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秘而複雜的宇宙深處,暗,與流光。
在無數的大小各異,形狀有彆的黑色飛行器之間,一艘金灰色,目視沒有邊際,因而也無法描述形狀的巨大飛行器,正在緩緩地前行。
緩,是相對於它所處的,浩瀚無邊的空間而言。
實際飛行器真實的速度,遠遠超出人類的認知。
它已經這樣,在這片宇宙中走了很久,很久。
沒有人能估算巨艦上的生物數量,因為不知道密度。畢竟,蔚藍全球近60億人口,如果全部站一起,其實也占不了多少地方,麵積也許還不夠一個太湖那麼大。
它的前行看起來一直很安靜,很安靜。
除了近一百年前的某天,曾經整個文明艦隊,一起發出過如獸嘯天的怒吼。這怒吼即是它們的慶祝,那一天,大尖文明於它的末世,終於又誕生了一具真位彌望,即:戰神。
至於它的名字,如果一定要嘗試跨越文明意識的隔閡,強行去做翻譯,大概可以叫做:修昔閣萊。
那一天,破境之際的修昔閣萊離開了飛船、船隊,以渺小之身,立在星河宇宙之中。
那一天,晉升的能量歸零再起,巨大的衝擊波使得星辰位移,引發了一場宇宙深處無人知道的巨大碰撞。
那一瞬間,舊階所逸與新階所聚,所有的能量,被它一劍斬向坐標所指的那個星球。
這道斬擊的能量凝聚成了一個點,先於整個艦隊,穿越星河宇宙而去……
沒有誰知道,它是不是成功穿越了時間與空間,最終抵達。
也沒有誰知道,它是不是已經抵達,如若已經抵達,會是在多久之前,又是以怎樣的形態和多大的能量抵達。
巨艦中心空間。
“篤、篤……”
這是一具生物,於巨大的空間裡,獨自徘徊的腳步聲。
因為先頭部隊那具戴呃的情報信息,目前還沒能穿越星海傳回,它們現在並不知道,當自己最終抵達那顆星球時,會見到的,是怎樣一番情景:
也許隻剩一片死寂與荒蕪。
也許那些分散於宇宙近處的低級工具船,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經徹底占據了那裡。
當然也有可能,那種叫做人類的生物還存在。
這些,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些寄托文明再起的希望,一定還在……那是不可毀滅的,它們叫它,炎朽。
“篤。”修昔閣萊的腳步聲停止了。
它站在那裡。
低頭肅穆而莊重地,在腦海中,又一遍回憶那名“先輩”傳回的,唯一一道信息。
據說,先輩邁向未知探索之路的時候,正從普嗒爾階位跌落,並步入生命晚年(注:高階大尖眼中的晚年)。
於生命的最後時刻,它抵達炎朽墓地星球,傳回了這道信息。(注:大尖文明判斷認為的最後時刻,實際在傳回唯一信息之後,那具晚年高階大尖,依然在蔚藍生存了兩三百年,隻是它再也無法傳回後續的信息)。
“炎朽的墓地,也許其中一處,我找到了。”
“未來穿越星河的唱頌,我已沒有時間去聽,但是你們要這樣做。”
“要以神的名義記憶我。”
“……”
“這是另一種文明,統治這裡的生物叫做人類,它們現在的文明裡,沒有宇宙炎朽時代的曆史,對此一無所知。”
“它們的生命脆弱而短暫。”
“它們是那樣的弱小。”
“我想我可以獨力征服這裡,但是,我已經沒有更多能量可以浪費了,我將用我最後的一點能量,為我的文明和你們,做下最有價值的事。”
“我驚動了這裡的意誌,這無法阻斷……我將竭儘一切限製它們。”
“我將拿走並埋藏所有它們的遺骨,使得這裡不會誕生可怕的存在,一直到你們到來。”
想到這裡,修昔閣萊鄭重行禮,然後抬頭,透過艙頂,看向遠處無儘的黑暗。
這一路,漫長的,未知的,似乎無儘的航程,正是這些信息,一直支撐著它們前行。
“對了,這種一無是處的生物,它們似乎擁有一種令我感到驚歎和無法理解的模仿能力,學習能力、創造力,以及奇怪的意誌,這是唯一令我感到擔心的。”
先輩信息中的最後一句話,在修昔閣萊的腦海中浮起來。
這正是它們集合最高階能量,花費巨大代價送出先行部隊的原因,也是它在晉升之際,奮力斬出那一劍的原因。
“chua!”意識中突然出現的一抹光,滅了。
修昔閣萊猛然轉頭,看向坐標方向,定在那裡。
“怎麼了,彌望?”一個聲音問。
“哦,我剛感覺到了。”修昔閣萊沒有轉身,但它的聲音響起,緩緩說:“那道能量,被人接住和斬滅了。”
它似乎沒有語氣。
但其實,這所帶來的衝擊和驚愕,都是巨大的。
因為這意味著先輩口中那個弱小文明的走向,很可能在後來的曆史中,出現了巨大的而遠超預料的變化。
…………
其實,當修昔閣萊感覺到……那已經是十三年前的事了。
十三年前,華係亞的陳不餓擺脫了紅肩留下的舊傷,汲取了紅肩所能啟發的一切,毫無疑問站在人類戰力的頂峰。
但是同時,他也失去了方向。
沒有人能告訴他,甚至沒有人能給他觸動和啟發,路在哪,下一步應該怎麼再前進。
源能的汲取似乎漸漸變得沒有意義,他把軍銜、職務與星耀勳章所享受的源能配給,全部歸入了軍團倉庫。
同時當Ne隱伏,這個世界似乎也不再需要他出手。
於是,這位華係亞唯一目擊軍團的軍團長,回到了他曾經駐守的那片草原。
牧羊,吃肉,砍大尖,他給母羊接生,也驅趕狼群,經常參加牧民家的節日、婚禮或葬禮……
徐曉紅和親近的將軍們偶爾會帶幾個人過去吃羊肉。
記得那天是中秋,月滿秋夜的草原,篝火旁圍坐著七八個人,羊肉在火堆上吱吱地冒著油花,酒在大碗裡,一碗一碗……
牧羊人試圖向他們收錢。
鬨騰的場麵突然間停下來,陳不餓獨自抬頭看著天空,看了許久,說:
“如果一道巨大的能量由北而南,如刀一路斬至黃海、東海、南海,會怎麼樣?”
身邊人全都茫然,因為他們並沒有感受到任何東西。
直到徐曉紅問:“多大?”
“大概得斬開海底的土地那麼大。”陳不餓說。
“那麼,海底地震,火山爆發,地殼震動,然後巨大的海嘯,也許會吞沒近海的一切。”徐曉紅問:“來得及撤離嗎?
“哦,大概來不及了。”陳不餓平靜搖了搖頭,然後問:“這個世界飛得最高的飛機,能飛多高啊?徐曉紅,你叫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