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雪坡邊緣,尹菜心問完後就那麼安靜等待著,目光不敢轉回來,但是故作不經意地,順手把一邊金棕色的長發撩到了耳後,潛意識似乎怕答案出來聽不清楚。
兩次了呀,兩次舍身相救,總不至於一點都不喜歡我吧?有一點就好,有一點就可以有兩點的呀。她想著。
因為對韓青禹死鐵直人的屬性早有了解的緣故,加上本身西方式的思維和行動習慣,姑娘就這麼直接坦蕩的說了,現在一邊忐忑不安著,一邊還想著如果他聽不懂,應該怎麼解釋。
舍身相娶嘛,沒有錯的。
身後鞋底劃過冰雪地麵的聲音傳來,韓青禹似乎轉過來了。
尹菜心沒回頭,心理有些緊張,說不定就這樣開始戀愛了呢?說不定被直接從後抱住……這個,我好像想多了。那麼以後是不是得教他牽手、親吻……啊?
“那當然不要啊。”耳後,韓青禹平靜說。
“嗯?!”所以,就這麼直接被拒絕了嗎?!連一絲猶豫都沒有,也沒有一點疑問需要我解釋?
尹菜心心說那你怎麼剛剛拚死來救人家,還從斷崖下麵飛上來,還差點戰死了……姑娘不信了,倔強起來,轉頭問:“為什麼啊?!你,你總要有個理由吧?”
“就沒法聊啊,跟你話都說不通,怎麼到喜歡?剛你說那個,我還想半天呢……”
“哪個呀?”
“舍身相娶。”
“不對嗎?”
“開始我以為不對,想了想大概也對。”韓青禹心說意思其實挺準確的,這事跟我,可不得舍身嘛。
總之就你這語言表達,我跟你一起聊個屁哦,單是你現在的想法,我還不知道是不是你又誤會了什麼呢。
尹菜心:“……”
徹底被拒絕了啊,竟然是這樣的理由麼?這是一個合理的理由嗎?為什麼我好像不是很難過了?
算了,還是先好好學中文吧,學到很強勁。
“哦,隨你的便,反正我也就隨口說說的。”她最後賭氣應了一聲,不再說話了……人家現在是瑞士方麵軍的公主好麼?氣死了。
至此,韓青禹人生遭遇的第一次直接表白,涉及嫁娶……就這麼結束了。
這時間,一抹朝陽,從遠處綿延的雲海裡透出來,雲色如染,暈開來淡淡的彩色,同時漸漸明亮起來。
終於,光把雲層打透了。晨光打在雪峰頂上,打在昨夜的戰場,黑色的造型詭異的大尖主艦被光籠住了,顯得不再猙獰。
兩千多蔚藍戰士,血戰一夜的身影……人在光束裡站起來,高低錯落的站在雪峰頂上。
既沒有勝利後的歡呼,也沒有想象中的豪邁壯闊,長刀如林和旗幟飛揚,就隻是就這麼錯落地站著,站在喜朗峰頂的風雪中。
有的,隻是染血的作戰服,疲憊的麵龐和眼神裡的釋然,然後傷口,和肩頭、手裡的刀……偶爾認識不認識的戰友偏頭互相看見了,咧嘴笑一下。
臉上被刮傷的傷口結了痂,被表情拉扯疼痛,人嘶一聲,齜牙咧嘴。
這一天,是1991年8月28日。
晨,天光初綻。
差不多時間,宛市已經退休的劉大爺抬頭看了看窗外的天光,麻溜兒起床,一如往常準備去白雲山爬山早鍛煉。
那地兒在幾個月前聽說來過部隊的直升飛機,不過事後什麼都沒變化,就像劉大爺十幾年如一日的早鍛煉,一直如常。
燕城,經營著一間小小的早點鋪子的管氏夫妻倆已經起床忙碌很久了。
這會兒蒸籠裡包子冒熱氣,炸油條的油鍋也熱好了,妻子正在包餛飩,丈夫開始卸門板,準備著開張。老主顧們一會兒就會來。
甬縣,在碼頭做工的趙民德已經站在路邊了,在等候最早的一班公交車。他的脖子上掛著一條毛巾,預備著一會兒擦汗用……這個月活多,累是累了些,不過等到結工錢,該正好能湊齊女兒的學費。
醒了的奶奶沒了睡意,看著鬨鐘在等一會兒到點叫孫子起床上學的點;農貿市場滴水的蔬菜剛被粗糙的雙手攏上貨架;板車過門外,吱吱呀呀……
這個世界平靜而普通的又一天,一如往常那樣,開始了。
…………
喜朗峰,接應的部隊和醫療隊終於得到允許,從雪坡上來。大尖主艦被截獲的消息至此已經徹底瞞不了人了。不管前線是否直接報告,這個消息都在這個幕後世界裡,不斷被傳開。
很快,沿途戰友的遺體被收斂抬走,精銳部隊的大部分開始分批下山。
韓青禹沒有逞強,躺在了一副擔架上。
手腳到依然沒有恢複力氣,自己下山的話,他大概率會滾下去。
吳恤和鏽妹一人走在一邊。
抬擔架的醫務人員用力讓鞋底的鐵釘嵌進冰麵,每一步都哢嚓作響,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他們大概已經知道自己抬的人是誰了,知道Theqing昨晚都做了什麼……那是冰雪斷崖上的紅肩斬破與旌旗在肩,是星辰夜幕下的流光衝天,以身阻長空。
不出意外的話,現在他們手上這個人,將會拿到近二十多年來的第一枚星耀蔚藍勳章。
“如果下麵有人在迎接你的話,我們可以停一下麼?”一名懂中文的醫務人員問了一句,意思大概想問韓青禹的身體是不是撐得住。
“那樣的話,我們繞著走。”韓青禹躺在擔架上回答,歡呼什麼的,沒有意義啊,隻有獎勵才是實際的。
而且萬一他們迎接的時候把我東西拿走了呢?!
現在的情況,隻要我回去躺屍,我就不信有人敢在我身受重傷的情況下拿我東西或來跟我要。
似乎因為這個答案很是意外了一下,真是低調的英雄啊,醫務人員想了想,說:“好的。”
突然,“嗨!”身後,有人喊了一聲。
韓青禹半起身回頭,呂神呂墨逸站在那裡,發際線在風裡展現,似乎一夜之間又高了許多。
看著莫名有點心酸感慨。
蔚藍科研整天研究來研究去的,怎麼不研究研究這個呢?要是有辦法能讓超級們的暴發無需再付出這麼大的代價,蔚藍整體的戰鬥力,得提高多少?
“接著。”抬手,呂神扔過來一塊小鐵片。
韓青禹抬手接了,掌心微疼,打開看一眼,再次轉頭。
“那具紅肩的碎星章。”呂神苦笑一下,示意身後不遠的薩米特和德特裡希,說:“我們也是好心痛,才決定給你的。”
德特裡希點頭示意,德意誌男人刀削般的麵龐上露出笑容。他的肩頭有一道傷口,一直延伸到胸前,血戰一夜後的身影顯得很疲憊。
薩米特一樣看了韓青禹一眼,但是沒有出聲,也沒有表情。他的手裡現在捧著一堆碎鐵片,那是同屬印德度方麵軍另一名超級戰力阿克謝的僅有的遺物……昨夜那一刀斬出,破艦同時重傷小個子紅肩,阿克謝整個身體皸裂,甚至沒有留下遺體。
他們三個……都還不能下山,要留守主艦。
抬手,韓青禹突然把碎星章扔了回去,扔向薩米特。
薩米特下意識接了,目光有些困惑。
“跟他們說一下,這裡應該有一塊,屬於阿克謝中將。”韓青禹轉頭跟鏽妹說。
沈宜秀轉頭用英文說了。
擔架繼續往山下走去。
“你小子……”呂神在身後說。
韓青禹躺著,沒回頭,而是直起來手臂。手上光點閃動了一下,他這還有一塊二級碎星章,來自小個子紅肩。既然自己砍掉下來的,能撿著的東西,他怎麼可能不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