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廣袤,分三山九水。
三山在北。
鎮壓北極妖魔。
九水在南。
一條浩瀚不見來去歸處的澄陽河貫穿。
自西往東順流而下,依次是——
哭泣沼澤、碧陽湖、風波穀、落鷹潭、劍影湖、雲夢澤、靈山貝場以及魔龍孽海。
此八處地界,與澄陽河,合稱‘九水’。
與三山各據南北。
三山往北,不知混沌,藏著無儘妖魔。
九水往南,蠻荒無儘,匿有萬千未知。
哭泣沼澤往西,是為靈絕之地,人跡罕至,修行絕跡。
魔龍孽海往東,則是東海。此乃妖魔巢穴,混亂無序,島嶼之上,海洋深處,多有大魔巨妖盤亙,作威作福咆哮一方。
在三山九水之間,亦有妖魔為禍,偶爾還有雪山老祖這般大妖魔橫空出世,盤亙一方猶如疥癬之疾,除之不儘。
這便是整個人間界的格局。
而沿著澄陽河,依次又有七峽天成,各有仙門占據。
如西陵峽之萬獸仙山。
如燈影峽之七絕仙宗。
自西往東第三峽,便是位於風波穀與落鷹潭之間的黃楓峽,當中坐落著七峽仙宗之一——
青木穀。
……
遠在萬萬裡外。
沿著澄陽河奔騰而下,有一處生長著楓樹的壯闊峽穀。秋天一到,金黃一片。
此地。
喚作‘黃楓峽’。
聽大河濤濤。
觀大雁南飛。
黃楓峽中,有青木穀坐落。
星辰大殿中。
九人齊聚。
正是青木穀九位元神真一。
青木穀強盛,堪稱七峽仙宗之最,遠不是萬獸仙山能夠相比。門中元神,始終維持九人,不增不減。每有一人晉升,才有一人飛升。
可見一斑。
荀天歌白衣長劍,如神俊朗。
他踏入殿中,手中握著一塊方銅鏡,衝著殿中八人朗聲道,“天歌已掌握‘太陰搜魂大法’。”
閉關三十年,終成大法,饒是荀天歌也顯出些許意氣風發。
“好!”
“青木王鼎遺落在外萬餘年,是該回歸青木穀了!”
在旁一側,有一紅臉道人撫掌大讚。
三十年前,青木穀荀天行飛升上界。
上界鎮北祖師心係‘青木王鼎’,特從門中地仙老祖處求來此‘監天寶鑒’並‘太陰搜魂大法’,借荀天行飛升之機從上界一同賜下。
荀天歌靜心參悟三十年。
今日,總算將‘太陰搜魂大法’徹底掌握。
“天歌儘管施展,待找到賊子蹤跡,老夫一劍落去,管教他後悔生在人世間!”
在紅臉道人身側,一個長髯飄胸、大腹郎當的青臉矮胖老者眼中厲芒一閃,聲音森寒。
“叔父稍待。”
荀天歌點頭應著。
當即。
就將監天寶鑒往著天上一擲,淩空變化,一道道鑒光閃爍。荀天歌立在殿中,口中念念有詞,手中掐訣不停。
叮鈴鈴!
一道道法力打在監天寶鑒上,寶鑒兜空旋轉。
殿中眾人望去。
或是期待,或是皺眉。
殿中最末一人,身著白袍,背後繡有一株青木,袖口繡有九尊袖珍三足鼎。整個人約莫二三十歲,瀟灑不凡。
赫然是當年去虞山仙府搜尋青木王鼎的荀白。
時隔經年。
竟有資格來到這星辰殿中,再觀其一身氣機,深淵一般晦澀不可測,顯然已經邁出關鍵一步,踏入元神之境。
“黃袍老怪!”
荀白看向空中,一雙眼眸陰沉。
當年失手,回到穀中險些連少穀主的位子都被革去。好在其煉丹天賦冠絕同輩,再加上荀家老祖荀天行又要飛升,才被免去責罰。荀天行飛升之前,身為荀家年輕一輩最傑出的子弟,荀白更是在老祖荀天行、三祖荀天歌幫助下,成功突破至元神期。
自此也是天下頂尖人物。
隻是念及‘黃袍老怪’,心中依舊有憤恨不平,“待尋出蹤跡,取回青木王鼎,定要讓他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念頭轉動,心中戾氣萬千。
殿上。
荀天歌施法已然到了關鍵時候。
眾人矚目。
隻見荀天歌揚手打出最後一道法力,口中輕吐二字——
“黃袍!”
聲音激蕩在殿中,經由監天寶鑒,似要往周天傳播開來。然而殿中鑒光搖曳,一言落下,竟有渙散之相,哪裡有青木王鼎、黃袍老怪半點蹤跡。
“這——”
“不該啊!”
“‘太陰搜魂大法’玄妙無雙,不論人在何方,隻消呼喊應聲,就能感應氣機追尋而去。單一施展,在尋人方麵就不遜色於六塵寺真覺大師執掌的‘兩間圖’。借助上界地仙祖師借以監察天下的至寶‘監天寶鑒’施展,三山九水中,竟還有人能遮掩天機,抵消探查?!”
嶽中青臉發紫,一陣難看,飄在胸前的長髯一時也頓住。
“天歌。”
紅臉道人火山子也看向當中荀天歌,不由出聲。
若是借助監天寶鑒,都難以找出那人蹤跡,今後想要找回青木王鼎的希望怕是渺茫了。
“好生高明的遮掩天機之法。”
“難怪就連地仙祖師在上界都難以算出這人下落。”
荀天歌總算知曉鎮北祖師費力將監天寶鑒賜下的緣由,也知曉為何地仙老祖如此輕易就將監天寶鑒借出。
想來。
上界這兩位也曾推算過,隔著虛空一界無所得,心起好奇,也對那人頗感興趣!
“二位叔父莫慌,鎮北祖師早有準備。”
荀天歌心念流轉。
聽著嶽中、火山子出聲,隨意回了一句。
眼見殿中鑒光快要消散,感應監天寶鑒中一縷純陽如烈日般的力量。
“仙元。”
“可惜了!”
搖了搖頭。
荀天歌不敢遲疑,感應那縷純陽之力,心念一動,便轟然引爆。
在力量爆發之時,鑒光愈發璀璨之際,荀天歌張口,再次呼喚——
“黃袍!”
“黃袍!!”
“黃袍!!!”
殿中轟鳴,聲音激蕩。
這下,殿上鑒光終於浩蕩,寶鑒氣機似是一瞬間照徹九天十地,循著三山九水無儘蒼穹、延綿大地鋪陳開來。
須臾間。
籠罩蒼穹寰宇。
鑒光流轉。
當空顯露出兩方景象——
濤聲依舊,潮水激蕩。
一座海上仙山坐落幽海之中,碧海奇礁、金沙漁火,在仙山之上,有一道人盤坐,玩弄火焰,擺弄礦材,撥弄法器。
顯然正在煉器。
鑒光照耀之際,道人忽的驚疑一聲——
“誰人?”
旋即驚覺,一抬頭,正與星辰殿中荀天歌等人對視。
臉上露出一絲驚容。
“東海!”
火山子瞧見此景,伸手就在空中監天寶鑒一抓,將此人氣機握在手中,衝著殿上一名怪模怪樣、瞎了一隻眼睛的少年喚道,“風寒道兄,你我去一趟東海,會會此人!”
說著。
火山子便化作一道火光,衝天而去不見蹤跡。
少年緩緩起身,一搖一晃之間,也消失殿中不見。
餘下七人,目光聚在第二處景象上——
亙古蠻荒,大地蒼茫。蒼穹之上星宿列張,衍化玄奇。
在蒼茫的蠻荒大地上。
一名身著玄青道袍的道人盤坐,或走或停,時而抬頭望天,觀星宿運轉,時而又就地蹲下,手指在地上隨意書畫。
一道道紋路,令人目眩。
而道人行走間,大地之上卻有一個個腳印落下。每走一步,腳掌都要下陷七寸。
忽的。
道人耳畔似有人呼喚,不由自主便張口應聲,“誰人?”
眾人在殿中觀望。
這玄青道人與此前仙山道人幾乎同時開口應聲,不差分毫。且不論是語氣、神態,皆是一般無二。
這道人應聲之後,也反應過來,抬頭往一方望去,麵露驚容。這次卻不是觀天上星宿,而是目光幽邃,似是穿過虛空,落在了星辰殿中。
當時兩空對視。
“白庚星!”
“長青子!”
嶽中青臉之上濃眉一橫,顯露凶煞之意。如火山子一般伸手在監天寶鑒上一抓,氣機藏身,轉臉就衝著一側白發滄桑,手住拐杖的道婆呼喝道,“妙一師妹,你我速去西陵峽,務必截住妖人!”
話音未落。
嶽中身化玄光不見蹤跡。
那妙一道婆卻看向荀白,笑嗬嗬道,“荀白小子,將你手中赤烏珠借婆婆耍耍。”
“是!”
荀白立時上前,攤開手掌將一顆赤烏珠子呈上。
烏光一閃。
再見時。
赤烏珠就與妙一道婆一同遁空不見。
星辰殿。
荀天歌往著天上鑒光顯現兩處景象看去,眉頭緊皺,口中輕道,“身外化身。”
荀白上前。
沉聲道,“黃袍老怪即為長青子,如此看來,三十年前與長青子拚鬥的烈火散人,很可能也是長青子分身!”
真名呼喚。
太陰搜魂大法直指性命根本。無論幾重分身,一旦聽見,全都要應聲作答。
荀天歌呼喚‘黃袍’,既是這東海仙山道人與長青子應聲,自是做不得假。
一個穿青半臂、短袖跣足的男子沉聲道,“碧陽湖地界,玄元、白骨、天遊三境當中,烈火散人、長青道人、黃袍老怪近乎同時出現,同時揚名,同樣的不知根底。三人乃是同一人的可能性極大,三十年前長青道人與烈火散人那一戰,想來定是為了混入萬獸仙山所布之局。”
青木王鼎現世,又極快遺落於玄元三境。再加上長青子、烈火散人這兩尊元神戰力均出自三境,青木穀自是早就將其中情形調查個底朝天。
隻是卻還不料——
烈火散人、長青道人、黃袍老怪竟是一人!
“黃袍!”
“長青子!”
荀天歌眼眸微動,張手結印,口中呢喃不知作何言。須臾住口,一道玄光自口中吐出落向天外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