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受就難受吧?總比等會被敵人殺了的要好!”夏侯惇拍怕韓浩肩膀,回身命人給他快速穿上鎧甲,又拿起滅世麒麟牙,興奮地說道,“我們有事情可做了!” 韓浩被弄得一愣:“將軍什麼意思?” 夏侯惇神秘地笑笑:“我已經放給敵軍假消息了,說我軍人少又是弱旅,就是要麻痹敵人,我仔細想過了,現在正是敵軍最懈怠的時候,我若率軍去偷襲他們一下,必然會大獲成功!” “將軍高見,我就知道將軍不是安枕病榻之人!”韓浩恍然大悟,也出帳準備去了。 夜黑風高,道路泥濘難堪,小沛城內外的三支勢力卻是蠢蠢欲動,夏侯惇留了空營去奇襲張遼大營,張遼留著空營去奇襲小沛城,劉備又去奇襲高順軍營,高順人馬則是同樣留了空營前去奇襲夏侯惇大營。 這可真是大大的滑稽,除了張遼沒有攻下小沛城之外,其他三人的奇襲都是成功了的,但是都毫無戰果,因為三支人馬都留了空營讓對方中計,可惜的是三支人馬走的路都不相同,設好的伏兵自然也沒有能起到作用。 說來還是張遼功高,畢竟也是斬殺了劉備一部分守軍的。幾支人馬懊惱地朝回走,這個時候卻意外都在城外相遇了。 張遼軍遭遇了劉備軍,高順軍遭遇了夏侯惇軍,四支人馬便在黑暗中混戰起來。 小沛城外,各自撲了空的夏侯惇和高順剛一相遇,就爆發出驚人的戰意,兩軍都沒有來得及擺開陣勢,已經廝殺在了一處,夜黑風高,人聲馬嘶,鬥誌昂揚,喊殺震天。 “陷陣營出列,給我擺好鋸齒陣,取下敵將夏侯惇的首級!” 混亂之中高順卻絲毫不亂,他一麵縱馬提槍,旋風一般將夏侯惇人馬生生撕開一個口子,厲聲一喝,領著自己的王牌之師陷陣營宛若騰躍九天縱橫四海的蛟龍一般,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衝散了夏侯惇的人馬陣型,緊接著更是不等高順自己下令,這數百陷陣營的人馬已經心有靈犀地分散開來,每幾十人為一組,各自包圍了夏侯惇小半的殘兵,各式兵器齊出,比及大隊人馬來救時,已經隻剩一地慘不忍睹的屍體了。 “可惡,高順的陷陣營居然如此厲害!”夏侯惇看著自己的人馬瞬間就傷亡了數百人,不由大怒,拍馬舞刀,趁著陷陣營四散作戰的間隙,也領著自己的青州兵從兩側迂回包抄,等高順發現夏侯惇的意圖時,他的陷陣營已經和大隊人馬被青州兵隔斷開了。 夏侯惇策馬而出,看著有些錯愕的高順笑道:“殺了我的人想走,沒有這麼容易!” 高順也是冷笑:“好大的胃口,就憑你區區夏侯惇想留下我的陷陣營,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這個本事!” “有沒有這個本事,試試不就知道了?”夏侯惇舉手一招,他身後的青州兵潮水一般湧向高順的陷陣營。 “想用人海戰術?愚蠢!”高順冷喝一聲,回身急聲大呼,“鳴金!” 鑼聲急雨般響起,似乎是被這鑼聲帶領著一般,兩側山坳頓時響起震天的喊殺聲。 夏侯惇大驚,對左右道:“糟糕,中了高順的伏兵之計,我們快撤!” 副將們齊聲道:“將軍,我們已經與陷陣營廝殺在了一處,如何能撤退?” 夏侯惇聽著漫山遍野的喊殺聲,歎息一聲,而後厲聲道:“不能撤也得撤,我不能讓這數千人馬剛到第一天就全軍覆沒,你們幾個各帶本部人馬回大營,我親自來斷後!” 幾名副將聽罷大驚:“將軍不可,將軍若有失,我等何以自處?” “對你們的主將就這麼沒有信心嗎?”夏侯惇沉聲道,拿著兵器神色一凜,“這是軍令,違令者斬!” 各路人馬相繼恨恨而退,雖然他們占著包圍陷陣營的優勢,但單兵的作戰能力顯然還是無法望其項背的,即使占儘了先機和士氣,青州兵還是以十倍的代價才能勉強殺死一個陷陣營的士兵,看著這樣懸殊的對比,夏侯惇的心都在滴血了。 誠然消滅陷陣營是可以的,但他自己也將全軍覆沒了。 更何況,夏侯惇知道,陷陣營真正的實力還沒有發揮出來,當年這支數百人馬曾經在董卓的二十萬大軍之中殺得血雨腥風,更何況他這裡隻有三千戰鬥力一般的青州兵? 夏侯惇很不甘,但卻不得不放棄這個廝殺的機會。 高順也察覺了夏侯惇已經沒有了戰意,也不為難,畢竟他也領教了青州兵的厲害,的確是劉備的羸弱人馬無法比擬的, 擬的,誠然他也想靠硬碰硬來斬下夏侯惇的人頭,但久經戰陣的他更熟諳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道理,他不能讓彆人坐收自己的漁翁之利。 “夏侯惇,再會了!”看著青州兵的背影,高順慨然說道。 其實山中並沒有什麼伏兵,不過是高順事先在這裡安插了幾十個士兵而已,單等金鑼鳴起之時,就配合虛張聲勢迷惑敵兵,本來想著是步步為營蠶食敵人一舉殲滅的,卻想不到反過來救了自己一命,當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計劃趕不上變化。 “夏侯惇,可真是不簡單啊!”打了一場不能算輸不能算贏的遭遇戰,高順心裡很不是滋味。 正當高順準備撤退的時候,傳令卻飛馬來報:“啟稟將軍,張遼大人率兵阻住了夏侯惇,正在前方十裡處廝殺!” “好!”高順大喜,一下拍在自己的大腿之上,把手都給拍腫了,他興奮地對大軍下令,“快,張遼人馬不多,但好在多是騎兵,能震懾住青州兵一段時間,我們急行軍趕上,務必在夏侯惇突破包圍前封死他的退路,今晚,就是夏侯惇的死期!” “諾!” 夏侯惇現在極度鬱悶,剛從高順的陷陣營那裡脫身出來,滿以為可以高枕無憂了,誰知道沒有走多遠又遭遇了張遼的突騎兵,張遼這個家夥現在一提到他的名字所有曹軍的士兵都要膽寒三分,誰都知道濮陽他掩護呂布撤退的光榮曆史,他是迄今為止唯一一個正麵對抗虎豹騎又全身而退的人,對於這樣神一般的存在,夏侯惇隻能說是強將手下無弱兵。 突騎兵是呂布早在丁原手下時就開始經營的特殊騎兵,這是僅次於陷陣營的兵種,單兵能力無法同陷陣營或虎豹騎比擬,但幾十人,幾百人組合在一起,就能發揮出成倍的戰鬥力,因為他們各個都善弓術,張遼自己的弓術也是天下知名的,一箭流星,落月驚弓,委實了得, 夏侯惇忽然想起數年前,也是這樣的黑夜,也是這樣的雨天,他的肩膀上被張遼的流星箭射中,後來一直休息了幾個月才好,至今還留有幾寸長的疤痕。 如今,又是棋逢高手,路遇勁敵了,還真是冤家路窄,不是冤家不聚頭。 張遼手持青龍鉤鐮刀飛馬出陣,冷喝一聲:“雁門張文遠在此,敵將前來受死!” “張遼,咱們新仇舊恨一起算!”夏侯惇知道再逃下去也是免不了傷亡的了,索性放棄了走的念頭,撥轉馬頭,將手中滅世麒麟牙緊握手中,大喝一聲,迎著張遼而去。 “鏗”兵器相交,在雨夜擦出耀眼的火花來,雖然兩邊人馬都點起了不怕雨水的鬆油火把,但大雨如注,夏侯惇和張遼還是隻能看見對方的一個輪廓而已。 隻能看得見輪廓,隻能憑感覺出招,隻能憑運氣避險。 有這些,就足夠了。 “鏗,鏗,鏗!”二人不知交戰了多少回合,現在兩邊人馬各自為戰,大雨漸漸變得更大,雨聲漫過了所有的廝殺聲,五步之外,能夠聽得見的隻有雨聲。 和自己與麵前敵人的廝殺聲。 戰鬥,每一個人都變得熱血而又冷酷,拚勁了全力地將手中兵器刺入對方的身體裡,看著鮮血從身體裡噴湧出來,看著對方的或是自己的身體慢慢軟到在泥濘的雨地之中,看著汩汩的鮮血和泥土融成一樣的血色,腥味由重變淡,又由淡變重,往複無極…… 全不顧下一刻是否會有另一隻兵刃也刺穿自己的眼睛。 夏侯惇不知道今天晚上他還能不能活著回去,但死去之前,他要自己像一個軍人一樣去戰鬥。 他感到自己的虎口開裂了,溫潤的鮮血從傷口流到滅麒麟牙的刀柄上,又被狂急的雨水衝刷得乾乾淨淨,一瞬間他開始思考起一個簡單的問題: “我為孟德流這麼多血,他知道嗎?” 是啊,孟德知道嗎? 好像每一次他的部下犯了錯,孟德都要狠狠訓斥他一番,讓他在戰場之上浴血換來的軍功都化為烏有,讓他隻能眼睜睜看著比他資曆低,軍功少的人都高過了他的位子。 曹營第一將,好厲害的名號,可是他覺得自己現在有點不配這個名號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漸漸變得有些懦弱,有些畏懼,有些膽怯,甚至連妙才都不如了。 人人都敬畏這個夏侯惇將軍,其實不過是一個陷陣校尉而已,連雜號將軍都不是。 孟德想借著擢升李典於禁樂進這些人來激烈他,可是孟德不知道他真正在乎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