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真是可喜之事!”牛輔道,不過隨即又換了一臉憂色,“隻是不知道我們內無糧草,外無援兵,不知能堅持到何時!” “內無糧草是真的!”賈詡頓了一下,然後斷言道,“外麵隻怕正有一支援兵前來!” “哦?”牛輔又喜又驚,“文和何出此言?” “直覺!” “什麼?你說呂布帶著人馬向弘農這裡來了?”城外李傕聽完探馬的報告,難以置信地問道。 “是的,呂布親自帶的兵馬,約有一萬五千人馬!”探馬氣喘籲籲道,看來趕了不少的路。 “這樣啊!”張濟聽了不以為意道,“我們有十萬人,何懼他呂布?”說罷轉身喝令道,“張繡出列!” “侄兒在!”披掛一身的張繡縱槍出馬,來到張濟和李傕的身前,“叔父有何吩咐?” 張濟道:“呂布正向弘農而來,你帶五千人馬先去攔住他,我隨後給你壓陣!” 張繡稱諾而退,李傕想了一想道:“對付呂布,不能力敵,隻可智取,不如我親自前去,四麵圍住,必能生擒呂布!” 張濟想想很是,便叫回張繡:“你助李傕將軍,一切聽他吩咐!” “諾!” 李傕領著二萬人馬,向著呂布軍而去,又令副將李彆李暹各引五千人馬,準備左右夾擊呂布,張繡則領五千兵馬為先鋒,負責前去搦戰呂布,務必引到埋伏中。 張繡領命,引軍出前,未出三十裡便遭遇了呂布的先鋒李肅,張繡挺槍出馬,指著李肅大罵道:“這不是曾遊說呂布投靠董公的李肅嗎?怎麼現在成了呂布的先鋒了?” 李肅明白張繡是在嘲笑自己,不禁大怒,更不多言,拍馬挺槍,直取張繡:“無名下將,受死!” 張繡冷笑一聲,自料李肅是個舌辯之人,倘若便這樣殺了他,實在有些無趣,心中如此想,手下卻並不留情,見李肅近前,長槍蓄了萬鈞之力,以迅雷之勢反擊,李肅未及反應過來,兵器已經被張繡的重擊擊脫了手。 張繡一麵高笑:“我二人誰生誰死?”一麵又是一槍,挑落了李肅頭盔。 李肅大驚失色,哪裡還敢再戰,當即披頭散發策馬奔逃回去了,引得張繡軍一陣哄笑。 此刻呂布剛紮下營寨,正與陳宮商量如何進擊:“李傕等人號稱十萬,雖然未必有這樣多,但也未必少於五萬人,況且又都是西涼勁旅,不容小視!” 陳宮也點頭道:“我們人馬本就不占數量優勢,須得找個萬全的法子,才能儘數殲滅敵人!” “蔡邕先生是如何一回事?”呂布忽然問陳宮道,“而且聽說王司徒要處死他!” 陳宮歎息道:“你到底是聽說了,長安軍民都在惋惜這件事呢,已經無可挽回了!連太傅馬日磾都私下說王允滅紀廢典,就不怕絕後嗎?下麵的人說的就更難聽了!” 呂布長出一口氣道:“王司徒現在怎麼變成這樣了,和從前大不一樣,再者,現在長安可用之人甚少……” 正言說間,忽然小校來報:“啟稟將軍,先鋒李肅遭遇敵將張繡,敗了一陣,回軍來領罪!” “什麼?”呂布大驚,“張繡居然到了這裡?” 陳宮也皺起了眉頭:“敵人可真是會選人,現在能匹敵將軍的隻有此人了!” “好,我便讓這小子見識見識我的武勇!”呂布提起方天畫戟,同時下令道,“李肅克敵不力,斬!” 聽了這個消息,所有人都吃了一驚,陳宮勸道:“兩軍未曾交戰,便先斬大將,隻怕於戰不利!” “公台有所不知!”呂布在馬上看著陳宮道,“此人是個舌辯之人,卻不是個打仗能手,當日義父遇害,他也要算一份,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正愁沒有機會下手,趁此機會殺了正好,就算不是今天之事,我也會找其他由頭的!” 說完呂布縱馬出營召集士兵去了,隻留下一臉愕然的陳宮。 此時弘農城內,牛輔卻病倒了,他卻不肯讓他人知道,自己回到房中,吃力躺下,隻覺腹中疼痛難耐,這時房間進來一人,牛輔以為是婢女,隻沉聲道:“不是吩咐過不許人進來的嗎?還不快出去?” 來人卻像沒有聽到牛輔的話一般,徑直來到床前,將手中劍鋒直抵牛輔身前。 “阿媛!”牛輔看清了來人,居然是董卓女兒董媛,“怎麼會是你?” “沒有想到是我對吧!”董媛冷笑著說道,“你背叛父親,導致他被奸人所殺,今天我就是來找你報仇的!” “什麼?嶽父被殺了?阿媛你聽我說!”牛輔想起身,隻是腹中的疼痛實在難耐。 “不要叫我阿媛,你不配!”董媛眼中蓄滿了清淚,手中劍鋒已經刺入了牛輔的身體,血絲殷殷溢出。 “我承認是我不對,如果你要取我性命的話,我不會有半句怨言!”牛輔掙紮著挺著身子道,“可是,我是為了嶽父好,也是為了你好,我是真心喜歡你的!” “不要說了!”董媛一怒之下,長劍直接刺入了牛輔心口。 “噗!”牛輔吃痛無比,卻不哼一聲,“你怎樣想我也好,我隻願你能原諒我做的一切!”牛輔說著,氣息漸漸變弱,卻還是強自說著,“每次有危險,我都願意替你去抵擋,隻是以後,可惜,我不能再去保護你了!” 董媛閉著眼睛嗖的拔出長劍,瘋狂地在牛輔身上砍殺這,血花四濺,口中大呼道:“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對我這麼好,你讓沒有了父親,沒有了奶奶,沒有了依靠,卻為什麼唯獨要對我這麼好?我不要你對我好,我要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 而麵對他的,卻是牛輔已經漸漸變冷的屍體。 門外的士兵聽到了聲響,紛紛闖了進來,卻看見了一幕血腥的場麵。 “這個人殺了牛輔大人!” “牛輔大人死了?” “我們殺了她!” 士兵們一起向董媛攻來,董媛卻沒有看見一般,任由這些士兵把他們的兵器刺入自己的身體。 “噗,嗤,唰!” 董媛笑著,仿佛這些人砍殺的不是自己的身體,而是和自己無關的東西一般,她恨,恨自己的身份,恨自己的父親,更恨眼前這個自己愛的人,恨這個亂世,恨她從沒有幸福過,隻有死了才能解脫,才能遠離所有這些煩惱和不快樂。 她眨動著美麗的眼睛,睫毛上密布著細細密密的水珠。 “父親,女兒來了!” 賈詡也和幾個大將趕來了,看著眼前的慘象唏噓莫名。 不過更壞的消息傳來,外滿忽然傳來震天的喊殺聲。士兵來報告:“不好了,敵軍攻破了四麵城門,紛紛殺進城來了!” “啊!”聽到這個消息,眾人震驚了,現在牛輔死了,如何是好? 賈詡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卻不說話,沒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麼。 這時一員大將站出來說道:“大家不要慌張,牛輔大人已經死了,敵人也攻破了城門,我們抵抗也是一死,不如把牛輔大人的首級帶給敵人假意獻功,然後趁敵不備殺了李傕他們!” “好!”眾人一呼百應,都一起看向賈詡。 賈詡點點頭:“隻有如此了,胡赤兒將軍,事不宜遲,動手吧!” 張濟 sp;張濟率先帶兵突入了西門,一路並沒有遇到多少抵抗,正行走間,卻見一眾將士提著一顆人頭攔在當路,正要下令作戰,對方卻紛紛放下了兵器,將手中人頭扔到了張濟麵前: “牛輔想帶著金銀珠寶逃跑,我等恨其怯懦,殺之來投將軍,還望將軍不棄!” 張濟拿起血淋淋的頭顱仔細看了一番,發現正是牛輔無誤,當即大喜過望:“你等立下奇功,我先記上,回報李傕大人,必有重用!” “我等真心來投,也希望將軍不計前嫌,長安發生了什麼事情,導致將軍斷了糧草?”胡赤兒和賈詡在人群中高聲喝問。 張濟猶豫了一下,方才說道:“董公被害了!” “啊!”這些大將聽了大驚,心中百般滋味混雜。 張濟自然發現了賈詡,立即上前恭敬道:“原來是賈詡先生,嗬嗬,我就知道定是有先生暗中助牛輔守城,否則他也不可能堅持這麼長時間的!” “嗬嗬!”賈詡對張濟還了一禮道,“現在這把老骨頭打算相助將軍,不知還能相容否?” “能,當然能!”說話的是率軍前來的樊稠,他接過張濟手中的牛輔首級,狠狠扔到地上,“真恨沒有能親手殺了此人啊!” 牛輔的士兵們想要發作,被胡赤兒製止了。 張濟打趣樊稠道:“就憑你還想殺牛輔?咱們聯手連高順都打不過,就彆提這個與華雄齊名的牛輔了!” “哈哈哈,咱們雖然武功不怎麼樣,可是運氣好啊,至少不會出門掉水坑淹死吧!”樊稠長笑不已,眾軍也紛紛大笑起來。 賈詡拱手道:“二位將軍可真是有趣,但現在雖然牛輔已死,二位的處境卻並不樂觀啊!” “這話是怎麼說?”張濟樊稠一起問道。 賈詡微笑一笑,繼而笑道:“既然董公已死,幾位又不在長安,想必大權已經落入了王允等人之手,呂布反了董公,定然會助王允守禦長安!” 張濟點點頭:“賈詡先生所料不錯,王允已經命呂布率軍前來了,本來是準備和牛輔聯手,現在看來是沒有希望了,而且李傕和我侄兒張繡已經前去迎戰呂布了,相信以侄兒之能,擒得呂布不在話下!” “額!”賈詡想不到李傕的反應這樣快,於是他緊接著說道,“即使如此,隻怕繼續抵抗會背負叛逆之名,畢竟天子不在我等手中,不如寫道降表,請求歸順王允,進了長安,再見機行事!” “我們憑什麼要聽你的!”這次說話的是搶劫糧草歸來的郭汜,一回來就看見牛輔大敗,雖然驚喜不已,卻看見往日牛輔的謀士賈詡在這裡侃侃而談,不由有些憤憤,翻身下馬,拔出長劍指著賈詡厲喝道。 賈詡麵不改色道:“就憑我對你們說的話百利而無一害!” 胡赤兒憤憤道:“我等真心來投,卻被將軍如此相待,早知如此,不如廝殺酣戰一番光榮戰死,也好過如此受辱。 賈詡和胡赤兒明白,有時候必須要強硬,他們是有能耐的人,如果一個有能耐的人投降時表現的太懦弱,容易被人當成是假意投降,而一個真正骨子裡懦弱的人若是投降時表現的恨懦弱,才有可能被相信。 果然,郭汜相信了賈詡和胡赤兒的話,收起兵器謝罪道:“得罪了!” 張濟道:“雖然先生是真心為我等出路著想,但百官向來視董公如大敵,董公現在遇害,他們怎麼會相容?” 賈詡道:“那可說不定,難道他們不知道放任諸位不管的後果?” 樊稠氣憤道:“那些老家夥不可信,他們真要招降我們,何必派呂布來?一點誠意都沒有,可見先生的話不通!” “這條路不通的話,隻有走另一條路了!”賈詡沉聲道,“如果棄軍單行,則一介亭長就能把諸位抓住了,不如誘集陝人及本部人馬,棄了弘農,徑取長安,以為董公報仇之名,控製朝廷實權,事成則奉朝廷以正天下,若不成功,那時再走也不遲!” 張濟,郭汜,樊稠三人齊聲響應:“此計大妙!” 於是眾人會合人馬,一路散播王允要洗劫西涼的流言,著實引起了不小的混亂,見張濟等人聲勢壯大,紛紛隨從,到了長安城下之時,已經有了十餘萬人,於是分作四路,四麵攻打長安城,呂布雖然想要回救,奈何被李傕牽製,無法回援,待要和李傕決戰,對方卻又堅守不戰,把呂布氣得怒氣填胸,一連數日,戰又不能戰,退又不能退,張繡又派人白天搦戰晚上劫營,虧得陳宮用計,才勉強穩住軍心,又過了數日之後,呂布終知此非長久之計,便與陳宮商議,留下一千人馬假裝主力,剩餘人馬回軍救援長安。 李傕幾日後才發覺呂布已走,不由大怒,令軍隊將那一千人馬圍住,殺得一人不剩之後方才領軍前去長安。 此時長安城內,已是人心惶惶,張濟等人把長安圍得如同鐵桶一般,呂布雖然派兵殺到,見此情形,無可奈何,忽然隻聽喊殺四起,原來董卓餘黨暗開城門,引賊軍入了城,呂布看見,當即領著數百精騎,趁亂突入城中,來到宣平門前,正見王允指揮禦林軍抵擋敵軍,當即大呼道:“勢急如火,請司徒上馬,同出關去,彆圖良策!” 王允看見呂布,感慨萬千:“若蒙社稷之靈,得安國家,吾之願也;若不獲已,則允奉身以死。臨難苟免,吾不為也。為我謝關東諸公,努力以國家為念!” 呂布再三相勸,王允隻是不肯去。不一時,各門火焰衝天,賊軍如潮湧一般來到,呂布隻得引百餘騎,徑直奔司徒府而去,未到卻見司徒府早成一片火海,這時城門處又出現了無數敵軍,發現了呂布,當即呼喝著衝殺過來。 人未殺到,高順與張遼等將士已然率兵截殺過來,將敵兵殺散,但是敵兵軍勢越來越大,隻得勸呂布迅速撤退:“將軍,這裡已經呆不得了,到處都是叛軍的人馬,陳宮先生也在亂軍之中不知去向,我們隻有迅速撤出長安,再圖大計!” 呂布回頭望了一眼濃煙四起的長安城,歎息一聲,揚鞭策馬,與自家軍隊撤退而去。 “我們走!” 現在的王允沒有死,但他也知道離死不遠了,士兵不斷回報,告訴他司空黃琬,太常卿種拂、太仆魯馗、大鴻臚周奐、城門校尉崔烈、越騎校尉王頎紛紛被董卓餘黨殺死,他知道自己也快了,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劉協在皇宮中驚惶問道:“王愛卿,發生了什麼事?這是怎麼了?為什麼整個長安城都是喊殺震天?董卓不是已經死了嗎?” 王允平複下心情,正色對劉協道:“董卓是死了,可他的部將卻不肯罷休,微臣無能,不能保護陛下,唯有一死以陛下了!” 劉協大驚:“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這些董卓餘黨如何會有這樣大的勢力?” 王允苦笑:“是老臣執意不肯受降這些人,才讓他們聚集到一處,打進了長安,老臣低估了他們的實力,也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正說話間,李傕樊稠郭汜張濟四人已經領著人馬找到了劉協所在,帶兵圍住了宣平門樓下,他們看見此處有黃傘蓋,知道劉協必定在此處,便令軍士一起高呼萬歲。 劉協膽戰心驚地問道:“卿等不侯奏請,到此意欲何為?” 李傕等人抬頭啟奏道:“董太師乃陛下社稷之臣,無端被王允謀殺,臣等特來報仇,非敢造反。但見王允,臣便退兵。” 王允在劉協身側,聽李傕等人如此說,慨然長歎道:“臣本為社稷計。事已至此,陛下不可惜臣,以誤國家。臣請下見二賊!” 劉協製止王允道:“愛卿若走,朕當如何?” 王允心下一橫,老淚縱橫道:“陛下保重!”說罷縱身一躍,便從宣平門樓上跳了下去,口中大呼:“王允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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