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ONG!”又一聲,來自地底深處的撞擊。
聲音透過數千米冰川後的傳遞其實並不清晰,相比之下,反而是地麵的震顫和搖晃,以及腳下冰層不斷出現的裂痕,更為直觀和具體。
真的是地震麼?地麵上,戰士們正在或喜悅,或慌亂的呼喊聲中,一邊戰鬥防禦,一邊紛亂地逃避。
韓青禹沒有經曆過地震,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但是他清楚地知道,此時就算真的來上一場超級地震,也無法阻止牽引場的運轉。
那玩意由數千艘大尖飛船構成,其中包括近20艘母艦級飛船,有的拆了重組,變成連接結構,有的則依然保持自身完整狀態……對於人類和這顆星球的自然之力而言,它堅不可摧,而且是絕不可催。
巔峰狀態的韓青禹,可以一刀劈開戴呃,可以引萬刃來朝,直接轟擊一個大尖群,但是就算是那樣的狀態,他也斬不開這座牽引場的千重死鐵。
那全都是作為飛船護甲和艙壁的厚重死鐵。
尤其其中,那些母艦的外殼與內壁,不止厚,而且所用死鐵等級極高,就算任他斬,他都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斬開。
佩格芒特當然也一樣。他是現場實際的最強者,已經第一個衝進牽引場內,可是,現在的他,也隻是進入了一艘母艦或其他大型飛船的船艙內而已,既找不到源能反應堆,也斬不開艙壁。
他所能做的,似乎就隻有這樣,一邊戰鬥,一邊在船艙內找路,成功的話找去下一艘飛船,再下一艘……以千分之一不到的概率,純碰運氣。
可是,來不及了啊!天空的黑洞強力的旋轉,一支大尖的大軍,已經呼之欲出。
時間緊迫,佩格芒特一個人來不及,就算是通道內剩下的六個人,也都衝進去一起尋找,概率依然很小,而且來不及,他們大概率會進入佩格芒特已經找過的空間。
…………
通道內的廝殺仍在持續……
但是,韓青禹站住了,實話說他現在感覺很沮喪,很累。這個世界會毫不懷疑地認為,一個像青少校這樣的人,一定自始自終都懷抱必勝的信念,一直堅定、自信並相信未來,永不放棄。
但是實際,並不是。某種程度上,韓青禹其實是一個絕對的悲觀主義者。
他的武力層次和自我認知,讓他看到一些東西,這些東西讓他一直都很清楚,人類的未來,其實渺茫到絕望。
同時,作為一個普通人成長生活的十九年,讓他跟這個世界的絕大多數人一樣,也會恐懼和絕望。
隻是他那種人,一種就算絕望也要揮手砍出最後一刀的人,一種會選擇以全力赴死,來表達認輸和放棄的人。
目前短淺,不看長遠,隻看眼前,既然還沒咽氣就繼續做點什麼……
韓青禹偏了偏頭,將目光投向通道壁。
這是一條藍色光罩為大尖群出來主動開啟的通道,因為被鏽妹踩住了,所以關不上,變成現在人類唯一攻入牽引場的路徑。
這裡麵不受超級源能重力場的影響。
而所謂通道壁,看起來就隻是一層更為凝實的光。是這層光阻隔了重力場,也讓地麵上的人看不到他們。
這層光壁,似乎比光罩的外壁,要薄弱很多。這是韓青禹的觀察結果。
“你們退回去吧。”韓青禹說:“既然衝不進去,就退回去吧。”
前方花帥回頭,吳恤回頭……看他,都愣了一下。時間緊迫,他們好不容易才掩護佩格芒特進去了,好不容易,才殺到這裡。
“我說,你們出去。”韓青禹又說了一句。
“……”他們照做了,帶著疑惑和不解,頂著正麵而來的大尖群,且戰且退至韓青禹身邊,做好向後彈射的準備。
“青子你,你去做什麼?”吳恤問。
“我去試試看,能不能弄碎它。”韓青禹笑了一下,聲落的同時,生命源能極限爆發。
“轟”,厚重如巨潮的衝擊力,向後暴推,將吳恤、花帥和賀堂堂等人推向通道口。
而他自己,雙手舉刀,一刀轟穿側麵通道壁,整個人轟進重力場。
牽引場有數千個空間,其中一個藏著反應堆,外麵有幾千蔚藍將士,如果他們都能進來,反應堆就不難找,至少比現在可能性大很多。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小學數學題。
但是因為重力場的存在,他們進不來,不光他們進不來,就連通道內的高端戰力,截止目前也隻進去了佩格芒特一個。
於是,韓青禹回去了上一步的選擇,現在他要從內部,乾碎這個超級重力場。
這玩意如果砍它,隻是像在一個湖泊和一片沼澤中劈了一刀,效果意義都很小,那麼,就從裡麵掙碎它。
…………
“嘩!”
地麵上的蔚藍將士們,聽到了那聲爆發聲,接著看到花帥和吳恤等4人的身形,突然回到通道口。
“怎麼了?還有青少校呢?!”他們在心裡想。
“青子呢?!”鏽妹焦急地詢問,因為通道太長,白光太濃,她在通道口,也一樣看不到裡麵的情況。
“嘩!”在還沒有人來得及回答鏽妹的詢問前,地麵上又是一陣大聲嘩然,戰士們的目光偏轉。
那裡,空中,青少校的身影出現了。
因為離開了通道,他直接出現在重力場透明的藍光裡。
那個畫麵看起來,像是他虛空走在一片藍色明淨的水光裡,甚至給人感覺有些寧靜好看,但是……
血。
那是一個由數千艘大尖飛船共振形成的牽引場啊,那裡,有足以在一瞬間碾碎一個大尖群,包括紅肩的超級重力,正全方位的擠壓韓青禹的身體,每一寸,每一毫厘。
血從青少校的麵龐、手掌和作戰服上滲透出來,並不流動,而是直接被凝在透明的空氣裡。
青少校在那個超級重力場內站住了,身體有些打不直,肩膀有些沉落,膝蓋有過幾次彎曲……但是站住了。
沒有人能通過想象去了解那種痛苦。
然後,他們看見青少校終於動了一下,試著邁步。
他走得很艱難,伴隨源能的爆發,終於努力邁出一步,在原位置留下一片紅色……再邁一步,再留下一片凝實的紅。
…………
“他在努力適應重力場。”
“嗯,他好像想通過自身的源能爆發,從內部震碎它,通過不同頻率的源能波動去製造碰撞……”
“如果碰到恰好的時間點和位置,這樣未必沒有機會。”
後方,蔚藍最頂尖的科研人員們,很快明白了青少校的用意。
但是,“震碎麼?”
“也許說掙碎才對。”
青少校此時的狀態,看起來更像是一場掙紮,竭儘全力的掙脫。
…………
他舉刀了。
以一種接近慢鏡的速率,韓青禹在那片透明裡,緩緩舉起了手裡的戰刀。
這把表麵看起來跟蔚藍製式戰刀相差無幾的死鐵直刀,其實是用當年喜朗峰上那艘大尖主艦核心部分的高階死鐵鍛造的,而鍛造者,正是現在整個人類世界都知道的那個死鐵鐵匠,江愁。
若非如此,這把刀早該碎了。
雙手,韓青禹終於將死鐵戰刀舉過了頭頂,生命源能全力運轉,超過極限,一次幾乎透支的爆發……
滴答。
滴答。
“吼!”
“殺!”
“轟!”
與重力場同質的源能,裹著聲波向外傳遞,每一個聲音都像高深山穀裡的回聲,帶著蒼涼和遙遠,厚重不絕地綿延。
這是青少校在重力場內第一個流暢的動作,而且有不慢的速度,他劈出了那一刀。
刀鋒向下,也向前……
至突然停下,滯於他身前。
刀刃最前端的那個點,“哢!”
“哢哢哢哢哢哢……”
“嚓嚓嚓嚓嚓嚓……”
光罩失去白光後透明的內部,那個超級源能重力場,終於第一次有了表象和形狀……它出現裂紋了。
如同一塊冰,從中破碎的裂紋。
如同玻璃破碎那種白色的裂紋。
一道一道,無數道,像樹木的根係一樣不規則的出現,而後以青少校為中心,向西方八方不斷地生長。
“嚓嚓嚓嚓嚓……”
“吼!”
重力場看起來行將破碎。
現場每一個人,都望著那一幕,同時都做好了爆發衝向,衝進牽引場的準備。
青少校將又一次做到,並挽救……
陡然,“嗡!”
光的震動,一聲過後,空氣中所有的裂痕都被撫平。
整個源能重力場恢複凝實、完整、透明。
而青少校……
“噗!”一片人類血液的紅,在那片明淨裡炸開,凝住。
青少校手中戰刀掉落……低頭,懸在虛空中。
這一次,他沒做到。
“青子!”溫繼飛收起狙擊槍,倏然站起來,向著牽引場方向痛苦的大喊,身後的兩名戰士撲上來,按照青少校很早之前留下的指令,將他死死抱住。
“青子!”這一聲來自鏽妹,來自吳恤,來自賀堂堂……來自封龍嶴。
“青少校!”這一聲來自蔚藍,來自山川湖海,亞細亞、歐羅巴、阿菲利加……不知名的人家。
“青子。”這一聲,來自千米冰川之下。
世亨少爺雙手死死把住飛船操控器,被嘴裡煙熏得,閉了一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