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裂穀方向,火光衝天。
無數地下生物猶如潮水,衝向一座又一座戰堡。
一輪圓月高懸青空,幾縷薄雲在月邊旋轉,偶爾可見鎮魔殿軍的樓船帶著長長的尾跡劃過月輪。
距離大裂穀數百裡,巫鐵等人點起了篝火,燒烤著獸肉。
一壇壇烈酒被打開,巫家的漢子們在大聲唱著戰歌,吃肉喝酒,角力相撲,開心快活得不行。
傍晚時分,巫家第一批出征的族人突然聚齊,一輪猛攻,直接爆掉了三十幾條鎮魔殿軍的樓船,殲滅鎮魔殿軍過萬人,戰果極其可觀,繳獲極其豐富。
巫鐵和自家父兄久彆重逢,一番廝殺後,心中再無戰意。
刑天鱔、玄冥蝶一聲令下,巫家族人撤離大裂穀,拿出攜帶的美酒佳肴,大家儘情暢飲。
月光下,篝火旁,巫鐵和自家父兄坐在一起,喝酒,吃肉,麵孔通紅,已經有了幾分酒意。
巫金也是如此,他大口大口的乾著烈酒,‘哈哈’大笑著,已經有了八九分醉意。這些年來,巫金就數今天最快活。
作為巫戰的大兒子,作為兄弟們的大哥,巫金已經極力做到了他能做到的極限。此刻他心頭壓力傾瀉一空,唯有無邊的喜悅和快慰。
通體火光纏繞的巫戰坐在篝火旁,身邊坐著一臉通紅的巫征。
兄弟兩也有一些年頭沒見了,他們細細的述說著家長裡短的事情,時不時的,巫征會舉起酒壇子‘哈哈哈’大笑,巫戰也會‘嘎嘎嘎’的帶著金屬音的狂笑幾聲。
巫銀、巫銅在和一群同輩的巫家子弟角力。
以巨神兵之身,鋼筋鐵骨的身軀,相當於胎藏境的強悍實力,巫銀、巫銅輕輕鬆鬆掀翻了一眾挑戰的堂兄弟。角力輸掉的堂兄弟隻能大口喝酒,一個個也喝得熏熏然。
刑天鱔、玄冥蝶坐在一旁,笑嗬嗬的看著巫鐵等人。
他們時不時的,和另外八個胎藏境的巫家長輩低聲咕噥,商議著巫戰、巫銀、巫銅的事情。
巨神兵之軀,好是好,可是沒有血肉之軀好。
可是重鑄血肉之軀,一如燭龍犳所言,普通的仙草、神藥根本做不到,必須是傳說中的一些天地奇珍才有可能。而這些天地奇珍,同樣如燭龍犳所言,伏羲神國自家都不夠使用。
想要幫他們重鑄肉身……這可不是區區三億軍功就能解決的事情。
“從長計議。”玄冥蝶抿了一口清淡的米酒,輕聲道:“不過,這也是一條好路子……每次討伐大戰,總有族人隕落。那些被打得魂飛魄散的就不提了,若是能有魂魄剩下來的……”
刑天鱔看著巫戰、巫銀、巫銅的巨神兵之軀,一臉興奮的咕噥道:“平日裡所見的巨神兵,一個個蠢頭蠢腦的,在戰場上的作用不大。將人族靈魂和巨神兵相融,似乎不壞?”
趴在巫鐵身邊,很敬業的扮成一頭老實的胡狼的老鐵歪了歪頭,眯著眼,斜斜的看了刑天鱔一眼,低聲的咕噥了一句:“腦漿都是肌肉的蠢貨……蠢頭蠢腦的巨神兵?那是你們手藝太差,能怪巨神兵麼?”
距離大裂穀不知道多少萬裡,圓月被黑雲遮擋。
狂風卷著暴雨,瘋狂的鞭撻著鎮魔殿說在的這一片宮殿群。小孩拳頭大小的雨珠狠狠砸在青黑色的瓦片上,濺起了一片茫茫的白色雨霧。
一座座宮殿的遊廊下,白色的素紗袋被細繩掛在屋簷下,紗袋中裝著一顆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柔和的珠光驅散了黑暗。白茫茫的珠光中,可見一隊隊重甲戰士無聲無息的往來巡遊著。
鏈接鎮魔殿和蕩魔殿的遊廊正中位置,一個供人休憩的廳閣二樓,飛簷下擺著一張棋盤,鎮魔殿、蕩魔殿兩位殿主隔著棋盤對坐,棋盤上黑白二子錯落散布,每人都落下了二三十棋子。
很顯然,兩人的心思也不在棋盤上。
一個小小的香爐中,一縷青煙冉冉而起,慢慢的撞在了飛簷上,然後順著飛簷下的梁柱輕柔的飄散開。
兩位殿主分彆捧著一盞清茶,一點一點的小口小口的喝著。
廳閣中,兩名身穿大紅長袍的秀美侍女正在烹茶,小火爐上茶壺‘咕咕’直響,兩人不斷的往茶壺中加水,隻是一直不見茶水滿出來。
兩位殿主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茶,他們已經喝了有一段時間,但是茶盞中的清茶依舊滾燙,茶水也隨喝隨滿。這茶水,赫然是直接從那茶壺中挪移到他們的茶盞內。
“你,派人去了?”鎮魔殿主突然開口,似笑非笑的看著蕩魔殿主。
“阿秀,阿山,阿泉……怕是都折了。”蕩魔殿主四平八穩的坐在那裡,手中茶盞紋絲不動:“可惜了,三個好苗子,本來想大力培養,未來可堪重用的。”
搖了搖頭,蕩魔殿主輕聲道:“我派了不明跟在後麵,想不到不明居然也一去不回。”
鎮魔殿主的瞳孔一縮:“不明,也折了?”
鎮魔殿主的嘴角,就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蕩漾了出來。
蕩魔殿主輕歎了一聲:“不明安好,他畢竟和我心魂相通,他若是折了,我定有感應……他,或許又犯了老性子,在享用血食,一時間不想回來。”
搖搖頭,蕩魔殿主右手大袖一揮,一片極大的光幕在飛簷下蕩開,大片水墨山水地勢圖中,一條極長的大裂穀四周火光衝天。
蕩魔殿主笑道:“不提了,不提了……那三個小子折了,遲早報複回來。倒是你,短短數日,鎮魔軍損失不小?”
鎮魔殿主嘴角的笑容驟然消失,他的臉也變得僵硬了起來。
沉默了一會兒,將滾燙的茶水猛地喝了三大口,鎮魔殿主輕聲道:“在這種烈度的廝殺中都活不下來的,也都是廢物,死了,也就死了。大晉神國,不養廢物。”
冷哼了一聲,鎮魔殿主眼皮一挑,看了蕩魔殿主一眼。
“倒是……神皇吩咐的事情,咱們要辦得妥當漂亮。這關係著神皇的麵皮,我們多少,也要給他們一點交待。”
兩位殿主同時抬起頭,向天空濃鬱的黑雲望了一眼。
他們抬頭一望,這一片宮殿群上空的黑雲就無聲的消失了,一個直徑數裡的圓形雲洞憑空出現,圓月的月光溫柔的灑了下來,化為一根光柱將鄰近的幾座宮殿籠罩在內。
四周其他宮殿依舊被大雨籠罩,唯有兩位殿主身周數裡內月光爛漫。
“給他們一個交待……”蕩魔殿主冷哼了一聲:“也罷。這個交待,是要給的。畢竟,阿秀、阿泉、阿山為了這事都折了進去。”
“大乾一場?”鎮魔殿主笑嗬嗬的看著蕩魔殿主:“這些年,有點鬆懈了,以至於,他們以為,我們真不知道他們的那點算計。”
“大乾一場。”蕩魔殿主毫不二話的掏出了半邊印璽:“喏,先來一輪太陽金梭?”
“那就先來一輪,然後調兵遣將,諸般算計事宜,我們得做得周密些。”鎮魔殿主同樣掏出了半邊印璽,和蕩魔殿主手中的半邊印璽一合,流光旋轉,一枚完好的印璽靜靜的懸浮在兩人中間。
“嗯,若是能擒殺幾個羲族的要害人物,對誰都交待得過去了。”蕩魔殿主笑了笑,嘴裡噴出一枚金色符印,重重撞在印璽上。
“然也。”鎮魔殿主同樣吐出了一枚金色符印,轟入了那枚小巧的印璽中。
印璽頓時放出萬丈金光,猶如一輪小太陽直衝高空。
宮殿群上空的雨雲被小小印璽照得流光萬丈,小小的印璽向天空衝去,越衝越快,最後它帶起一條長有萬丈的金色火焰,呼嘯著衝上了不知道多少萬裡的高空。
撞碎了一層層流雲,撞碎了一層層天風,最終印璽來到了距離姆大陸地麵有數萬億裡的極高虛空中。
一枚枚直徑萬裡,通體純金色,表麵密布無數碩大古樸符文,通體流光溢彩、光照萬裡的碩大金輪懸浮在這極高的虛空中,極其緩慢的旋轉著。
這些金輪直徑萬裡,厚隻有數丈,從遠處看去,顯得極其的纖薄。
乍一看去,這樣的金輪在這虛空中,足足有三十六萬枚,相互之間隔著百萬裡,呈一字兒排開,籠罩了下方極其廣袤的大片陸地。
每一枚金輪下方,都懸掛著一顆顆橄欖形狀的金色光團,密密麻麻的金色光團懸掛在金輪下方,乍一看去就好像一串一串的葡萄。
這些金輪平日裡高懸虛空,每當太陽經過高空,它們就不斷抽取陽光中蘊藏的一絲絲太陽真火,最終凝聚成一枚枚直徑數尺、長有丈許的橄欖形金色光團懸掛在金輪下方。
每一顆金色光團都蘊藏了巨量的太陽真火,每一顆光團都是太陽真火高度凝聚而成的半實體半能量態的奇異存在。
金色的印璽衝上了高空,‘叮’的一聲撞在了一枚高懸在大裂穀正上方的金輪上。
金輪正中裂開了一個四四方方的孔隙,印璽端端正正的沒入了孔隙中,嚴絲合縫,看不出任何痕跡。
這一枚金輪開始緩慢的加速,它旋轉的速度逐漸加快,直徑萬裡的金輪最外沿,原本一個呼吸間隻是轉過數寸的距離,如今一個呼吸間,逐漸從數寸到數尺,從數尺到數丈,從數丈到數裡。
金輪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金輪下方懸掛的金色光團也開始劇烈的震蕩。
這些金色光團也開始隨之旋轉,漸漸的旋轉的速度變得極其驚人,每一個呼吸間,這些金色光團可以自行旋轉數十萬圈。
金輪給了這些金色光團一個極大的初速度,驟然間就聽得‘啵啵啵啵’聲不絕於耳。
數十萬枚金色光團脫離了金輪,它們急速的自旋著,從高空劃出一道道巨大的弧形軌跡,向著下方的大裂穀墜落了下去。
金色光團從高空飛速墜落,攜帶著高溫,噴吐著烈焰,撞碎了一層層流雲,撞碎了一層層天風,在重力的加速下不斷的提速、提速,漸漸的化為數十萬條極細的金光俯衝向了下方的大裂穀。
數十萬枚金色光團呼嘯著墜落,光團表麵一枚枚碩大的金色符文流轉,這些金色光團受到絕大的元磁引力的吸引,相互之間也有力場共振共鳴,它們在接近地麵的時候,開始微調自己的軌跡。
從高空看下去,數十萬枚金色光團相互之間相隔數裡,恰恰將下方大裂穀籠罩了下去。
巫鐵等人還在篝火旁飲酒歡笑。
突然間,巫鐵心臟劇烈的抽搐了一下,一股絕大的危機感從高空驟然來襲。
巫鐵猛地抬頭。
眾多巫家族人中,唯有玄冥蝶同樣抬起頭來。
巫家族人注重肉身力量更勝過神魂,他們的神通力量多來自血脈傳承,一切功法的最終目的就是激活血脈力量,他們的實力境界劃分雖然遵循當世規則,可是實際上,巫家走的路子大體上還是遠古的路數。
除了有溝通幽冥、卜算未來之能的玄冥氏族人,其他巫家族人,大多並不敏感。
巫鐵和玄冥蝶看到無數極細的金光從高空墜落。
巫鐵感應到了絕強的危險正在急速降臨,但是他不知道這些金光是什麼。
玄冥蝶是感應到了危機降臨,而且他確確實實知道這些金光是什麼。
玄冥蝶的瞳孔縮成了針尖大小,他猛地站了起來,厲聲喝道:“大晉邪魔,太陽金梭,向遠離大裂穀的方向……全力撤退!”
刑天鱔等巫家長輩同時抬起頭來,刑天鱔仰天大吼了一聲,他渾身毛孔同時噴出了一團團熱氣。
刑天鱔的身軀驟然膨脹到了千丈高下,他化為千丈巨人,伸手一把將在場的巫家族人一骨碌的抓在了手中,然後撒開兩條大長腿就朝著遠離大裂穀的方向撤離。
玄冥蝶在內的另外九名胎藏境,則是各自施展神通。
大地劇烈的蠕動,狂風呼嘯,虛空折疊,他們將各自神通加持在刑天鱔身上,彈指間的功夫刑天鱔就跑出了上千裡。
隨後刑天鱔等人停下腳步,將一眾族人放在了一座大山之巔,所有人都回頭看著千多裡外大裂穀的方向。
細細的金光落下。
隨後,一枚枚橄欖形的金色光團伴隨著巨大的轟鳴爆炸開來。
一根根金色的火柱直衝高空,在百裡高空處化為金色的蘑菇雲翻卷盤旋。
一朵朵蘑菇雲融為一體,漫天火雲急速蠕動,一團團粘稠的金色火焰不斷從火雲中墜落。
大裂穀內,無數地下生物瞬間汽化。
巫鐵等人目瞪口呆的看著變成了一片火海的大裂穀,也就是幾個呼吸的時間,颶風伴隨著可怕的高溫撲麵衝來,瞬間淹沒了附近的山嶺。
巫鐵渾身被烈焰包裹,所有的巫家子弟都被火焰包裹。
隻是巫家子弟一個個皮粗肉厚,這些足以融化岩石的火焰,對他們造成了劇烈的傷痛,但是還不足以危及生命。
刑天鱔把握得很精準,他恰恰將這些年輕族人放在了一個可以正麵領教太陽金梭的威力,卻又不會真正對他們造成致命傷害的位置。
巫鐵睜大了眼睛,看向了大裂穀兩側的那些戰堡。
“他們,不會連自己人都一起乾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