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還要多賴陸師弟天資卓然,否則為兄怕是還要數百上千年才可行飛升之事。”
飛升在即。
穆陽宗師心情的確極好,笑容也比平日裡多了無數。三山九水終究隻是下界,他在這下界,號稱‘陣法造詣第一’,名動天下,可修行資源匱乏,又無師長、前輩引路的情況下,想要增益修為,屬實艱難。
更無晉升真仙之望。
而一旦飛升——
師門長輩指點,靈域各種機緣,諸般資源豐富。
早飛升些時日,便多了些晉升真仙的可能。
事關道途。
事關長生。
饒是以穆陽宗師的心境,也難遮掩心中歡喜。
陸青峰見著,心知如穆陽宗師這等下界元神對靈域的期許渴望,不由笑道,“門中人才輩出,張舟、褚乾山、彭九戶等弟子全都是金丹巔峰,隨時都有可能晉升元神。即使沒有我,師兄飛升之期也不會太遠。”
天星宗畢竟是三山七峽十大仙宗之列,十數萬年來元神不絕,山門昌隆。陸青峰方才所提的張舟三人,都是天星宗中元神種子,如當初青木穀中荀白、萬獸仙山中荊戰一般,修為道行都達到結丹極限,隻差一點機緣,就能踏出這臨門一腳,晉升元神。
“張舟、褚乾山、彭九戶的確天份不俗。”
“二位師弟好生教導,若是三人全都晉升元神,你我師兄弟不日便可在靈域重聚。”
穆陽宗師聞言大笑著。
先前他確實將希望寄托在這三人身上,但此後,便成了這兩位師弟飛升的希望。他既輕鬆歡喜,看向陸青峰、吳咎,念及當初的自己,不禁又生出幾分感慨。
真人好修。
元神難成。
這三名弟子雖說確實有望晉升元神,可最終能否真正成就卻難言說。若是運道不濟,一個不成,二位師弟在人間界不知道還要蹉跎多久。
一如他之往昔。
日後上界再相聚,不知何年何月,更不知有期無期。
感慨之下。
師兄弟三人品茗敘話。
及至東方放曉,泛起魚肚白,穆陽宗師才起身,手執寶劍一揮,將虛空劃開,便踏步其中,飛升而去。
“祝願師兄,早證真仙,長生永享!”
吳咎、陸青峰起身,衝著虛空拱手,聲音傳入虛空當中,沒入深處不見。
穆陽宗師飛升。
獨留下二人,各有感慨。
這兩人,一個是俗務纏身,祖訓約束,想飛升而不得飛升。一個卻是實力超絕道行高超,可隨意飛升卻不願飛升。
同人不同命。
若讓吳咎知曉,怕是心中更是憋悶。
眼見穆陽宗師飛升,吳咎雖遮掩,卻不可避免露出一絲失落情緒。畢竟相處兩三千年,感情深厚,穆陽宗師待他更是如兄如父。穆陽宗師飛升,今後前途無量,吳咎既替他歡喜,又覺悵然若失。
搖搖頭,拋去萬千思緒紛擾,吳咎看向陸青峰,忽的笑道,“師弟闖過二十七層陣山,今後即便門中無後進元神,想來秦祖也不會坐視師弟在下界蹉跎,無須擔憂飛升之事。”
心境轉換,吳咎竟在安撫陸青峰。
陸青峰笑著不搭話,心中卻在想著,“我才晉升元神不久,在三山九水還有極大提升空間。又新得‘元癸城’,百廢待興。待我將修為提升至合體,將元癸城重建興盛,再飛升之時,恐怕已經是兩三千年之後。”
“希望那位秦風祖師莫要太早催促才好。”
這般念頭,好在吳咎不曾知曉。
吳咎見陸青峰笑而不語,心中一動,正要說話,卻見著這位陸師弟臉色兀的變化,一雙眼眸直直凝望虛空。
“師弟——”
吳咎張口正要詢問。
轟轟轟!
身側虛空幽然裂開,內裡傳來陣陣靈氣潮汐波動,隱約間還有打鬥聲與熟悉聲音傳來。
仔細一聽。
吳咎臉色頓時大變,“糟糕,師兄有難!”
不及多想。
他一步踏出,便掠出虛空。而在他身側,一根根鐵簽排布,魚貫而出,以遠比他還要迅疾的速度,直往虛空深處掠去。
“穆師兄勿慌,我來助你!”
十二萬九千六百根九策玄昊簽一齊飛出,淩空聚合,化為七十二柄破空神劍,排布凜冽劍陣,就往著前方掠去。
虛空之中。
陣陣靈氣潮汐席卷,數十隻背生雙翅,有四足猙獰,口器狹長鋒利的魔物,正震顫雙翅,揮舞四爪,口器猛啄,圍攻一人。
那人一襲九宮八卦道袍殘破,披頭散發狼狽不堪。
正是飛升而去的穆陽宗師。
飛升途中,竟招惹了這般凶殘魔物,不敵之下隻能倉皇而回。
“穆師兄勿慌,我來助你!”
左突右支不得突破之時,穆陽宗師耳畔傳來熟悉聲音,他一聽,頓知乃是那位陸青峰師弟。忙扭頭要去看,一個分心——
“嘶!”
穆陽宗師隻覺右臂疼痛難忍,不由倒吸一口冷氣。低頭一看,隻見右臂空蕩蕩。竟被這虛空魔物趁著分心之時,以鋒利口器截斷叼走。
他抬頭。
“哢吧哢吧!”
便見著那魔物嘴巴張合,直接就將他斷裂的右臂咀嚼吞下,令他眉頭大皺,三屍神跳。
“該死!”
穆陽宗師咬牙。
左手虛空長劍揮舞。
一枚枚如飛刀一般的短劍飛出,在身周布下重重陣勢。不求殺敵,隻護住周身。
這時。
十二萬九千六百根九策玄昊簽凝聚的七十二柄虛空神劍終於到來。
神劍排布,劍陣運轉。
頃刻間。
轟然炸開,有億萬劍光混紮著重重劍氣,直將虛空魔物對穆陽宗師形成的封鎖破開。
“快走!”
穆陽宗師耳畔傳來炸響,不敢遲疑,法力催動到極致,淩空一躍,便闖出虛空魔物包圍。下一瞬,就與正在虛空外接應的吳咎一同回轉三山九水。
九策玄昊簽緊隨其後,又魚貫而回,落在陸青峰手上,成了一把鐵骨折扇。
虛空愈合。
魔物闖入無門,漸漸沒了動靜。
……
“師兄傷勢可有大礙?”
見魔物沒能追來,吳咎攙扶著穆陽宗師落在二十四珠水榭,見著向來儀態端正、風采無雙的師兄,成了如今披頭散發、衣衫破碎,更斷了一條左臂的淒慘狼狽模樣。
吳咎眼中大駭,更是怒極。
“小傷。”
“無妨。”
穆陽宗師咬著牙,將右側肩膀血流如注的傷勢止住,旋即抬頭,衝著靜靜立在一旁的陸青峰躬身到地,口中感激道,“方才多謝師弟出手,否則——”
“穆師兄這是作甚,折煞小弟了。”
陸青峰見狀,連忙上前攙扶,不讓穆陽宗師拜下,口中道,“師兄先調養傷勢,有什麼事稍後再說。”
一麵說著。
一麵便攙扶著穆陽宗師坐下。
“好。”
“還請二位師弟稍候。”
穆陽宗師自知傷勢雖不致命,卻也不容耽擱。於是不推脫,當即就盤膝而坐,調養起來。
陸青峰、吳咎守在一旁。
後者時而看看穆陽宗師,時而看向虛空,眉頭緊皺,麵上有憂慮、疑惑神色。
“哪來的魔物。”
陸青峰心中也有疑惑。
有心詢問,但看吳咎神色,顯然也不知曉。便靜心等候穆陽宗師調養。
足足兩個時辰後。
“呼!”
穆陽宗師口中吐出一口濃鬱黑煙,麵上原先有一絲黑煞之氣,此刻也儘數散去,隻是還有些慘白。想來傷勢不輕,還需要一段時間靜養。
他睜開眼眸。
第一眼便見著吳咎、陸青峰全都向他看來。
那吳咎最先忍不住,見穆陽宗師傷勢穩住,才第一個皺眉問道,“那些個魔物是甚來頭,師兄好端端飛升,怎會惹著它們?”
穆陽宗師被這些個魔物攔路,飛升被打回,狼狽不堪。
吳咎自是奇怪的緊。
且他早晚也要飛升,自是又驚又疑,頗為上心。
陸青峰也看向穆陽宗師。
“唉!”
隻見穆陽宗師長歎一聲,悲喜兩重境,就在一瞬間。先一刻還在為飛升歡喜,後一刻就被打回原形。
任誰也要心中憋悶。
穆陽宗師也不例外,苦澀難言。
他調整心態,看向吳咎、陸青峰二人,苦笑道,“飛升之途本就有凶險存在,曆代前輩飛升,也有零散信息古老相傳。”
飛升之路絕非坦途。
自虛空開道,由山水界入靈域,雖有氣機牽引,不至迷途。可飛升途中,卻有幾重凶險。
“這飛升凶險中,相對而言,以靈氣潮汐最為常見,卻也是千百例難得一遇。飛升修士仗著法器、護身術法,隻要修為不下於出竅之境,便可輕鬆度過。”
“除此之外,虛空亂流則更為凶險,能摧毀法器,破碎護身術法,將飛升修士卷入異度空間,往往是絕命之威,隻有合體境修士才有一定幾率逃身。”
“此重凶險更為罕見,以我所知,三山九水數十萬年來也就遇著三次。”
“至於這虛空魔物——”
穆陽宗師嘴巴乾澀,眼中帶著三分驚疑,搖頭道,“此物著實不知是何來曆,就算是曆代飛升修士的經驗記載,似乎也未曾出現過這般雙翅、四爪、尖嘴的魔物。”
他窮搜記憶,忽的探出左手,往著虛空抓攝,卻是從藏經閣中取來一塊玉簡。
眨眼間查看過後,才沉聲道,“我所記果然不差,二十五萬年前,六塵寺緣法大師飛升,在虛空中曾遭遇一尊六翅天魔阻道。那六翅天魔六翅一震,能掀起無儘狂風,瞬間就將修成‘爛陀法身’,防禦堪稱當世最強的緣法大師撕成粉碎,血肉碎屑連同元神一同被六翅天魔吞噬。”
提及此。
穆陽宗師眼中又是凝重又是後怕。
他今日雖飛升受阻,但所幸遇著的不是這六翅天魔,否則哪裡還有活命之理!這般一想,心中憤懣、不甘、苦澀也就散去不少。
“那六翅天魔後來如何?”
吳咎見穆陽宗師停住不言,連忙追問道。
“六翅一震,不知所蹤。”
穆陽宗師搖頭。
吳咎、陸青峰聞言對視一眼,心中疑惑非但未曾解開,反而更加迷惘。
穆陽宗師、吳咎在旁,陸青峰不好行法掐算。
隻可惜。
方才危急之時,陸青峰也時刻掛念著山水界外凶險,不曾踏入虛空,沒能見著魔物。否則‘大羅洞觀’一掃,全都洞明,哪裡還要這般猜度。
正思忖間。
又見穆陽宗師起身,臉色凝重道,“此事不小,那魔物凶戾強橫,若是尋著氣息闖入三山九水,恐有大禍。我這就開壇行法,將此事稟告上界祖師。”
若是如那六翅天魔一般,僅是借道過路便也罷了。
可若是魔物盤踞不去。
亦或是直衝三山九水肆掠而來,可就是天大禍事。
穆陽宗師不敢輕視。
對啊!
聽得穆陽宗師之言,陸青峰眼眸頓時一亮。
這天星宗與他可不一樣,他此前孤家寡人,可天星宗卻是上界有人。有不解之事,開壇祭法即可。
當即也不著急回轉掐算,便與穆陽宗師、吳咎一道,沐浴齋戒。
靜待七日之後,列案祭仙。
“我倒要看看,這凶戾魔物到底是何來曆!”
陸青峰心中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