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塞的這種小縣城,如果不是地域特殊,絕對不會成為一個縣城的,這點人口放到內地弄不好連個鎮都混不上,可放在這裡,它就堂而皇之的成為一個縣了。
這裡彆說工業了,惡劣的氣候連點像樣子的農業都沒有。就是一些牧業和礦業還有林業,總的來說還是沒人。這邊的政府工作算是輕鬆的,農場,人家有直屬的領導,用不著縣政府去管理。礦業、林業都有相關的直屬上級領導。縣裡也就管理管理縣城的這些居民。
張凡他們帶隊的是個年輕男人,大家都叫他王科長,具體叫什麼名字,張凡也沒操心。車隊進入縣政府後,接待的是縣委辦公室的主任。
辦公室的主任帶著工作人員熱情的先把大家的住宿給安排好,然後又帶著一幫子人去吃飯。華國的招待很有特色的,越是要職越是相關人員越是要有特色。
反而是這種路人級彆的人物,非常的好招待。因為是醫療方麵的人員,出席的人員也是當地的衛生局和醫院的相關人員。這個縣太遙遠了,張凡就算走穴,也沒來過這裡。
春天的大雪畢竟底蘊不足,下了大約半個多小時就結束了。王科長想繼續出發,結果被縣裡的人員拉著不讓走,大中午的一場大酒直接把王科長給灌翻了,張凡他們倒是沒被特殊照顧。
第二天,王科長搖著宿醉的腦袋帶著大家離彆了縣城,繼續朝西,不過縣政府也派遣了一名當地的工作人員隨行。第一站,色格楞鄉,這是一個正兒八經在天山腹地的一個鄉。
這裡太漂亮了,因為人跡罕見。自然環境保護的相當原始。遠處就是好像隻手可觸的雪山,湛藍的天空中不時的盤旋著雄鷹。山坡上大片大片顏色深綠的鐵鬆。
因為是春天,草原上的青草還不高,可點綴在其中的野花,極其的漂亮,如同一個青翠色的地毯一般,清新的空氣讓人舒心。
“各位領導專家,色格楞鄉到了。這就是鄉政府的所在地。我們這個鄉是一個放養結合的牧業大鄉。你們看當地鄉鎮的人員已經在門口等候咱們了。”車隊到了一個孤零零矗立在草原上的小鎮上。
“歡迎啊!熱烈歡迎!”一臉高原紅的壯實漢子帶著一群穿著民族服飾的人群在鄉鎮府門口迎接醫療小組。
“這是鄉長布日固德。這是~~”縣委隨行的人員介紹著大家。緊接著就是哈達、銀碗奶酒。各種聽不懂的祝酒歌。很熱情,這邊一年四季也來不了幾個陌生人。
鄉鎮府所在地,就是一個長約幾百米的小街。街道兩邊都是一些看起來建築時間不長的小二樓。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郵局、學校、派出所都在一條街上。還有一兩個門可羅雀的小商店和小飯館。
醫療小組的到來,也吸引了周邊一些人的關注。“回去都通知一下,市裡醫院的專家下鄉來了,要看病的趕緊來。”鄉長看著人群吼了一嗓子。
城市越發達,人情越淡漠。說的好像有點道理,這邊雖然生活各種的不便利,但是熱情卻是在城市中無法能媲美的。
路途遙遠,趕到這裡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清風徐來,慢慢回家的牧群也來了,悠揚的鈴聲,牲畜的鳴叫聲忽然讓冷清的街道熱鬨了起來。
“各位專家辛苦了,這一路風塵不容易啊。我們準備了一點簡陋的宴會來歡迎各位,請!請!”等安排好眾人後,鄉長客氣的帶著大家出了鄉政府所在地。
“這是要去哪啊,天都快黑了,不會有狼群吧這裡。”天色發暗,遠處的森林看著越發的深邃,呂淑顏跟緊張凡悄悄的問道。
“應該是去吃飯。狼群估計沒有吧。”張凡也不確定的說道。
“街上不是有飯館嗎。”估計姑娘是有點緊張,沒話找話的和張凡聊天。
“應該去大酒店,哪有小飯館招待人的,再說小飯館也坐不下這麼多的人啊。”
“胡扯吧,除了這裡,全是草原森林哪有酒店。”呂淑顏罕見的沒有翻白眼。
鄉長帶領著眾人沒走幾步,就翻過了街道後邊的小山坡,站在山坡往下看去,帳篷,好多帳篷,然後在帳篷中間已經燃燒著一個非常巨大的篝火。火星隨著熱氣不停的飄起,炸裂。
“請!請!條件簡陋。實在抱歉啊。”鄉長很客氣,強行帶著一種文人的感覺。“這還簡陋啊,我的天啊!”呂淑顏悄悄的說了一句。
篝火晚會,牧民們雖然漢語說的不是很利索,但是情緒很是高漲。烤羊、烤全羊,牛排,正真的大型牛排,架在鐵架子上,隨著炙烤,油香迷茫在空氣中。鹿肉,鐵桶子裡麵用燒紅的石塊燜熟而成的鹿肉,點綴一點草原特有的野菜,真的彆具風格。
隨著歌聲、音樂聲,來參加篝火宴會的人群也是越來越多,如同就是過節一般,來的人都不會是空手的,自家釀造的奶酒、青稞酒,一桶一桶的搬了上來。
鄉長不停的搖車,“唱起來、跳起來,喝起來!來,巴音跳一個!來米琪格給專家們敬酒。”粗狂的聚會,比什麼文質彬彬的冷餐會有意思。隨著酒水的到位,氣氛更加的熱烈。
大姑娘小夥子,不停的拉著張凡他們跳舞,隨著聚會時間的延長,單獨跳舞變成了集體舞,一群人拉著手,圍著篝火跳著、唱著。
張凡知道自己的酒量,反正就是說什麼都不喝酒,拒絕三四次後,就沒人來找張凡喝酒了,其餘幾個人隻要喝了一次,後麵就沒辦法拒絕了,一波接著一波。
“你怎麼不喝,真沒勁!”紅撲撲的小臉蛋,微微的酒氣,呂淑顏靠近張凡抓著他的胳膊問道。
“喝不成。一喝就醉!”
“醉就醉,來陪我喝一碗!”呂淑顏酒量好的不是一般,她就是故意裝醉,想讓張凡喝酒。
“來,張醫生,我們跳舞去。”糾纏了半天,張凡就是不喝酒,呂淑顏略微有點生氣,幸好來了一個護士,拉走了張凡。已經打定主意的張凡,絕對不會給任何人機會。生氣就生氣,總比以後傷心的好。
肉、酒,一夜火光,好些年輕人天當床地當被。真的,有些時候,張凡都很羨慕這種生活,太自由了。宴會持續到了深夜,鄉長早就不知道去哪了,在鄉裡工作人員的帶領下,幾個人回到了駐地。
天亮以後,張凡他們的工作開始。如果站在色格楞的最高處,可以看到許多騎馬的、坐著馬車的人群從四麵八方,慢慢的朝著鄉政府所在地彙聚。如同是小溪一樣,慢慢的向著大海彙聚。
“你這是有炎症了,得吃藥了。”
“住院吧,做個檢查後,明天給你做手術。”
“小孩子,有點缺鈣了。這個藥物回去要按時吃上,對了按時接種了沒有?”
市醫院專家的名頭還是有號召力的,來看病的人不少。衛生院的醫生和護士充當起翻譯,還不停的給人們說,讓大家把來專家的消息傳遞出去。
聚會也不能天天有,不然這麼小的鄉估計也招待不起衛生組了,平日裡大家就在鄉政府的食堂裡麵吃飯。夥食倒是不錯,頓頓有肉,就是蔬菜少,就算有菜,也是草原上的野菜。
張凡都開始懷念菠菜了,這野菜偶爾吃一吃還覺得不錯,可天天吃就不中了,廚子水平也一般,不管什麼野菜,反正就是大火猛油,吃起來哪是相當的費牙口啊!
就在張凡他們要離開的前一天晚上,草原下起了大雨。衛生組的幾個人圍坐在一起,看著窗外瓢潑大雨。
“看著架勢,明天是走不成了。”麻醉師劉耀文望著窗外已經彙聚成小溪的草原,惆悵的說道。
“走不走的,有什麼區彆,又不是回家,有什麼惆悵的。”手術室的護士寶音接口說道,他們是一個科室的,經常開玩笑,所以也很隨便。
這一周多的時間,張凡他們做了幾台闌尾、膽囊、疝氣手術,張凡主刀,呂淑顏助手。順道的還做了兩個剖腹產手術,當然了,呂淑顏是主刀,張凡是助手。
半年時間,呂淑顏水平也是越來越精湛了,早就不是哪個偷偷在換衣室哭鼻子的小姑娘了,剖腹產手術做的非常順溜。
“來!來!來!反正也無聊,雙扣,貼紙條。”老劉招呼著護士們開始打雙扣。草原上白天還好過一點,就算沒病人也能看看風景什麼的。可到了晚上,太折磨人了,彆說電視了,這裡時不時的就停電。
幾個人索性就打雙扣,輸的在臉上貼紙條。張凡一般不參加,可架不住幾個女人喜歡這種遊戲,沒辦法,心不在焉的他經常被紙條貼的隻露著兩個眼睛。
大雨持續了好久,張凡他們睡下以後,都能聽到外麵滴滴答答的雨點聲。其他人不知道怎麼入眠的,反正張凡每天都把自己在係統裡操練的要死,閉眼就能睡著。
“咣!咣!”院子外的鐵門響了起來。“doctor、doctor!”其實這邊好些單詞的發音和英語挺像的。
來邊疆幾年時間,簡單常用的詞語,張凡還是懂的,“壞了!來病號了。”張凡一骨碌爬起來,拉開燈,套上衣服就打開宿舍門。看門的門衛早就把門打開了。
“怎麼了?”雨已經不下了,可路麵早就泥濘不堪了。
“吐孫汗江被鹿給頂了,疼的打滾,我們不敢動,就來找專家來了。”門口的一個青年手裡拿著馬燈,對著院子大聲的說道。
“好的,我馬上來。”張凡一聽有人受傷了,套上外套鞋子就出去了。
“我和你一起去。”呂淑顏也要去。
“你去乾什麼。要做手術,也得把人帶過來。你就在這裡準備手術把。我去現場看看。”張凡頭都不回的說了一句。
一夜大雨,直接就把路麵下的透透的。而且因為要去養殖場,沒有什麼大路,都是平日裡牲畜踩出來的小道。非常的難走,不是滑,而是非常的黏。
這種半紅土半黑土的道路,一下雨直接就是非常膠水,張凡一腳深一腳淺的吃力前行。
“我背你!”年輕漢子看著張凡如小腳老太太一樣的走不快,著急的說道。
“額!”不是張凡體力不行,而是鞋不行,人家牧民穿的是馬靴,就算黏也不會把鞋給黏下來,可張凡就不行了,平板鞋更本用不上。
“快,再慢,人沒了。”不得已,張凡爬了上去,臉燒的要死,一個大男人讓泥巴給難為住了!
幸好養殖場不遠,也就幾百米的距離。這裡是一個專門養鹿的牧場,彆看小鹿溫溫柔柔乖乖巧巧的,其實這個玩意非常的凶悍。
特彆是春天到了,鹿群也開始發情了。白天黑夜不停的打架,公鹿和公鹿打架,母鹿和母鹿打架,一個不小心就能出現傷殘。所以雖然鹿的價值高,可養殖的人很少,太費心了,弄不好就會出現鹿的傷亡。
吐孫汗江,色楞鄉的鹿群養殖大戶。每年的春天是他最擔心的時候,可在今天白日裡有親戚來了,他陪著喝了點酒,晚上剛睡熟,就聽到鹿圈裡,砰!砰!砰!的聲音,公鹿又打架了。
他借著酒勁拿著棒子就去了鹿圈,摔打驅趕打架的公鹿。估計鹿**配時間不多了,眼睛早就紅了,強壯的公鹿轉頭就奔著吐孫汗江來了。
公鹿有多大,大型公鹿比馬小不了多少。而且還有犄角,這個玩意脾氣暴躁的很,而且又是發情期。估計是被其他公鹿打敗了,直接把火氣發泄在了吐孫汗江身上。
往日裡,吐孫汗江也不會貿然進鹿圈的,一般都是用長木杆子驅趕的。今天喝了點酒,以為自己成超人了,結果鹿大爺給直接把他給頂的飛起,然後就是踩踏。
吐孫汗江疼的哭爹喊娘,他婆娘也厲害,點起火把就殺了進去,救出了自家男人後,發現吐孫汗江疼的臉都發白了。
張凡趕到的時候,吐孫汗江被平放躺在一個木板子上,他的家人已經準備要抬著他去衛生院了。
“我看看,我先看看。”張凡一邊說一邊檢查。腹部症狀太明顯了,都出現板狀腹了。而且吐孫汗江已經開始出現休克症狀了。這是內臟器官大出血,可是到底是哪個器官呢?張凡無法明確,因為吐孫汗江滿身的瘀斑、腳印,後背大麵積的淤青,人已經出現了昏迷。
“快!往我們駐點走,要快!”幸虧吐孫汗江的兄弟多,而且都是壯實的漢子。幾個人抬著木板子快速的跑了起來。張凡跟在後邊,連拱帶爬的追著人群,沒辦法啊,裝備不行!
一身泥水的張凡到了駐點,這個時候,手術車已經啟動,燈火通明。張凡一邊跑,一邊對著車裡的呂淑顏喊道,“呂淑顏,快,開通靜脈通道,糾正休克。消毒準備腹部手術。”
這個時候等不住了,張凡快速的直接用涼水臨頭,幾盆子涼水下去後,身上的泥水算是乾淨了,飛快的穿上乾淨衣服,上車,洗手消毒。
“剖腹探查!告知家屬,情況非常危急,弄不好人就沒了。”張凡一邊洗手,一邊對鄉衛生院的醫生說道。
因為有外傷史,而且有了板狀腹、腹部及其後背都是瘀斑,可以明確的是腹部臟器出血,但是沒辦法明確到底是哪個臟器出血。張凡直接選擇正中線開腹。
彆說這種情況了,就算在城市裡設備齊全的醫院裡,很多腹部疾病都是無法明確而去腹部探查的,這就是普外的難處,很多疾病都是隻有打開腹腔以後,才能知道。
探查,既然是探查,手術切口就非常的大,直接算是把肚子豁開了。經腹直肌中線直接切開,等於就是在肚子中間,避過肚臍眼在肚子上拉開了一個大口子。
“吸引器,紗布。”張凡打了一個冷顫,因為剛剛冷水衝的太猛了,忽然進入溫暖的車內,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