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參謀長和劉副官雖然不再說話打擾宋世文,可兩人的眼神一直沒有離開坐在參謀長位子上,手拿文件卻遲遲不乾活的宋世文,不免皺緊眉頭,對宋世文這個人物有所猜忌。
宋世文緊張的思索了片刻,認為哪怕自己從中作梗故意翻譯錯誤,也會很快被證實,如其笨拙的做手腳,倒不如在他們跟前露一手,說不準對自己以後還有好處。
想明白了也就不再躊躇,下筆‘嘩嘩’的開始翻譯,不到十五分鐘,整個文件已經全部翻譯出來。宋世文與原件重新比對,認為沒有一處錯誤,這才站起來走到範參謀長跟前,傲慢的遞過去。
範參謀長接過文件和翻譯稿,看完後‘哈哈’笑道:“不錯,應該沒有問題。宋先生,請你稍待一會兒,我出去一下馬上就回來。”
劉副官看範參謀長拿著文件和翻譯稿,興奮地走出辦公室,知道眼前這個白麵文弱書生,應該是一位貨真價實的留學島國的學生,殷勤的站起來,親自泡了一杯茶遞給宋世文,滿臉帶笑的說道:“宋先生,你以後一定會飛黃騰達,到時可不要甩了我劉琦,哈哈哈,請喝茶。”
“不敢、不敢,劉長官言重了,我宋世文隻不過是一個書生,現在家破人亡,悲痛之心始終揮之不去,成為一個身無分文的窮小子,怎麼會飛黃騰達,豈不是笑話?”
兩人正說著,範參謀長笑吟吟的走進來,拉著宋世文的手說道:“剛才我向馬司令如實彙報了你的才乾,馬司令一高興,任命你為機要處少尉翻譯官,不知宋先生是否滿意?”
“不、不不,範參謀長,我已經說過,我就是個剛離校門的學生,現在還不想跟著你們拿槍打自己人,要是覺著我剛才給你做了點事,就放我和我的兄弟回家。”
“宋先生,你是見過馬司令的,對了,馬司令就是我原19團團長,現在是晏城警備司令,他的脾氣你應該知道,如果你不接受這份軍差,恐怕會......。”
“範參謀長,當時可不是這麼說的,隻是請我幫忙,沒說叫我當兵是吧?要是這樣,您賞給我的十塊大洋不要了,現在就放我和我的兄弟回家。”
“這恐怕不行,軍令如山,你現在已經是一名軍人,不服從命令是要受到軍法處置,你要想清楚。”
“完了,範參謀長,我真怕扛槍打自己人,再說就我這樣的身子骨,根本就不是行軍打仗那塊料,留下我隻能成為你們的累贅,不管怎麼說,我現在還不是一名軍人吧?”
範參謀長‘哈哈’笑道:“宋少尉,你的任命用不了幾分鐘就會送到你手裡,長官口頭任命,也是軍令,你明白嗎?”
就在這時,一名年輕軍官走進屋,立正打開文件夾念道:“任命宋世文為晏城警備司令部少尉翻譯官,此令。”
宋世文做噩夢都不會想到,一覺醒來被帶進軍營,瞬間就成為一名少尉翻譯官,這是演戲還是雜耍,太叫人神魂顛倒了吧。
“宋少尉,請接受你的任命狀。”宣讀命令的年輕軍官,把一紙文書交給宋世文,給範參謀長和劉副官敬了個軍禮,轉身走出辦公室。
“祝賀我們年輕有為的宋翻譯官加入我們的隊伍,以後希望努力工作,不要辜負長官對你的栽培。來,這是你的十塊大洋,收下吧。”
宋世文就像在做夢,手裡捧著十塊大洋和一張狗屁任命命令,就這麼把自己賣給了這支全城百姓唾罵的漢奸隊伍,他不想當漢奸,可現在給了錢封了官,要是再推脫,是不是真要受到軍法處置?
他想想還被綁在軍營裡的林小平,心裡叫苦的問道:“範參謀長,我知道現在算是生米做成熟飯了,想推辭都不行,我能提個要求嗎?”
“說吧,隻要你答應留在部隊,什麼條件我都會考慮。”
宋世文悲憤的說道:“範參謀長,我家裡在這次飛機大炮轟炸中,房毀人死,總要給我點時間在家裡收拾一下吧?請放我一個月的假,到期我就來上班。”
“哈哈哈,你以為這是工廠啊?還來‘上班’,你現在是一名軍人,軍裝已經給你準備好了,馬上換裝,給你三天、不,五天假,到時你要是不自己主動來司令部報到,以逃兵論處,那是要槍斃的,你知道嗎?”範參謀長口氣嚴厲地說道。
事已至此,宋世文算是被這支漢奸部隊綁架了,人在河邊走要想不濕鞋,有兩條路,一是離開,逃之夭夭,二是自己找死,死人不可能再來軍營報到。
宋世文知道在日偽嚴密控製的晏城,想逃出去或隱蔽下來,談何容易?至於以死抗爭,他還真沒有這個覺悟。為了給死去的家人和父老鄉親報仇,不能死一定要活著。
他搖了搖頭接過遞給他的軍裝,在劉副官幫助下,很快穿戴整齊,看著穿上的這身皮,宋世文百感交集,沒想到家人花費那麼多錢,把他送出國留學,學成回來就因為自己會說會寫那狗屁日語,就被強製當了漢奸,簡直就是一個生不如死的糾結。
宋世文看事已至此,也就不再強行推辭,他暗下決心,先把眼前這事應付過去,槍是要抗,仗要打,但是要利用手中的槍,殺了那些沒有人道的小鬼子和漢奸。
他看著參謀長說道:“範參謀長,既然給我放假五天,現在就沒必要穿這身軍裝,等我回來再穿也不晚,你說是吧?”
“這個我可以答應你,劉副官把你先送進辦公室,有些東西已經給你配備齊,穿不穿這身軍裝你自己看著辦吧。”範參謀長看著宋世文的表情,情不自禁湧出一種難以說明的感受。
宋世文和林小平走出軍營,兩人心情不一樣,話就說的不多,就那麼一直往前走。
林小平看宋世文好像心中不快,不禁笑著問道:“少爺,咱們現在不是沒事了嗎?你怎麼還這麼愁眉苦臉的?有什麼心事說出來,我幫你。”
“算了,你幫不了我,以後你就知道了。”宋世文不想把在軍營裡發生他認為逆天的事,告訴身邊這位兒時伴友,這不是一件光彩的事,說出來他這個兒時伴友還會理他嗎?
回到已是破爛不堪的家,沒發現今天早上還在的那幾個混混,隻是在附近多了一些看起來形跡可疑的人。
林小平這幾年因身體弱,病病殃殃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為了活下去,跟幾個混混成天晝伏夜出,偷雞摸狗翻牆做下那些見不得人的小買賣,練就了一雙賊眼,隻要被他看上一眼身邊走過的人,就知道這人的大體身份。
他看周圍出現的陌生可疑人,故意裝作不知的低聲說道:“少爺,你家周圍多了一些狗,看來是為你來的。”
宋世文也覺察到周圍行人的可疑,聽林小平這麼一說小聲問道:“你眼賊,能看出這些人的來路嗎?”
“看他們走路和眼神,這些人身份非常可疑,應該都是些玩槍的狗,你是不是攤上事了?不然不會有這麼多隱去身份的狗,在你家周圍轉悠。”
宋世文搖頭苦笑了笑:“不管他們是什麼身份的狗,該怎樣就怎樣,不要故意躲他們,走吧,咱們回家,我有事對你說。”他知道周圍出現的這些嫌疑人,是在盯他的梢,怕他跑了。
回到家,宋世文在心裡衡量再三,最後說道:“小林子,你記住我現在跟你說的話,但不要告訴彆人,你能做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