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似乎很慢很慢,慢得讓人以為時間幾乎停滯了,整個議事廳外麵很靜很靜,靜得幾乎隻能聽見自己的心跳,靜得幾乎隻能聽見輕風拂過路邊樹葉的聲音。 每挨過一個瞬間,王垕都有些莫名的心悸,這不是他第一次要殺人,卻是他第一次不能預料到殺人之後會有什麼後果,這些年一直同糧草打交道,駕馭兵器的手法會不會有些生疏了? 王垕緩緩摸向自己的腰間匕首,腦海中卻不合時宜地映入一個柔媚的倩影,那個倩影身著五色彩衣羅裳,如一隻飄渺的精靈般,騰躍於王垕的腦海裡,視線裡,長袖善舞,衣袂飄飄,令人神往。 這個倩影不是彆人,是曹操在洛陽收留的歌舞姬來鶯兒,全軍上下都知道曹操傾慕此人,然而全軍上下都不明白曹操為何不乾脆納這個來鶯兒為姬妾。 王垕知道不隻是自己醉心於來鶯兒的絕美舞姿,可是,他知道自己的身份,隻是曹營之內一個小小的管糧官,來鶯兒平素根本就沒有正眼瞧過他。 這樣想著,王垕淒楚地笑了一下,人人都以為他是不滿足於後方這個糧官的卑賤位置,想要學著像那些真正的士兵一般衝鋒陷陣,建功立業。 然而沒有人知道,王垕是一個孤兒,他不需要功成名就軍功赫赫來光宗耀祖,他需要的是成為一個眾人矚目的英雄,而贏得美人來鶯兒的注意! 所以,今天的刺殺計劃一定要成功。 半柱香的功夫終於過去了,王垕與同伴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暗暗抽出匕首,向李豐四人所在地方而去。 “嘭”議事廳內忽然傳出幾聲機關發作時的巨響,繼而慘叫聲也接踵傳來,外麵的士兵都吃了一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正要闖進裡麵看個究竟,卻紛紛被不知何處而來的亂箭射傷在地,有幾個幸運點的人好容易跑到門前想衝進去,這時早已埋伏在門後的王垕等人忽然出現,結果了他們的性命。 “有刺客!”敵人終於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幾個受傷倒地僥幸未死的家夥扯著嗓子狂吼。 但是他們的狂吼沒有能喚來附近同伴的注意,反而是四麵城門的震天喊殺聲讓人心驚膽戰。 “發生什麼事了!” 此刻的苦城,曹操大軍去而複返,駐守在東門外,其他三門則發動了最為強烈的一番攻勢,夏侯惇等人得到了城中王垕等人的協助,知道此刻城頭已經沒有了守將,更是親自上陣,領著人馬手持利刃,身登雲梯,砍翻一個個守軍,好多次都險些攻上城頭,卻又被守軍奮力打壓回來。 這一下子就變得十分奇怪,其餘三門戰鬥異常激烈,隻有東門沒有一個曹軍的影子。 一開始城內的士兵還能謹記李豐等人離開時的話,堅守城牆與城門,但戰鬥了半天還沒有看見自己主將的影子,都不禁心裡打鼓,都懷疑主將是不是還在城裡,是不是還活著。 看著城外源源不斷的曹軍和東門外空無一人的奇怪現象,很多人都不約而同的向東門方向集結,而後,打開城門,一小股一小股地出城向東而去,到後來直接變成大批大批的人馬集體向東門外潰逃。 而這一切都被遠處的曹操和攻城的夏侯惇看在了眼裡,更是加大了攻城的力度。 王垕等人一麵命同伴在城內四處散布李豐四人不戰而逃的流言,一麵繼續和剩下的同伴一起與議事廳外的守軍周旋,他此刻正揮舞著從守軍那裡搶來的長矛,收割著不斷前來進攻的敵人性命。 血色連城,他已經記不清自己殺了多少人,他隻知道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他也知道自己必須堅持,堅持到夏侯惇的部隊攻進城來,他知道議事廳內的機關堅持不了多久,受困的李豐四人很快就會衝出來。 正在思索之時,忽然聽到裡麵一聲巨響,果然李豐等人已經識破了機關衝了出來,看到滿眼的狼藉不禁震怒,拔劍在手大喝:“殺!” 糟糕!王垕一矛掃翻身前幾個士兵,便要前去阻攔李豐等人。 然而未待他出手,一條身影已經搶在了他的前麵和李豐纏鬥在了一起。 王垕一霎那間愣怔住,這熟悉的身影,難道是來鶯兒? 微一愣神間,來鶯兒已經與李豐等四人纏鬥了數個回合,李豐猝不及防,待回過神來,發現襲擊自己的不過是一名女子,不由十分氣惱,手中微一用力,更是不留半分情麵, 分情麵,殺招連連,逼得來鶯兒步步後退,直退到王垕身前。 梁剛等三人趁勢也圍攻過來,對王垕與來鶯兒形成包圍之勢,來鶯兒武功儘廢之後,早就與普通人無異,又是一介區區女子之身,任是身手如何矯健,又怎能敵得過四員久經沙場的大將圍攻?不多時已落入了下風。 此情此景正被王垕看在眼裡,他疾步上前,一矛架住另外二人攻勢,與來鶯兒一左一右,吃力殺住四人,饒是如此,依然難以擺脫危機形勢,他趁與敵交手同來鶯兒擦身而過的機會低語道:“此四人不可力戰,在下掩護,姑娘速退!” 聽了此言,黑衣蒙麵的來鶯兒微微錯愕,她不知這王垕何以便知曉了她的女子之身,又不知對方何以出現在此處,又有著怎樣的計劃,腦海中轉瞬劃過無數念頭,嬌喝一聲:“要退便一起退,不要欠你人情!” 王垕無奈,一個殺招狂掃,逼退李豐四人,衝來鶯兒一點頭:“好,一起撤退!” 李豐聽見他們對話,不由怒上心頭,沉聲喝道:“原來是混入我軍的奸細,不要讓他們跑了!” 話猶未完,李豐已經一個箭步提劍刺向來鶯兒,梁剛三人也在旁協從攻擊,他們此刻氣急敗壞,心中何等氣惱,居然被幾個奸細玩弄於股掌之中,更何況還夾雜著一名女子! 如此一來,王垕與來鶯兒壓力陡增,卻絲毫不敢大意,早有幾個同伴結果了門外的侍衛,過來協助,卻不料聽得外麵喊聲大震,正有無數敵兵湧向這裡。 “走!”眼看將要遭受前後夾攻,王垕握起來鶯兒的皓腕,身形一錯,二人已經躍上屋頂,其餘同伴也紛紛躍上屋頂,飛簷走壁,消失不見。 李豐忙命弓箭手放箭,哪裡還看得見人影? 傳令來報:“夏侯惇複又大舉攻城,好多兄弟現在已經棄城出東門而去了,攔阻不住!” “什麼?可惡!”李豐四人一起驚呼,互望一眼,也對那幾個跑掉的細作無心再下令追擊,徑自策馬衝向四麵城門,卻不料沒走多遠,坐騎紛紛癱坐在地口吐白沫又拉出無數稀釋的馬糞,李豐氣得大叫:“定是那些奸細搞的鬼,傳我軍令,速關東門!” 此時的王垕和來鶯兒已經與隨從的同伴們換上了敵軍的衣服混在敵軍之中正要出城去,忽然聽得鑼聲大作,城中傳令聲音遠遠傳來:“將軍有令,速關東門!再敢潰逃者斬!” 一句話引得正在向外奔逃的士兵紛紛愣住:“將軍沒有棄我等而去?” 王垕也愣怔了一下,看向來鶯兒,吃驚地看到來鶯兒的肋下正不斷滲出血跡:“姑娘受傷了?” “不礙事!”來鶯兒秀眉微蹙,輕吸一口氣,玉手捂著傷口,輕叱道:“城門就要關了,我們趁亂出去,否則就來不及了!” 王垕點點頭,與身後的同伴交換了眼色,更不多話,身形一動,對來鶯兒一句“得罪了”便攬住佳人纖腰,疾速奔向東門。 這異狀如何瞞過已經換了戰馬趕來的李豐眼神?他一麵大喝關門,一麵命士兵攔下王垕等人。 眾軍見李豐尚在,心中複又寬慰,但王垕等人也穿著自己人的服飾,又如何看破?等他們回應過來之時,王垕等人已經到了城門邊上,雖然守兵一起關門,但那門厚重,豈是說關便關得上的?隻見王垕等數人身形雜在人流之中,眨眼間已經到得門外了。 李豐看在眼裡,不由勃然大怒,當即在馬上張弓搭箭,瞄著王垕一箭射出。 那箭破空襲來,眨眼便到,直向著來鶯兒後心,王垕看見,當即大駭,一把扯過來鶯兒,此刻周圍人流洶湧,二人都是立足不穩,一個趔趄,王垕尚未穩住身形,卻無意中吻上了來鶯兒的櫻唇。 時間仿佛刹那間停止了。 一同停止的似乎不隻是時間,還有他們的心跳和意識。 異性的親吻似乎永遠是一種奇妙的東西,此時逃亡中的王垕和來鶯兒也許從來都沒有想到,會在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之下親吻彼此。 “啪”來鶯兒反應過來,抽回身子,給了王垕一個響亮的耳光。 似乎耳光總是女子被莫名親吻後給予對方的不知道該稱為懲罰還是獎勵的回報。 然而下一刻來鶯兒就驚愕了,隻見王垕身子一頓,麵帶愧色地倒在了來鶯兒身前,身後插著一支羽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