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都皇宮大殿之中，劉協坐在龍椅之上，殿下文武百官分列而立，文官以尚書令荀彧為首，下首依次是太尉楊彪，太傅蔡邕，司徒黃琬等諸公卿，武臣以衛將軍董承為首，下首依次是輔國將軍伏完，偏將軍王服，越騎校尉種輯等諸將軍。 “宣行征西將軍、領京兆尹、西鄉侯高燚見駕！” “宣行征西將軍、領京兆尹、西鄉侯高燚見駕！” “宣行征西將軍、領京兆尹、西鄉侯高燚見駕！” 驀地，三句拖著長長尾音的人聲，次第加重，在殿外響起。 高燚剛剛趕到殿外，絲毫不敢怠慢，他解下佩劍，守值的小太監立即迎上前來接過去，又伺候著給高燚脫去鞋履，口中諂媚著笑道：“這進殿脫履的規矩實在是麻煩，高征西且再忍耐幾日，等您扶少帝正了皇位，按著您的功勞，一定會被詔讚拜不名，劍履上殿的，到那時，就不用這樣麻煩了！” 他話剛剛說完，卻覺得身邊氣氛有些不對，轉頭看時，卻見隻脫了一半鞋履的高燚正嚴厲地看著他，語氣也是冰冷異常：“你叫什麼名字！” 這個太監一驚，心下還在僥幸地以為高燚打算現在記住自己的名字，等以後會給他很多賞賜，於是不假思索地便說道：“說出來不怕高征西笑話，小人和高征西的名諱是一樣的，這世界實在是無奇不有，這可真是巧了！” “你也叫高燚？”這倒出乎高燚的意料之外，不過顯然這個不是重點，他自己蹲下身子，把另一隻鞋履脫了放好，笑笑道，“是挺巧！” 接著，高燚也不急於進殿，而是厲喝一聲：“羽林衛何在！” “諾！”不遠處一隊羽林衛疾奔而來，“高征西有何吩咐！” 高燚怒喝一聲：“你們是陛下的衛隊，皇城的衛隊，不是我高燚的衛隊！” 這突如其來的怒喝讓這些羽林衛吃了一驚，不過隨即他們便反應過來自己錯在了哪裡，於是重新問道：“天子親衛在此，高征西這裡發生了何事！” 高燚繼續怒喝著說道：“這個叫高燚的小黃門剛剛口出大逆不道之言，妄圖諂媚阿諛，我高燚被汙蔑事小，敗壞朝廷綱紀，國家法度事大，還望羽林衛能將此人繩之於法，明正典刑！” 羽林衛諸人有些麵麵相覷，他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毛病，於是進一步向高燚確認事實真相：“高征西，我們沒有聽錯吧？您是說——” 高燚點頭：“許都新定，不可使這種小人在陛下左右——” 話才說一半，高燚便住了嘴，因為他看到自己的老師蔡邕正隨著劉協與殿內諸位文武百官走到了門口，臉上的神情一片漠然。 “微臣高燚，參見陛下！”高燚不知道連殿內的天子百官都會驚動了，立即跪立於地惶恐道。 劉協擺擺手：“高愛卿平身！” 高燚聽命地站起來，向荀彧等人微笑致意，隻有見到蔡邕的時候，才變回了一張嚴肅的麵孔：“老師！” 蔡邕不為所動：“天子麵前無師徒，你我同殿為臣，切莫以私廢公！” “諾！”這麼一會功夫，高燚隻感到自己後背已經濕透了，老師就是老師，自己不管什麼時候見到都是緊張地要死，連呼吸都不自覺加重了。 黃琬這時笑道：“高征西年紀不大，架子確實不小，人都到了殿外了，卻還要陛下出來迎接，嘖嘖嘖！” 這話聽得十分刺耳，不過高燚卻不願多做計較，他目視黃琬，緩緩說道：“黃司徒真是想多了，要不是因為有個跳梁小醜自作聰明，我也不至於耽擱這麼長時間！” 劉協咳嗽了一聲，沉聲發問：“究竟是什麼事？” 高燚把前後原委說了出來，末了還補充一句：“事情就是這樣，但是我還有一個疑問，這個小黃門的名字，當真是和微臣同名姓的嗎？是偶然緣故，還是有人在背後故意為之，微臣實在很好奇啊！” 劉協點點頭，目光漸漸變得淩厲，他轉頭看向地上已經跪了半天的那個小太監，怒聲責問道：“高愛卿所言，可是真的？” 那小太監自知失言，此刻早已渾身抖動如同篩糠一般，打著冷戰道：“陛……陛下……饒……饒命，是小人……妄……妄自……揣度……高……高征西……的心……心思！” 高燚道：“陛下明鑒，國家乃多事之秋，各地諸侯擁兵自重 擁兵自重，不臣朝廷，微臣夙夜不敢辭勞苦——” 誰知道劉協不等高燚把話說完，就冷笑著打斷了他：“這話，高愛卿應該對皇兄去說，畢竟明日他就是天子了，你這麼多年來努力的一切終於有了結果，朕不過是替皇兄當了幾年皇帝而已，你沒有必要對一個竊據帝位的假天子獻殷勤！” 說罷，劉協一揚手，轉身向著殿內而去，並對著羽林衛們下令道：“將這個無事獻殷勤的高燚拉下去，斬首示眾！“ 此言一出，在場諸人都是一驚，紛紛跪了一地：“陛下息怒！高征西於國有再造之功，豈可輕言問斬，請陛下收回成命！” “再造之功？”劉協停下身子，喃喃道，“一個小太監罷了，有什麼再造之功？諸位愛卿是糊塗了嗎？” “？？？”眾人一頭霧水。 還是荀彧反應得快：“我等都誤會陛下了，陛下是要處決那個和高征西同名同姓的小黃門啊！” “原來是這樣！”眾人這才反應過來，他們抹著各自腦袋上的汗珠子，心臟都差點從嘴裡撲騰著跳出來。 “你們啊！整天都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朕是那種不分青紅皂白亂殺功臣的昏君嗎？”劉協此刻轉過身來，也看到了眾文武們的窘狀，臉上一絲小得意的表情一閃而過，隨即恢複正常，“都怪朕不好，沒有把話說清楚，嗬嗬，臣不臣，君不君，都是不成體統，哈哈哈！” “陛下謬矣！”劉協話音方落，高燚反對的聲音幾乎是緊跟而來。 不過細心的荀彧也發現了，蔡邕也是作勢要說點什麼的，隻是看到了高燚先說出口，便沒有繼續說下去，顯然是想對高燚這個愛徒有所考驗。 “哦？謬？朕謬在何處？”劉協並非沒有看到在場眾人的反應，他隻是故作不知，徑自看著跪在地上的高燚，絲毫沒有讓他起身的意思。 高燚無所謂，他在沙場征戰多年，這點小苦小累都是毛毛雨，他隻是有點反感劉辯劉協這兄弟兩個最近好像都跟吃了槍藥一樣，不停地給他出難題，搞得高燚好像是董卓那樣的大奸臣一樣，搞得好像高燚花費心力從曹操手裡奪來許都和兗州是很無恥小人的行徑一樣。 不過現在想這些都是沒有意義的，既然劉協眼下又給他出了新的難題，高燚隻有硬著頭皮接招才行。 “陛下剛剛所言，似乎是在說明，是亂世導致了君不君，臣不臣的當今局麵，微臣猜得可對？” “高愛卿很聰明，一下就能抓住朕話裡的重點！”劉協嘴角抽動了一下，吃吃說道，“沒錯，就是這個意思，如果是在治世，那些居心叵測之人怎麼能有機會像如今這樣，割據一方，招兵買馬，擁兵自重？如果是在治世，那些心懷不軌之徒怎麼能有機會像如今這樣，結黨營私，蠅營狗苟，貪圖個人利益？如果是在治世，那些自命不凡之徒怎麼可能像董卓和曹操那樣，顛倒黑白，指鹿為馬？” 最後這個比喻，看似在指責董卓和曹操，其實真正意思很明顯，在影射高燚。 連因為路上走得慢剛剛趕到的孔融遠遠聽了，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劉協這番話，打擊麵不是一般地大啊。 這些蔡邕本人也有些出乎意料，劉協今天這是唱得哪一出？他到許都時間不長，但是雖然作為高燚的老師他也少不了很多苛責，但是權臣這樣的字眼，他從來沒有想過朝高燚身上安過。 其他黃琬董承等人就更是不懂了，楊彪則是一副老糊塗的模樣，其實他不過也才四十上下而已。 眾人之中，隻有荀彧神色自然，他對高燚有信心，他所熟識的高燚，乃是越到混亂的局麵，就越是有著清醒的頭腦。 否則，他怎麼做得了數十萬高家軍的主公？ “恰恰相反，並非亂世導致君不君臣不臣的局麵，而是君不君臣不臣導致了亂世的局麵！” 果然，高燚不愧是高燚，麵對劉協如此的詰難，他沒有單純地選擇同意，也沒有單純地選擇反對，而是依然用他自己慣常的法子來解決問題。 “有意思，說下去，讓朕聽聽！”劉協自問自己的這個說法高燚絕不會反對，一者劉協所言是實情，二者劉協是君，高燚是臣，自古以來天子金口玉言，更何況是劉協自認為天衣無縫的言論呢？ 且劉協素來與高燚交流不多，在他的印象裡，高燚的種種經曆不過是武夫所為，中間多少曲折轉危為安，也不過是運氣好，即使與人論對，也是詭辯罷了，實在不足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