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刀堂幾位當家一聽此言,也知道官老爺們雖未直說,但已經認可;於是互相交換下眼色,還是那個二當家站起身道:“如此,為防意外,某這便走一趟,若是順利,回來時諸公怕是酒未儘興呢。”
他身材高大,滿臉於思,看起來威猛剛硬,真正好一條江湖好漢,把杯中酒一飲而儘,剛邁步向前,卻見一抹亮色自他下額一閃,然後血光崩開,竟是話都沒一句,仰天便倒,就倒在樓板上,頭頂血泡,還呼呼直冒。
眾人稍一楞怔,隨即一片驚呼,紛紛站起,杯子碟子盤子掉了一地;官員們高聲呼喊一樓的下屬,護軍的武官,北刀堂的大當家三當家則抽刀在手,背依牆壁,定神搜索危險到底來自何處。
詭異的是,這麼大的動靜,一樓二樓仿佛沒聽到似的,沒人上來查看,彆說一樓的軍士仆人了,便是小二夥計也連頭都沒冒一下;任幾名官員撕聲大喊,都好似聲音傳不出去似的。
漸漸的,幾個有見識的開始想到些什麼,閉嘴瑟瑟發抖。
一名陪酒的士子想是唬的昏了,就要低頭衝出去,卻被那名武官一掌推回,目光凶狠的瞪住他道:“勿動,噤聲。”
很顯然,大家都想到了什麼,有了默契,惶惶然立在當地,竟無一人敢坐下,稍頃,一個空洞的聲音忽然響起,
“偶爾來吃條寒浬,也能碰上如此狗屁倒灶之事,真正晦氣。某簡單說,那李氏與某有舊,南離皇族官府怎麼判決處置與某無關,這是公事,但私下裡,某不希望看到有人遞爪子,明白?”
眼見眾人無人敢應聲,那個聲音又逼到:”嗯?“
一眾人等急忙答應,王公公顫抖著嗓子咬牙問道:“仙長吩咐,我等斷不敢違背,還想請教仙長真名,小的們也好有孝敬獻上;我等鬼迷心竅,犯了貪財大忌,本來該死;念在初次冒犯,還望仙長給個機會。”
王公公的意思,其實就是想花錢消災,否則道人便是現在不出手,一紙道信傳回國都,就夠他們幾個受的。仙凡之間,互為約束,道人確實實力強大,談笑間掌生死,但隨意殺人也有反噬,可不能為所欲為。
“這等屁事,某也懶的管你。”
那個聲音響起,“倒是那個北刀堂,你區區一個江湖幫派,動咎就要殺人滅口奪財,不知王法了麼?誰是北刀堂扛把子,站出來。”
三樓上,北刀堂老大老三兩個滿臉的汗水,把目光看向幾位官員,請求他們出口求請,卻哪裡能夠?官場中人,深愔明哲保身之道,怎麼肯在這種狀態下為幾個江湖豪客出頭。
兩個賊首絕望之下,遂露出絕死凶悍之氣,互相點點頭,一南一北,分向兩側紙窗衝去,老大一邊躍起,一邊還往身上拍出一張符籙,這是他花大價錢求來的金身符,無需法力,撚碎既發動;
眼瞧著他渾身金光閃閃,撞破窗戶就要逃出,卻迎麵騰起一片白光,白光揮過,鮮血四處飛濺中,老大整個人分成兩片……
和老大相比,老三便狡猾的多,想著神秘人隻說讓北刀堂扛把子站出來,他最終就沒動,眼看老大被分成兩片,自己卻暫時活下來,不由的全身冷汗便如從河中撈出一般。
“何苦?”那個聲音歎息著,再無動靜。
一眾人等雖猜測道人已走,但仍未敢擅離,直到整整一注香後,才紛紛離開,卻是再也不敢提李氏商隊一事。幾名北固口的官員更是警醒,若李氏這次能捱過這一難,以後過關手稅,可不能再下黑手了。
王公公一行自去公館,車中小王公公猶自害怕道:“乾爹,這次雙城公乾,可如何是好?”
“怕甚?修道之人也不能濫殺壞了修行的。”
看著小王公公還有旁邊的武官一臉的期盼,王公公還是給他們吃了顆定心丸,
“無妨,我等就在這北固口多住兩天再走,這樣也算給那位仙長留足了回旋的時間,等到得雙城,便往城守府一推,咱們也彆衝在前麵做那惡人,總之一句話,銀子就彆想了,留得命在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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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績策馬疾馳,本來他是計劃在北固口休整一天的,現下情況有變,李氏家族有滅門之災,卻是不容他再多做耽擱。漁陽樓發生的那一幕當然是出自他手,一枚靜音符結界,外加無鋒劍炁,便讓那些凡人感覺神鬼莫測;所謂知者不難,難者不知,大概如此。
其實如果按照話本安排,這倒是一個難得的裝逼機會,李績應該尋得李氏商隊,化身隨行士子,然後等待那些兵士稅丁幫眾,來個大殺四方,搏得一地崇拜的眼球,說不定其中還有溫柔美麗的大家閨秀。。。
但他不能這麼做,都是為了溫飽,沒人生來就愛做壞事,尤其這些底層升鬥小民,隻是聽人呼喝的傀儡而已。就算是漁陽三樓那些人,細論的話恐怕是個個該殺,但洲陸上這樣的人何止千萬,又哪裡殺的過來?
隻有北刀堂的幾位當家,一身的戾氣太重,刀下也不知有多少怨魂,這才下的狠手。李績確實殺伐果斷,但卻不是殘忍好殺,修道之人,殺伐仁慈存乎一心,平衡得當,便無礙於修行;若失之過偏,那便是心魔了。
說實話,當他忽然聽到李氏之難時,心裡其實是崩潰的。以他穿越來的靈魂,和雙城李氏真正沒有半點瓜葛,李氏一族是死是活,他毫不關心;但這具身體的本尊意識,卻肯定還是有些牽掛的。這種牽掛,時隱時現,平時毫無蹤跡,關鍵時刻出來搗亂,真正讓人無語。
好在這次回來,借著李氏族難之機,徹底做個了斷。以後天高地遠,沒了這份牽掛,少了這絲羈絆,他是再也不會回雙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