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嚴令(1 / 1)

替身恨妃 朵畫 2970 字 4天前

第九章嚴令當春暖殿的人,發現太上皇不見了,慌忙去報告夜騏。他迅速起身出了內室,命全麵搜索,但是當來人走了,他卻又神色悠然地回去繼續睡覺。魑魅在一邊,眼中有抹深思。次日早朝,他在群臣尚未開口之前,一臉凝重地宣布了太上皇失蹤之事,囑各方力量,共同尋找。尤其是李玉,夜騏讓他動用禁衛府全部人力眼線,查探太上皇的下落。李玉領旨。隨即,夜騏又嚴令,不許任何閒雜人等,靠近春暖殿半步,裡麵的人,也要在搜身之後,全部肅清。眾人疑惑地暗暗對視,卻猜不透其中的含義。而那天李玉下朝之後,並未如平時一樣回禁衛府,而是七彎八繞,來到一處很隱蔽的院落,悄然進門。剛走到廂房門口,就聽見裡麵傳來聲音,似是孩童在鬨脾氣:“我就不吃,我不認識你,不吃你喂的飯。”李玉推門進去,微笑著說:“那我喂你好嗎?”**坐著的人,抬起頭來,正是失蹤的太上皇。他望著李玉許久,終於沒有再吵,看李玉接過丫鬟手中的碗,又舀了粥吹至微涼,再喂到他唇邊,卻沒有張口,隻是發怔。李玉使了個眼色,讓丫鬟退下,然後又先吃了一口,語氣溫柔:“你看,粥裡沒毒。”太上皇又看了他半晌,才張嘴吃下他喂過來的第二口粥。就這樣默默地吃完半碗粥,太上皇突然一扭頭,表示不吃了。李玉便將碗放下,又拿了帕子,給他擦唇邊殘存的飯粒。太上皇不動,任他擦完,又低下頭去玩手中的帕子。李玉也不言語,隻坐在一邊安靜地看著他。突然,太上皇冒出一句話:“為什麼帶我到這裡來?”“因為這裡……嗯……”李玉沉吟了一下:“這裡沒人會給你吃毒藥。”太上皇將手中的帕子翻來疊去,折成各種形狀,忽而抬頭衝他咧嘴一笑:“其實我後來吃的不是毒藥,是糖丸,對不對?”李玉微怔,隨即微笑著點頭:“是,我給你換成了糖丸。”“你對我真好。”太上皇靠過來,神情天真地握住了他的袖子:“可是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因為……”李玉的眼神中,升起些悲傷的情緒:“因為若是我父親活著,應該也是您這樣的年紀,我不忍心,看著你們到了這個年歲,還這樣受苦。”太上皇愣愣地看了他半天,又是咧嘴一笑:“你真是個孝順的好孩子。”“那以後……就讓我孝順您吧,您還記不記得,曾經說要收我坐義子?”李玉笑著反握住他的手,殷殷看住他。他卻又低下了頭,還抽出自己的手,繼續折手帕,仿佛剛才的對話,沒有發生過。 李玉也不再說話,依舊隻是微笑著靜靜地看著他,偶爾還會加以指點,教他將手帕,折成一隻小老鼠。他似乎也歡喜得緊,玩鬨了好一陣,才揉著眼睛說累了。李玉便扶他躺下,為他蓋好被子,坐在床邊,一直看到他睡著,才悄悄離去。在院子裡,他又吩咐丫鬟,一定要儘心儘力照顧屋裡的人。屋內床上躺著的人,忽然翻了個身,睜開眼睛,望著那方白牆……而就在那天深夜,守衛春暖殿的兩班侍衛輪崗的空隙,一條黑影,潛入了太上皇曾住的內室,床底牆縫,四麵翻找,大約未果,隨後又翻入另一側的書房,也是將案上櫃中,翻了個遍,最後失望離開。他自以為,這一切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卻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一直被另一人尾隨。當看見他的身影,消失在院牆之外,跟蹤的那人,微眯起眼,冷笑著說了句:“果然如此。”第二天早朝,夜騏又是焦急詢問各位臣工,有沒有打聽到太上皇的下落,但是眾人皆是神情茫然,一無所獲。問到李玉時,他也是一臉無奈。夜騏便又發了一頓脾氣,說皇宮的守衛都是乾什麼吃的,偌大一個人出宮,居然一無所知。台下一片寂靜,無人敢出聲。可當夜騏下了朝,回到寢宮,卻依舊笑嗬嗬地陪伴照顧蘇淺,一派輕鬆,似乎根本不擔心此事。最後連蘇淺都忍不住問:“聽說太上皇失蹤,到底會去哪兒呢?”夜騏玩著她的手指,毫無所謂:“自是去他該去的地方,不用擔心。”一旁的魑魅,眼神一閃。蘇淺卻理解錯了,瞪大了眼睛,以手掩口,壓低了聲音問:“你該不會是……”“你放心,都到太平盛世了,我不會傻到背弑父這種壞名聲。”夜騏勾勾嘴角。蘇淺看了他片刻,決定不再問,反正他做事,總是詭異難測,她也管不了。眼下她最關心的,便是腹中的孩子。“我們給他取個名字好不好?”她興致勃勃地拉著他的手。“這麼早就取名字?”他失笑地刮刮她的鼻尖:“你真心急。”“取了名字,就會更感覺到他真的來到我們身邊了,你不覺得嗎?”她噘嘴。對她而言,這個孩子太來之不易,她常感覺幸福得像是在做夢。“那……就叫寧兒吧。”夜騏的眼中,浮起些悵然:“希望孩子的這一生,都能安安寧寧,不像你我,半生苦楚。”“好。”蘇淺靠進他的懷中,輕輕地歎了口氣。功名利祿雖好,但她最希望的,也是他們的孩子,能夠平平安安出生成長,一世幸福無憂。她的手,按在腹部,在心中說:“寧兒,爹娘的祝福,你聽到了麼?”而這時,夜騏眼角的餘光,瞟到站在一邊的魑魅,便抬眸問了句:“魍魎呢,怎麼還沒回來?”魑魅一愣,隨即回答:“路上有些耽擱,今天夜裡應該能到。”夜騏點頭:“嗯,那就好,你們兄弟二人都在朕身邊,朕就安心了。”蘇淺聽著他的話,心中好奇,自始自終,她都未見過魍魎的真實樣貌,就連魑魅,也是經由奪宮一役,她才認清真麵目。夜騏身邊的人,似乎個個都不簡單,除了她自己。蘇淺自嘲地笑,不過她也甘願,隻做他身邊,平凡安心的小女人。隻是她不知道,命運之輪,在不久的將來,又將再次無情地逆轉……果然,在那天夜裡,魍魎如約回到了皇宮。那時,蘇淺已經睡了。夜騏起身,在隔壁的廂房中,召見了他。魍魎依然是普通得能沒入人堆的扮相,一雙眼睛,也溫和平靜,外人根本看不出來,他的底細。他對夜騏跪下:“主子,奴才此次,耽誤良久,請主子恕罪。”夜騏抬手讓他起來,沉聲問:“交代你的事,查得如何?”魍魎麵有難色:“說來奇怪,奴才在西桀,四處打聽,仍無半點線索。”“這夜垣,事情倒也真做得隱秘,居然沒漏出一絲半點痕跡。”夜騏摸著下巴:“若不是你當初暗中跟在他身邊,隻怕還不容易拿到他的把柄。”魍魎哂然而笑:“是啊,夜垣這個人,有時候愚笨,有時候倒又像是很精明。”夜騏擺了擺手:“也罷,反正現在人已經死了,倒也無需太過計較,眼下最要緊之事,是拿到那第四份東西。”“可聽魑魅說,太上皇已經失蹤,這東西要如何找?”魍魎反問。夜騏神秘一笑:“失蹤?那是外人如此看,我自然知道他的去處。”“原來是主子設下的計謀,主子的英明,真是無人能及。”魍魎讚道。夜騏往後靠進椅背,雙手攤在扶手上,神態極為自得:“手邊上的東西,朕豈會失手?”“是,隻要主子出手,無往不利。”魍魎仍是盛讚不已。“你倒會說話,這點比魑魅強。”夜騏大笑:“長途顛簸,你也累了,下去歇息吧,其他事,明日再議。”“謝主子。”魍魎躬身告退。夜騏又獨自在黑暗中坐了一會兒,才起身出門,經過大廳時看見魑魅魍魎,還打著嗬欠揮揮手:“都去歇著吧,如今這宮裡已經安寧多了,也不需要你們夜夜親自守著。”待他進了內室,殿內又重新安靜下來,魑魅深深地望了一眼魍魎,也轉身回了自己的廂房……第二天早上蘇淺發現宮中多了個新侍衛,而且看似和魑魅頗為相熟,估摸著大概便是昨日他們口中所說的魍魎,和善地點頭微笑。魍魎便也對她笑著致意。這時,魑魅匆匆過來,對魍魎耳語了幾句,兩人一同向蘇淺告辭離開,過了片刻,魑魅回來了,魍魎卻一直到晌午時分,才重新出現。剛進門不久,夜騏也回來陪蘇淺用午膳,對那二人出門之事,似渾然不察,而蘇淺隻以為他們是去為夜騏辦事,也未多嘴……而當日,李玉下了朝,又再次去了那個小院。那天的陽光,出奇地好,穿過雕花木格,映到屋中的青石地麵上,有種溫暖幽靜之感。而那屋中,有一人正在甩著水袖,用低而嬌膩的聲音唱戲,依然是那兩句:“良辰美景誰人伴,孤月對影空餘歡……”唱著唱著,起了嗚咽,李玉忙推門進去,柔聲問:“太上皇,您怎麼了?”“我想她。”他的眼中,竟然真的含著淚。李玉一怔,問他:“她是誰?”“她就是她。”他一下子跌坐到地上,將臉埋進雙膝之間,肩膀顫抖,明顯在抽泣。李玉走過去,蹲下身來,去扶他的肩膀:“您彆傷心。”“我真的好想她。”他抬起臉來,滿眼是淚,驀地捉住李玉的袖子:“你不知道,她長得好美,聲音也好美,最愛唱戲,我的戲,就是她教的,可是我太笨,隻學會這兩句。”李玉輕輕“哦”了一聲,也坐了下來,和他並肩,側過頭輕聲問:“那你願意跟我說說你和她的故事嗎?”太上皇望著窗外的陽光,眼神漸漸變得空靈,講述也如同夢囈;“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站在荷花池邊,月光照在她的身上,很像仙子。”他的臉上,出現虛幻的微笑。李玉屏息聆聽。“我以為她是在賞花,可是,她卻突然……”他比了個姿勢:“跳進了湖裡。”“是你救起了她嗎?”李玉低聲問。“是。”太上皇連續點了兩次頭,眼中又出現悵然之色:“可她並未感謝我,反而罵我,不該救她。”“為什麼?”李玉又插了一句。他卻突然惱怒起來:“究竟是我講故事,還是你講故事?”李玉立刻笑著道歉,隨即噤聲。他似又陷入回憶之中,許久才再開口:“後來,我便經常偷偷去看她,開始她不理我,後來,會跟我說話,對我笑,還在空房子裡,教我唱戲。”李玉凝神看著他,隻見他的神情,逐漸悲傷起來,卻不再言語。等了半晌,李玉終於還是問出了口:“後來呢?”他卻垂下眼瞼:“沒有後來,她不見了。”“哦?”李玉眸光閃動,卻沒有繼續追問下去。而他過了片刻,又忽然興奮起來:“但是前不久,我又看見她了,還是那麼美。”李玉眼神一滯,試探地問:“您是說……皇後娘娘?”他偏著頭想了一會兒,然後點頭:“對,她就是皇後。”李玉微怔,又聽見他說:“如果我再看見她,我會送她一樣寶貝。”李玉的眼中,立刻劃過一點光芒,反問:“什麼寶貝?”“不告訴你。”他笑嘻嘻地搖頭:“我隻給她一個人看,其他誰也不告訴。”李玉垂下眼瞼,再抬起時,又已隻剩下憐憫,哄著他:“好好好,誰也不告訴,餓了吧,我喂您吃粥好嗎?”“好。”他轉眼間,也似完全忘了剛才的事,一骨碌爬起來,拉著他直嚷餓。當李玉喂他吃完飯,又將他哄得睡著,便又匆匆返回宮中,去找夜騏……“老東西,果然還在打歪主意。”夜騏聽完,咬牙恨罵。李玉長長歎了口氣:“隻怕皇後娘娘不去,他是絕不會開口說出那樣東西的下落的。”夜騏拂袖:“那便不要了。”李玉隻望了他一眼,便垂下眸去,再未言語。夜騏過了片刻,重新冷靜下來:“試試彆的辦法。”李玉搖頭:“隻怕很難。”夜騏的胸膛,微微起伏,其實心中也同樣明白,若是撬不開那人的口,或許就算等到他死,自己也休想拿到那樣東西。而眼見勝利在望,他又如何甘心?李玉也看透了他的不甘心,輕聲說:“其實……陛下若是往開了想,讓他見一次皇後娘娘,也未嘗不可。”“不行。”夜騏直覺地排斥,又想起當初,皇帝看蘇淺時,那種狂熱露骨的眼神。李玉一歎:“那臣再試試其他的法子吧,看能不能讓他開口告知。”話雖這麼說,可僅是聽他的語氣,便能感受到其中希望的渺茫。夜騏沉吟不語。李玉頓了片刻,又出言勸他:“其實若是你我在場,他對皇後娘娘,也不至於造成傷害,即便他說了什麼,你也可以告訴娘娘,那不過是瘋人誑語,亦不會有大礙。”夜騏聽了他的話,眼神稍有鬆動,但仍有遲疑。李玉歎息著告退,給他留下考慮的時間……傍晚,夜騏回到寢宮,看見蘇淺迎上來的笑臉,心中本來想說的話,又吞了回去,假裝無事地與她聊天談笑,可仍止不住,偶爾走神。蘇淺敏感地發現了他的不對勁,關心地問:“怎麼了?有心事?”“沒有。”他笑笑,攬著她:“我們一起到園中散散步吧,禦醫說你要多走動。”蘇淺抿嘴笑:“你現在開口閉口都是禦醫說,將禦醫當夫子了。”夜騏好笑地捏捏她的鼻尖:“小東西,又嘲笑我。”兩個人的笑鬨,正好落在暗處一個人陰鷙的眼中,他的手在身側慢慢攥緊。夜騏也感覺到了身後的目光,但是沒有回頭,徑自帶著蘇淺離開。“再過兩天,便是除夕了。”蘇淺看著滿園的暮色,輕輕說了一句,不禁又想起去年除夕夜的煙花。今年,不知道還能不能看到,同樣美麗的煙花。可無論煙花同否,她的身邊,已是另一個人。這便是光陰開的玩笑,沒有永遠,隻有物是人非。但是現在身邊的他,會陪她走到最後吧?她仰起頭,看他的側臉,卻發現他眉頭深鎖。“夜騏,你今天到底怎麼了?”她搖搖他的手,又問。夜騏轉過頭來,笑了笑:“或許,我太貪心。”既怕傷了她,卻又對那樣東西,放不下。他攬了攬她的肩膀,又安慰:“彆擔心,我真的沒事。”可說出方才那樣的話,怎麼可能沒事?蘇淺在他麵前站定:“是不是有什麼事,又與我有關?”與她無關的事,他不會在她麵前,表現得這麼猶豫。夜騏歎氣,她現在,倒是越來越能看穿他的心思。“說吧,你我是夫妻,本當同舟共濟。”她眼神認真堅持。“淺淺……”他開口,卻還是遲疑,可在她那樣的眼神中,最終還是說出了口:“父皇他……想見你。”蘇淺頓時一愣:“太上皇?”他在哪兒?為何要見她?夜騏接下來的話語,十分艱難:“他要求見你,才肯說出……那樣東西的下落。”蘇淺的思緒,回到了當初破城前夕,曾經的皇帝派人求和時提出的交換條件。“是那樣……你夢寐以求的物件麼?”她輕聲問。夜騏微閉上眼,點了點頭。“那便去吧。”蘇淺的笑容平靜。隻要是為他,做什麼她都願意,她不想他為難糾結。“可是……”夜騏握緊她的肩。“你會保護我的,不是嗎?”她的眼神中,並無太多擔憂。“是。”他沉重點頭,有自己和李玉在旁邊,皇帝並無能力傷她,他最擔心的,是那個秘密。於是,夜騏事先點明,以防萬一:“他現在瘋瘋傻傻地,我們此去,也不過是去試試,所以你對他的言行舉動,不要太當真。”“嗯。”蘇淺自是相信他的,乖巧地點頭。次日晚上,兩頂軟轎,悄悄將蘇淺和夜騏抬出了宮門。到了約定好的地方,李玉已經在那處等待。“將後麵的尾巴引開。”夜騏低聲吩咐。他們即刻進了旁邊的院子,再出來時,仍是同樣的軟轎,隻是坐在裡麵的,已不是先前的人,順著某條路悠悠離開,果然,有人追蹤而去。而這邊,李玉則帶著夜騏和蘇淺,從另一處暗門出去,經隱秘小道,到達太上皇所住的院落。剛進院子,便又聽見了裡屋的唱曲聲,夜騏扯了扯嘴角,拉緊蘇淺,又強調:“你看,他真的瘋了。”蘇淺沒說話,隻輕輕歎了口氣。皇家自古涼薄,命運跌宕難料。或許今朝還是萬眾之尊,明日便淪為階下之囚。但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她收斂心神,隨夜騏走到門外。李玉先進門,太上皇看見他,嘻嘻一笑:“隻有你對我最好,天天來看我。”李玉微笑:“今天我還帶了另一個人來看您。”“誰啊?”太上皇一臉好奇。原本站在蘇淺身邊的夜騏,忽然鬆開了她的手,低低地說了一聲:“對不起。”下一刻,蘇淺隻覺得臉上微微一疼,人皮麵具已經被揭掉。“娘娘,進來吧。”李玉轉頭喚道,眼神中有鼓勵。蘇淺轉頭,望了一眼身影隱在暗處的夜騏,深呼吸了一口氣,慢慢抬起腳,踏過了那道門檻。夜騏在那一瞬間,咬緊牙,眼中滿是愧疚。而屋內的太上皇,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手中原本拿著的絲帕,就悄然滑落在地,兩眼定定地看著她的臉。“蕊……”他喃喃自語,如同癡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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