辛,遠道而來,為我們農場人送醫送藥,我替農場人謝謝各位,我乾了你們隨意。三兩大的杯子,白酒,一口直接仰頭就乾!”
醫療小隊,除了張凡喝不成,其他人包括女護士多少都能喝點。“嗨!這位醫生怎麼不喝,咱地方偏遠,招待的有點簡陋,可心意是滿滿的,是紅的啊!哈哈!來乾了!”
這哪裡是南方人的後代,活脫脫的一個邊疆糙漢子啊!張凡雙手合十,抱歉的說道:“王團長,我是真的喝不成,不然我一定會喝的,這個邊疆茅台的名氣太大了,聞著味道,我口水都要下來,可我真的喝不了,沒這個口福啊!”
“哈哈,哪算了。哪就多吃點,家養的豬,野菜包穀伺候大的,城市裡麵買都買不上。”眾人熱情的招呼著幾個人。
這個所謂的皮辣紅,其實就是皮牙子和青辣椒、西紅柿涼拌的一個菜,這個菜離了邊疆就沒那個滋味了。
這邊的皮牙子不是特彆辣,還稍稍有點回甘,辣椒因為日照時間長格外的有味道,最出色的還是甜甜的西紅柿。混合起來味道真的好吃。
這一桌子菜也就一般,可這個酒就不一般了。三川酒牛的上天了,就是在邊疆不行。不管是青鳥的啤酒還是三川的白酒在邊疆都不行。
啤酒,邊疆有奪命大啤,而白酒,這個就是邊疆的農場自己出的老窖,直接壟斷了邊疆。而且這種發黃的原釀,據說市麵上一斤的價格都能上千了,有錢都買不上。
酒好,張延峰和劉耀文貪杯了,他們太清楚這個酒了,好酒。農場的乾部作陪,杯乾就滿,杯乾就滿,各種方式的勸酒詞真的是琳琅滿目。
“爸,我媽說,你再喝醉,就不讓你進家門了!”剛剛拽小丫頭辮子的鼻涕蟲,這個時候也洗乾淨了臉蛋,估計是回家讓他老娘給洗的。他拉開擋簾探頭進來說道。
“翻了天了,我還能讓她管住,你去告訴她,這都是市裡來的醫生,可金貴了,要招呼好!不能缺了禮數!”
“哈哈,老王也就嘴硬,哈哈!”其他相熟的乾部取笑道。
“哎!女人們也不容易,趕上這種塌方了,乾的活和男人一樣重,回家再不憐惜一點,說的過去嗎。我就不信你不憐惜你家婆娘。”
“哎!大人還好點,就是孩子,哎!不說了,來喝酒。”
“讓各位專家見笑了,小地方的孩子沒規矩,彆影響了你們的興致,來我給各位唱個歌。我們農場的場歌。”王團長抹了一把嘴上的酒水後,起身。
“草原上隻留下我的琴聲,想給遠方的姑娘寫封信,可惜沒有郵遞員來傳情!”豪放,高昂,唱的真好聽。
“又喝醉了,哎!”擋簾外一個收拾的利利索索的女人歎了一口氣。但是,她卻沒有進來,而是帶著孩子打飯去了。
醉了。農場的領導也罷,醫生也罷,除了張凡其他人都醉了,就連呂淑顏都醉了,酒純人更純。
在色楞,不管如何,大家好像都是覺得自己是客人。而在這紅星,雖然都是第一次見麵,可就是感覺好像是多年的朋友一樣自在,好像回家了一樣的自在。劉耀文拉著王團長一起跳起了早就不流行的交際舞。
優雅,真的優雅,這也算是當年集體生活的產物。呂淑顏死活要拉著張凡喝交杯酒,寶音抓著木頭板凳,嘴裡喊著:駕!駕!駕!不知道到底是在騎馬還是想起和自己男友做遊戲呢!
農場也不是天天都是這種集體生活。也就是因為這幾天因為要一起乾重活。才這樣集體吃飯,平日裡一般都是各家各戶自己吃飯。或者遇上逢年過節了大家一起聚一聚。
平時各個連隊都有自己的產業。雖然人在國境線上,但是他們已然做到了自力更生,有些產業還非常的出名。
比如說酒廠、比如說大型農場,比如特殊種植,好像神幾從天上帶下來的種子,有一部分就給了農場。怎麼說呢,這裡還算是軍事化管理吧,好多特殊的種植都是在這裡種植的。
而且他們種植的所有東西都是不進入市場的,而是統一由國家支配的,所以他們說是農民,也算不上。
“好了!快喝點酸湯,哎呦!”張凡頭都大了,醉酒的人真的是黏糊,不講理。張凡被呂淑顏纏的身上的汗都出來了。
“不喝,快!我們跳舞。”
“哎!再不行,我自己把自己灌翻了!”張凡的威脅如風一樣,飄散在紅星農場的上空。飄散在英雄們長眠於此的天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