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神國,皇都青丘。
神國朝議大殿青丘宮外,身披黑色重甲,身後一裘血色披風,沒有戴頭盔,滿頭長發隨著狂風亂舞的巫鐵傲然矗立。
令狐堅站在巫鐵身邊,神色複雜的看著他。
偶爾令狐堅的目光掃過巫鐵身邊縮小到拳頭大小,通體漆黑,被一絲絲黑煙環繞,緩慢的繞著巫鐵盤旋飛行的黑天鼎,眸子裡就會閃過一抹貪婪、一抹衝動,但是最終一抹悸動會將他的貪婪和衝動徹底打消。
身穿深紫色一品宦官袍,做內侍裝束的令狐阿一帶著數十名大小太監,輕快的從青丘宮內行了出來,他微笑著向巫鐵微微欠身行禮,然後畢恭畢敬的,雙手端起了一個紫金托盤。
巫鐵彎腰,從腳下的一個金屬箱子裡,神色肅然的搬出了一顆清洗得乾乾淨淨的頭顱,端端正正的放在了紫金托盤正中。
這顆頭顱,麵頰消瘦,顴骨突出,形容威猛而霸道,正是曾經的大晉神威殿主,神威軍大統領,大晉頂級將門第一氏的當家人第一軍的六陽魁首。
巫鐵又從金屬箱子裡拿出了另外兩顆頭顱,一左一右的放在了第一軍的頭顱旁。
隨後他小心翼翼的一拍黑天鼎。
三條黑氣衝天而起,黑氣中隱約可見三條遍體裂痕,猶如破碎的瓷娃娃一樣的神胎。裂痕中不斷有血跡滲出的神胎發出憤怒的怒吼咆哮聲,猶如瘋魔一樣朝著巫鐵不斷的撲擊。
隻是黑天鼎威力絕強,任憑三道神胎如何衝擊,絲毫奈何不了巫鐵。
巫鐵微微一笑,朝著三道怒吼咆哮的神胎淡然說道:“三位大人,成王敗寇,這是萬古不易的絕對至理。本公識時務,通變化,可不想和三位大人一般,一條道走到死……所以,怪不得本公啊!”
令狐阿一微笑著,目光深深的在三道神胎上掃了一眼,然後他繃緊的麵皮微微一鬆,露出了一個極其輕鬆、愉悅的笑容,向著巫鐵點了點頭:“還請玉州公,隨老奴,覲見陛下。”
令狐阿一笑得很溫煦:“此次玉州公立下如此功勞,陛下特彆有旨,免去玉州公跪拜之禮,以及……可佩劍上朝。”
巫鐵微微一笑,頷首矜持不語。
免去跪拜之禮,這是應有之意,這些天令狐青青忙著收服天下豪門貴族,被他免去跪拜之禮的朝堂大員起碼有上百人。
至於說,巫鐵可以佩劍上朝……
嗬嗬,和一柄普通的佩劍相比,黑天鼎才是大殺器。巫鐵要帶著黑天鼎上朝覲見,你令狐青青倒是讓還是不讓?
你不讓,似乎顯得你令狐青青太心虛。
你讓了,嗬嗬,那麼所謂的文武大臣不許攜帶兵器覲見神皇的規矩,還有什麼意義?
讓人頭疼啊,之前的大晉神國這麼多年,可從來沒有外臣掌握鎮國神器級神兵利器。
偏偏他令狐青青攤上了一個,與其如此,不如大方一點。
有三名令狐氏的長老親自出手,他們小心翼翼的,用專門禁錮神胎的禁器,將三道神胎禁錮得結結實實。隨後巫鐵一拍黑天鼎,解開了黑天鼎對三道神胎的禁製,黑天鼎化為一道黑氣沒入巫鐵眉心。
令狐阿一捧著紫金托盤在前行走,三名令狐氏長老分彆托著一枚禁器緊跟其後,巫鐵跟在三位令狐氏長老身後一丈多遠的地方,令狐堅則是帶著數十名令狐氏的精銳將領,亦步亦趨的跟上了巫鐵。
在令狐堅身後的幾個令狐氏將領體內,有巫鐵極其熟悉的重器波動傳來。
恰恰好,還就是五行道人寄托神魂,斬出分身所用的那五件五行秘寶的子體。
巫鐵不由得暗中好笑,令狐氏擺出了一副堂皇大度的模樣,但是暗地裡,還是防了他一手啊。畢竟,巫鐵獻上第一軍的首級和頭顱,有可能是投名狀,也有可能是苦肉計。
萬一巫鐵玩一次圖窮匕見的把戲,借助黑天鼎的力量近距離刺殺令狐青青……是吧,這事情不就有點尷尬了麼?所以,令狐氏還是很小心防範著。
巫鐵緊跟著令狐阿一,一步一步的走進了青丘宮。
青丘宮,就是大晉神國的九霄殿,大殿內的陳設絲毫沒變,隻是令狐青青的皇座後麵的巨型屏風,上麵的雕飾圖案從龍形變成了狐形。
一條生了十條尾巴的神駿天狐,懶洋洋的一爪子按在了太陽上,一爪子按在了月亮上,一副手掌日月、操控宇宙的高高在上的威嚴氣派。
令狐青青微笑著,坐在屏風前的皇座上,居高臨下的俯瞰著巫鐵。
巫鐵走到了距離皇座隻有十幾丈遠的地方,然後肅然抱拳,向令狐青青行了一個軍禮:“臣玉州公霍雄,參見青丘神國神皇陛下。”
大殿內,無數文武臣子目光閃爍,死死的盯著巫鐵。
曾幾何時,巫鐵是司馬氏兩代昏君最信任的臣子,從西南一路提拔,甚至最後讓他取代皇族親王,接管皇城兵馬司,攪擾出了天大的風波,甚至一段時間內和令狐氏頗有水火不容之勢。
可是誰能想到,風雲變幻如此之快。
令狐青青發動得如此果斷決絕,絲毫不給人一點點緩衝的時間。
司馬氏輸得這麼乾淨利落,司馬芾自儘跑路,司馬賢乾脆禪讓,將大好河山交給了令狐青青。
而眼前的這位大晉神國的最後一任皇城兵馬司的大統領,居然如此狠辣決然的,借助黑天鼎和四靈戰艦的威力,突襲藏匿在玕州的第一軍,一戰斬殺第一軍麾下忠勇將士無數,更將第一軍和他的兩個兒子的頭顱連帶著神胎帶了回來。
第一軍,號稱大晉軍中戰力第一的第一軍。
第一軍的兩個兒子,第一無雙、第一無敵,他們不僅僅名字威風霸道,他們的修為也的確強橫,在大晉軍方,同樣是威震一方的軍中巨頭,在令狐氏同輩人中,在大晉所有將門的同輩人中,根本找不到抗手。
西南一戰,如果不是令狐青青背後搗鬼,以第一軍、第一無雙、第一無敵父子三人的手段,就算大武神國軍勢凶猛,雙方最多僵持,怎可能淪入到潰敗的局麵?
可惜了……一代勇將,可惜了。
“拿來。”令狐青青伸出手,向令狐阿一點了點頭。
令狐阿一捧著紫金托盤,快步到了令狐青青麵前,將三顆頭顱放在了令狐青青麵前的龍案上。
三位令狐氏的長老則是托著三件禁器,將第一軍、第一無雙、第一無敵的三道神胎,同樣放在了令狐青青的麵前。
令狐青青眯著眼,仔細的打量著三顆頭顱。
作為曾經的,唯一一個在大晉軍方能夠和令狐青青扳手腕的軍方大佬,令狐青青對於第一軍,自然是熟悉到了無法再熟悉的地步。
甚至是第一軍年幼時什麼時候換的牙,第一個女人是誰,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打了第一場架,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挨了第一刀,平日裡最愛吃什麼菜,喝什麼酒,吃什麼茶,令狐青青都了解得極其詳細。
畢竟,想要擊敗一個敵人,就必須對這個敵人了解得最為透徹才行。
小心的掰開第一軍頭顱的嘴巴,仔細的打量了一下他的口腔,然後認真的摸索著,搬弄了一陣第一軍的耳朵、眼皮、鼻孔等細微處,令狐青青甚至不顧神皇之尊,湊到第一軍的頭顱前,仔細嗅了嗅他頭顱上的味道,最終他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嚇,你,真被斬掉了頭顱。這顆頭,的確是第一軍的……可惜了……阿一啊,記住了,仔細的將其保存妥當,事後,將他和他的屍身縫合,給他一個全屍下葬吧。”
巫鐵就在下方甕聲甕氣的咕噥了一聲:“陛下,第一軍乃叛逆首腦,臣……隻取了他的頭顱,至於他的身軀,卻是被黑天鼎整個絞碎了、湮滅了。”
令狐青青呆了呆,然後他就大笑了起來,他看向巫鐵的目光中,就多了一絲欣賞、快慰之色。
“如此?嗯,第一軍曾說,他最討厭金銀凡俗之物,說那些物件於國於家無用……嘿嘿,用純金,給他造一具身軀,然後將他的頭顱和純金之身縫在一起,讓他安葬吧。”
笑了笑,令狐青青看向了被禁器禁錮著的,第一軍的神胎。
“哦,不對,不對,第一老兒,你的神胎隻是重創,並沒有崩碎、湮滅……謔謔,朕下令將你的頭顱安葬,其實你並不能算是已經死了,是不是?”
令狐青青無比快慰的看著第一軍的神胎,然後他一把捏碎了禁器上懸浮著的黑氣,將第一軍受到重創的神胎一把抓住了手中。
雙眸中點點青光噴出,猶如長針刺進了第一軍的神胎中。
第一軍的神胎發出淒厲的慘嗥聲,瘋狂的在令狐青青的掌握中掙紮抽搐起來。
令狐青青眸子裡無數字跡、光影不斷閃過,他悍然正在用神魂秘術,對第一軍的神胎進行搜魂。
第一軍,在令狐青青心中絕對屬於心腹大患的那種狠角色,就算令狐氏族中有精通搜魂之術的長老,就算在朝堂上當著這麼多文武大臣的麵親自出手有點丟臉,但是令狐青青顧不上這麼多了。
親自出手,確定這道神胎是第一軍的神胎,這對令狐青青而言,比什麼都重要。
第一軍神胎中的記憶被令狐青青不斷的翻閱,從最近一刻鐘的記憶,一路強行回溯,一直到第一軍孩童時期的記憶……所有記憶完整無缺,所有記憶通暢流利,並無人工加工過的痕跡。
而且這神胎的修為強橫,氣息強大,神胎中融合的大道法則也和令狐青青所知的,第一軍修煉的功法完美契合。甚至,在這道神胎中,還隱藏了幾道外人絕對不會知曉,但是令狐青青隱隱懷疑的大道法則。
傳聞第一軍偷偷摸摸的在修煉某些威力絕強的魔道功法,但是這些傳聞從未得到證實。
而令狐青青通過搜魂,知道這些傳聞的確是事實,而且第一軍的神胎中,的確有魔的氣息。
“可惜了,你距離神明境,也不過是一線之遙……神胎幾乎和肉身完美融合……”令狐青青感慨了一聲:“被黑天鼎強行抽出了神胎,對你的傷損太大。所以,第一軍,隻有一個死掉的第一軍,才是朕最放心的第一軍。”
掌心一抹青色的妖異火焰噴出,瞬間將第一軍的神胎燒成了一縷縷青煙。
令狐青青笑看著滿朝文武,輕聲笑道:“第一軍死了,徹底的死了,那些前朝的餘孽,他們就算想要作亂,所謂蛇無頭不行……嗬嗬,諸位卿家若要剿滅他們,想來不會有什麼困難了。”
重重的歎了一口氣,令狐青青悠然道:“朕的這顆心啊,算是落定了大半了……沒有第一軍,真好。”
‘嗬嗬’笑著,令狐青青滿足的長歎道:“沒有了第一軍,就以司馬賢的那點能力,就以司馬氏的那些人……嗬嗬,他們就算要亂,也掀不起太大的浪頭……以後,我們可以慢慢計較。”
令狐青青笑嗬嗬的,又掏出了第一無雙、第一無敵的神胎,仔細的,認真的,親自鑒定過後,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他看向了巫鐵,認真的問巫鐵:“玉州公,你的四苑十二衛禁軍……據說損失慘重。”
巫鐵握緊了拳頭,他沉吟了片刻,抬頭看了看令狐青青,很尷尬的笑著:“臣實話實說,那四苑十二衛禁軍,畢竟是前朝遺留的大軍……嘿,嘿嘿,臣隻要有對臣絕對忠心的五行精靈部族,就足夠了。”
令狐青青眸子裡精光閃爍:“聽聞,那些禁軍,是玉州公親自下手剿滅的?嗬嗬,四靈戰艦配合黑天鼎,果然威能絕強。嗯,朕隻是好奇,當然,玉州公可以不回答朕這個無關緊要的小問題……聽聞……”
巫鐵不等令狐青青開口,就直截了當的說道:“陛下,黑天鼎乃魔道神器,能吞噬生靈精血、神魂,強大自身。臣坦白,那四苑十二衛禁軍,臣是廢物利用,直接將他們全部煉化了,這才極大的提升了黑天鼎的威能。”
巫鐵深深的向令狐青青鞠躬行了一禮:“臣惶恐……不過臣以為,剿滅第一軍餘孽還不夠,這四苑十二衛禁軍中,除了臣的極少數心腹,其他人留著作甚?萬一他們作亂,豈不是連累了臣?”
令狐青青終於滿意的點了點頭:“看不出,玉州公……不,安王霍雄,果然是國之棟梁。”
擺了擺手,令狐青青悠然笑道:“傳朕旨意,卿家霍雄誅殺前朝餘孽第一軍所部,又妙計鏟除四苑十二衛前朝逆黨,有大功於神國,封安王,晉鎮魔殿副殿主,賜玉州、呺州、玕州等九州之地,為安國封國之土。”
巫鐵微笑,然後肅然向令狐青青大禮參拜了下去。
九州之地為封國,看在九州之地的麵子上,這個頭,巫鐵磕得心甘情願。
隻是,巫鐵對司馬無憂起了無窮儘的怨念。
‘殺了第一軍父子三人’、‘屠滅第一軍所部將門大軍’、‘辣手謀殺了四苑十二衛所有禁軍’……
這一條條莫須有的罪名,未來的安王霍雄,這名氣可就真是比狗-屎還要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