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淨大聖？”

牧辰眼中迷惑，顯然沒什麼印象。盯著跟前童子，又驚又疑，一雙眼睛靈動轉著。正琢磨該如何開口時，卻見這童子忽的抬頭望天，小臉之上眉頭微皺，煞是可愛。

緊接著。

這童子將那‘八荒六合惟我獨尊萬壽仙丹’與一根青竹釵一同塞到她手裡。

牧辰更疑，就聽這童子道：“此地凶險，速速回雲山宗。今後修行若有疑惑，對著這青竹釵拜上三拜，便自有解。”

“去吧。”

聲音方才落下。

牧辰就感覺天地一陣鬥轉，落定在地之時，舉目望去，哪裡還有竹山海域。往後一看，三百裡雲山正在身後。

“瞬息之間，萬裡之遙？！”

牧辰驚駭。

手上抓著‘仙丹’與青竹釵，忙往竹山海域方向看去，一時又驚又喜，隻覺得了天大機緣！

……

碎星海。

虛空之上。

一尊身影顯化，氣息頹敗，一頭白發滄桑。

顯得蒼老。

唯獨一雙眼眸明亮，燦若星辰。

在他跟前。

有四人並立，一個個或是青年，或是中年，或是老者模樣，畢恭畢敬。

白發老者盤坐，看向四人。

麵上露出笑意，聲音溫和道，“我走之後，南海聯盟便要全靠四位護持。歲月如歌，萬望四位為眾生思量，切莫迷失本心。”

“盟主放心。”

“我等定以眾生為念，不教魔梟作祟！”

煙嵐仙子一身樸素長衣，衝著白發老者恭聲道，眸光平淡，卻堅定。

餘下三人對視一眼。

“謹遵盟主教誨！”

也恭聲應著。

白發老者淡淡點頭，目光在四人身上劃過，臉上隻笑著，看不出悲喜。

煙嵐仙子見老者遲暮，強忍悲切，伸手劃開虛空，自其中取出一枚靈桃仙果。

那三人一見。

當中穿著一襲金紋長袍的白洛老祖兩眼微亮，張口道，“這是仙農宗號稱‘神仙果’的‘琉璃仙桃’？”

仙桃色若琉璃，散發陣陣清香。

隻一見，便知不同凡響。

希夷道人、天機子也也看向煙嵐仙子手中‘琉璃仙桃’，麵上驚喜，眼中卻有複雜色彩。

“不錯。”

“正是琉璃仙桃。”

煙嵐仙子捧著仙桃，遞到白發老者跟前，沉聲道，“這琉璃仙桃產自福地‘桃花瘴’，據說是我仙農宗祖師自天上蟠桃園外拾來的一株仙桃樹苗養成。賜來下界，形成一片桃花林，煙瘴叢生頗有玄妙，故而桃林被稱為‘桃花瘴’。這些年來，煙嵐小心嗬護，總算得了一枚仙桃。”

琉璃仙桃來自天界，對修複肉身、神魂都有奇效。

乃是整個五方界都排的上名號的靈藥仙果。

隻可惜——

“收回去吧。”

白發老者輕輕擺手，搖頭不受。

煙嵐仙子見狀，急道，“老師這是為何？”

情急之下，連‘盟主’都不稱呼，直喚老師。

白發老者見著，麵上笑意卻更盛，有欣慰之色。目光幽邃，似回憶道，“我本是天絕之體，無緣修行。幸得恩師青元子逆天改命，換我根骨，賜我法器，我才從凡俗王世子，踏入仙途。”

這等辛密。

彆說白洛老祖三人，就連身為白發老者親傳弟子的煙嵐仙子都不曾聽聞。

“逆天改命。”

“改換根骨？”

四人神色一震，趕忙打起精神聆聽。

隻見白發老者從懷中取出一塊上有九宮的星盤，在枯槁手中磨簌，眼中有追憶神色，口中悠悠說道，“恩師賜我緣法。然修行百餘年，便有血海天降，眾生劫數降臨。那時，我方才晉升靈虛之境，已是如意門中聲名遠揚的頂尖天才。”

“奈何。”

“天禍降臨，血海引動人心，萬靈墮入魔道。”

“如意門、空蟬門乃至金蠶仙宗全都轟然瓦解，人間陷入煉獄，五洲五海蒙上厚重血芒。”

這段歲月。

煙嵐仙子等四人都未曾經曆，但卻從各處都有聽聞。

也知道，白發老者便是當世僅存的幾位從那個黑暗血腥的時代走來的強者之一。

更一手創立了‘南海修仙聯盟’，重訂天地秩序，清掃一切血魔餘孽。與‘不擇手段，隻求長生’的長生盟對抗至今。

在整個南海聯盟，名望之高，無人能出其右。

為唯一盟主。

四大副盟主中——

得仙農宗傳承的煙嵐仙子是其弟子。

傳承金蠶仙宗的白洛祖師、大夢蒼天洞的希夷道人、通玄天機穀的天機子全都是他後生晚輩。

隻是。

這等人物，終究也沒能熬過歲月。

白發老者聲音悠揚，從黑暗記憶中走出，還在繼續敘說，“血海沾染，時天下修者，十之八九都被轉為血海一脈，步入魔道。”

“我也不例外。”

“沉淪魔道三百年，心智已然接近沉淪。我不願墮落魔道，故而破碎丹田，跳出魔道，也壞了自身修行。”

“此後七年。”

“我枯坐深山，以山風玉露果腹，以恩師所傳‘觀星術’，仰觀天上星辰，體悟星宿變化，人世變遷。”

“三十年後。”

“竟當真讓我悟出些名堂，以破碎丹田，自創星辰法門，竟重回修仙之路。”

“此後。”

“縱橫寰宇無限，體驗宇宙衍變，漂流星空萬年，曆無數域外星球。又鑽研諸般妙法，最終創出《星宿大法》，登臨真仙之境。”

白發老者說來平平無奇。

實則卻全是石破天驚的傳奇經曆。

煙嵐仙子聽著，眼中有無儘崇拜。

這便是他的老師——

以大果決，跳出魔道樊籠。

以大毅力、大智慧，自創《星宿大法》。

以大慈悲，立修仙聯盟，庇護弱小，鏟除妖魔，肅清人間。

世上無人能與之相提並論。

奈何——

“奈何命數不濟。”

“血海之劫，丹田破碎。雖有《星宿大法》助我重登仙道，然根基受損，終究難證地仙道果。幾次衝擊，皆功虧一簣。”

“我之傷。”

“不在肉身，不在神魂。”

“而是大道之傷。”

白發老者攤開手掌，煙嵐仙子這才看到，老師手上有密密麻麻裂痕，從掌心蔓延，連著手腕，往著手臂延展。

老者撥開手臂衣袖。

隻見那手臂似要寸裂開來，絲毫不見鮮血，卻能透過皮肉縫隙，見著內裡森森白骨。

大道之傷！

藥石無醫！

琉璃仙桃雖珍貴，卻也不能醫治。

“老師。”

煙嵐仙子心中絕望，眼中含著血絲，有悲痛之意。

白洛老祖等亦是心緒複雜難平，難以言說。

老者卻緩緩起身。

一頭發白飄揚，身上遲暮儘掃，顯露出橫壓寰宇的霸氣。四人全都抬頭看去，隻見老者雙臂張開，似是擁抱星空，口中大音若雷霆，激蕩五洲五海——

“星宿大法，驕陽豈是終點。奈何今日道途將斷，天不助我，奈何，奈何啊！”

“眾後生聽著。”

“今日吾丁羽傳《星辰三法》，世人皆可修習。當有人悟出其中奧秘，便受吾傳承，哈哈…福兮，禍兮……”

聲音激蕩五海，響徹五洲。

“老師！”

煙嵐仙子心中湧起不妙，抬頭去看，隻見老師身若星辰燦爛，綻放萬點星芒。如流星般，億萬墜落，向著五洲五海散去。

生命已然走到了儘頭。

“盟主！”

白洛老祖、希夷道人、天機子三人見著這一幕，臉上也有悲愴之色浮現。不論如何爭權奪利、勾心鬥角，這位盟主終究是一代傳奇，拯救億萬生靈於水火。如今成了風中殘燭，轉瞬便要消逝，三人心中難免也有感慨，悲愴之情並不假。

齊齊衝著老者躬身一禮。

星天外。

一道道流光掠至。

東麵。

東洲修仙聯盟，五鬥府青白子、青玄感應宗古鏡真仙、丹霞宗塵音仙子，一齊飛至，落在東側，麵上有悲。

西麵。

西洲修仙聯盟，散瘟仙宗羽豐子、八神觀申屠九、聖甲宗穿山真仙，同時趕來，落在西側，眼中有哀。

“我等恭送前輩！”

六人衝著散發星芒的老者躬身一禮，以示敬意。

這南海盟主以一己之力，挽天之將傾，世上無人不佩服。哪怕他們來自五方界外，來自聯邦之中，更是東洲、西洲聯盟真仙，心中也欽佩的緊。

由衷讚一聲‘大英雄’。

如今英雄故去，更是問訊而來，相送最後一程。

眾真仙肅穆間。

虛空之上一陣煙塵起——

“吼吼吼！”

猛獸嘶吼如同天龍，十二道天龍一般的黑影橫亙開來，將四方真仙全都隔開。接著黑煙一震，一根青竹杖在白發老者身上輕輕一敲。

風止。

煙消散。

十二天龍隱退。

青竹杖、白發老者全都消失不見。

“老師！”

煙嵐仙子聲音撕裂，一身恐怖氣機爆發，直將四方寰宇全都籠罩。

陣陣虛影幻化。

卻不見老師蹤跡。

“盟主！”

白洛老祖、希夷道人、天機子臉色全都大變，連忙探查四方。

同樣無覺察。

東、西二洲修仙聯盟，六大真仙見著這般變故，一個個也皺起眉頭。神識橫掃，各施手段。

卻見——

“師兄。”

一名俊秀青年，身著一襲黑袍，在虛空中顯露身形。其氣息詭異，臉上有陰寒可怖之色，目光從三大修仙聯盟眾位真仙身上掃過。

眼含不善。

見著此人。

煙嵐仙子第一個回神，寒聲喝道，“長生盟主，鄭叱老魔！”

四眾真仙齊齊一驚。

“長生盟！”

“南海盟主德高望重，你長生盟安敢胡來？！”

白洛老祖怒極，手上顯出金芒，隻看著這黑袍青年，眼中卻有幾分忌憚。

黑袍青年環望四周。

見不著半點端倪，眉頭皺的更緊，臉上愈發有暴躁之意，“七仙尊何在？！”

聲音落下。

當即就有七道身影自虛空浮現，落在黑袍青年跟前，拱手齊呼，“盟主。”

“長生仙尊！”

“這是長生盟七仙尊！”

長生盟以長生盟主鄭叱老魔為首，麾下有七位大乘真仙，各得五方界上門傳承，號稱‘長生仙尊’。

乃是邪魔二道之首。

如今卻齊聚於此。

“搜！”

“窮搜五洲五海，南海盟主丁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黑袍青年聲音徹骨冰寒，眼眸又掃向三洲修仙聯盟一眾真仙，殺意縱橫，“害我師兄者，屠門滅宗！”

“老魔囂張！”

“惡人做事，倒打一耙，還不快快交還丁羽盟主！”

這長生盟主如此霸道，頓時引起四方真仙怒火。

黑袍青年卻不理會。

腳踏虛空。

黑暗湧現。

便遁入黑暗不見，臨走之時，卻衝煙嵐仙子等人幽幽道，“南海修仙聯盟乃師兄心血所係，此後南海盟主，隻可由‘青元劍宗’宗主擔任。”

“敢擅越者，屠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