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在此渡劫?”
藍飛虎嗓門震天響,衝著劫雲之中呼喝。
袁畢看向遠處,一雙碧眼頓時一凝。
一手持劍,一手持三叉戟踏虛上前,向著如一柄利劍矗立的道人抱拳道,“沅湖水宮袁畢,見過羅浮真人。”
“羅浮真人?”
藍飛虎聽著,上前一看,白衣長劍,可不正是三十年前,於沅湖東麵一萬八千裡外雪鷹山上開辟洞府落腳修行的羅浮子。
“哎呀呀。”
“倒是忘了,此地離雪鷹山僅有三千裡,有人渡劫,真人當然是第一個知道。”
藍飛虎衝著白衣道人咧嘴笑道。
他雖是命道第三境的猛將,卻不愚蠢。眼前這喚作‘羅浮子’的白衣道人,據說是南海散修,遊曆至此短暫落足。修的不是性道,不是命道,而是仙道法門。
那雪鷹山本是一位命道第三境的‘天璿戰猿’占據,號稱天璿大妖。雖不是神獸之屬,卻也是天地異種,掌握‘天璿星火’端的厲害。麾下妖眾數千,在以沅湖為中心的十萬裡地界,都是排的上號的頂尖強者。
帶著麾下妖眾時常劫掠南關道人族城池,以人類為血食,為惡不少,罪孽纏身。
羅浮子途徑雪鷹山,以大法力,直將天璿大妖神魂破滅。雪鷹山麾下數千妖眾頓時成了一盤散沙,被羅浮子以淩厲劍陣屠儘。
一眾妖物血濺雪鷹山,至今不散。
鑄就羅浮子赫赫凶威。
藍飛虎也是狠人,卻自忖隻比那位天璿大妖強上一籌。
若說斬殺?
斷然做不到。
自是遠不如羅浮子。
再者說——
“駙馬爺多次說要招攬此人,隻可惜幾次上門,羅浮子皆閉門不見。”藍飛虎給袁畢傳音,“這次難得見著,駙馬爺卻行雲布雨去了。”
否則倒是大好的招攬機會。
袁畢聽著,碧眼泛光,看了眼天上劫雲。劫雲之下無渡劫者,倒是劫雲之中影影綽綽,似乎有一道身影。
“好生猛的渡劫。”
即使是修行高深法門的命道修士,都不見得敢衝入劫雲之中,袁畢見了,自是詫異。
壓住心中驚詫。
看向麵容冷峻的羅浮子,“敢問真人,這渡劫之人是——”
“晚輩後生。”
羅浮子寡言少語,麵上冷漠。
“原來如此。”
“袁某在此,提前恭賀真人了。”
袁畢本也是神情淡漠之人,但見著羅浮子,臉上卻扯出幾絲生硬笑容。
“嗯。”
羅浮子淡淡點頭,顯然沒有交談的興致。立在空中,一雙眼似閉非閉,偶爾有一絲令人神魂戰栗的劍意湧起,又快速斂去。
天上之人在渡劫,羅浮子雖在旁護持,卻在參悟劍道。
“這般鐘情於劍。”
“難怪有如此成就。”
袁畢心下讚歎,不在意羅浮子冷漠,口中又道,“真人於雪鷹山開府修行,與沅湖比鄰,我家水君神交已久,曾三次登門拜訪。隻可惜真人都在閉關,僅見著座下道童。這次難得遇見,真人定要去沅湖水宮坐坐。否則被我家水君知道,怕是少不得責難袁某與飛虎將軍。”
藍飛虎在旁,也連連道,“袁畢將軍說的是。正好水宮設宴,慶一慶天上這位小道兄晉升第三境之喜。”
羅浮子不動如山,如劍佇立,充耳不聞。
藍飛虎與袁畢對視一眼,眼中露出一絲尷尬。這羅浮子的性子當真怪癖,難以交流。
兩人不討沒趣,也擔心怒了羅浮子。
當即不再出聲,僅看著天上劫雲。
劫雲遮掩感應,劫雷遮掩身形,不論是藍飛虎還是袁畢,都看不清天上渡劫之人體態、樣貌。便是連一絲氣機都感應不到,兩眼一抹黑。
四方。
有大妖感應到此處有人渡劫,轟鳴間掠空而來,一見白衣長劍羅浮子,立馬掉頭又走。
不敢片刻停留。
人的名樹的影。
不外如是。
藍飛虎、袁畢見了,更是無奈。這等堪稱第三境無敵的強者,岷江龍宮前來招攬還差不多,憑他們那位名聲好壞參半的駙馬爺,憑新建百年的沅湖水宮,恐怕還不夠格。
天上劫雷轟鳴。
藍飛虎、袁畢也不急離去。
一是說不定渡劫之後,羅浮子願去沅湖水宮一趟,此時走了,未免可惜。
雖然這種情況的可能性極小。
二是天上那位渡劫的修行者,一旦功成,便是第三境高手。又是羅浮子晚輩,若能夠招攬到沅湖水宮,不但為水宮再添一位第三境高手,更與羅浮子搭上關係,關鍵時候,說不定能請動這位出手。
一位第三境無敵的高手,即便是岷江龍宮都頗為重視。
更不用說沅湖水宮。
轟轟轟!
等待中,四九天劫接近尾聲。
雷霆退去,劫雲消散。
藍飛虎、袁畢同時投目過去,要看看這位孤家寡人而來,僅在雪鷹山上收了兩個道童、在南關道中收了兩名弟子的羅浮子口中的‘晚輩後生’的廬山真麵貌。
隻是。
劫雲消散瞬間,卻見身側劍光猛起。
“羅浮真人!”
驚的藍飛虎、袁畢身形暴退,一陣戒備。
然而羅浮子指禦劍光,於空中形成一座劍光大陣,僅是再次將天上渡劫者身形遮掩。衣袂飛舞,便裹挾劍光大陣一同離去。
“這——”
藍飛虎麵上訕訕,放下手中黃金棍,盯著劍光遠去忍不住道,“不過一晚輩,難道還有什麼特殊身份,見不得人不成?”
話音未落。
遠處劍光遁去方向,就有一道淡漠聲音傳來——
“九塊鏡石,效命百年。”
緊接著,劍光消弭,不見蹤跡。
……
沅湖當中,龍山島上,銀裝素裹。
遠處九龜列島,一字排開九座小島,酷似九隻烏龜,與龍山形成“一龍趕九龜”奇觀。
此刻不論是龍山島還是九龜列島,全都被積雪覆蓋,成了白龍與九隻白龜。
天際一道神光落下,落在龍山島上。
一襲青衫。
正是陸青峰。
昂首闊步,往龍山島上茅屋走去。
“夫君。”
敖樂已迎了出來。
龍族壽元悠長,百年如彈指,歲月沒有在敖樂臉上留下任何痕跡,一如百十年前,陸青峰於紅蓋頭下初見時那般。
“怎的出關了?”
陸青峰上前,握住敖樂手掌,感受冰涼。
“夫君仔細看看。”敖樂抓著陸青峰大手,在其跟前轉了一圈。
今日敖樂穿著一身鵝黃色宮裝,立在雪地上,如同天上仙子。恬靜中帶著幾分俏皮。仰著頭與陸青峰對視,眼中滿是歡喜。
陸青峰兩眼光芒微閃,臉上也露出歡喜之色,“原來是真身鑄就,登臨聚法之境。”
敖樂雖為龍族,但早前寄人籬下,耽擱了修行。被岷江龍君接來岷江後,修行雖未懈怠,更有龍君時常指點,卻還是在實丹境停滯許久。
及至沅湖。
得陸青峰傳授《掌獄五雷心經》,又以‘點化’助其感悟。百年修行,今日總算晉升聚法境。
“好險就被夫君趕上了。”
敖樂眼眸帶笑,喜悅表露在臉上。
陸青峰短短百年,達到命道鑄丹境‘罡勁抱丹’,堪比仙道結丹第二境實丹之境,已經追平敖樂。雖然為夫君高興,但敖樂心下也想提升實力,幫陸青峰更多。
此時突破困頓數百年的境界。
雖然很快就會被陸青峰趕上甚至超越,卻總歸是進步。
“多賴父王支持,否則單憑我一人,哪能有今日成就。”陸青峰與敖樂並肩,行走在積雪三尺的龍山島上。
敖樂這次閉關足有三年,夫妻二人有些日子未見,便漫無目的散著步,閒談著。
多是陸青峰與敖樂說,這三年間沅湖變化,或是話家常。
聊到哪算哪。
隻是。
沒多久。
“末將等拜見駙馬爺,拜見小殿下。”
藍飛虎、袁畢從天外而來,落在陸青峰跟前。
陸青峰談興正濃,見著二人,心中知曉來意,口中還是問道,“二位將軍有何要事?”
“啟稟駙馬爺。”
“方才東去一萬五千裡,有修士渡劫。末將二人碰見雪鷹山羅浮子,稱天上渡劫修士是其晚輩後生……”
藍飛虎將遇著羅浮子前前後後的情況說了一遍,重點將羅浮子離去時留下的那句話複述了一遍。
陸青峰與敖樂對視一眼。
敖樂眨了眨眼,眼神中泛著些許好笑。
“九塊鏡石。”
陸青峰故作沉吟,旋即抬頭,衝二人道,“辛苦二位將軍。”
“駙馬爺準備——”
袁畢抱拳準備告辭,藍飛虎看向陸青峰,一臉好奇欲言又止。
陸青峰見了,不禁笑道,“羅浮子這等高手,所言‘九塊鏡石’,定然是九花鏡石無疑。這等寶物,我手上隻有六塊。且九塊九花鏡石,招攬一位第三境修士,未免太過奢侈。龍宮當中,這等高手也並非沒有,沒必要破費。”
藍飛虎一聽,衝陸青峰笑道,“駙馬爺,末將有小小看法,不知當講不當講。”
袁畢抿抿嘴,兩眼似閉非閉。
“但說無妨。”
陸青峰道。
“那末將便妄言了。”
藍飛虎咧嘴笑著,這才開口,“九花鏡石雖然珍貴,但羅浮子這等高手,數遍龍宮上下,也絕不會超過三人。他說的雖是‘效命百年’,但如若能夠在這百年間,將其招攬到水宮亦或是龍宮,彆說九塊九花鏡石,便是十八塊,想來水君與龍君也不會吝嗇。即使不濟,百年間羅浮子要是能夠晉升第四境,也是大賺。”
陸青峰聽了,兩眼頓時一亮,“飛虎將軍的意思是,用九塊九花鏡石,換一個招攬羅浮子的機會。倘若不成,讓羅浮子聽命百年也不虧?”
“末將瞎想的,駙馬爺睿智,定然比末將看的通透。”
藍飛虎張口露出獠牙,凶相畢現,與這般諂媚話語著實不搭。
忽此時。
天外傳來呼嘯聲,人未到聲音先至——
“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