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馬伯起可不是隻會跑!還會打!” 血紅的朝陽緩緩從地平線升起來,在雲海之中掙紮,翻滾,有如此刻浴血搏殺的馬休,正帶著他的手下為了最簡單的生存和榮耀而瘋狂殺戮著。 所有的恩仇,所有的道義,所有的幻想與奢望,都在此刻被拋諸腦後。 男兒當殺人! 五十對一千,這樣懸殊的對比可謂說是一場沒有懸念的戰鬥,但是馬休與他的五十名部下卻沒有退縮,他們明白此刻的意義,每一個人都在拚儘全力與數倍於自己的敵軍廝殺著,隻是為了搶奪對方的一匹戰馬。 甚至到了後來,明明戰馬已經到手了,敵軍卻是紛紛一哄而上在後麵一刀砍斷自己戰馬的後蹄,自己騎不了,也休想讓馬休的人搶走。 戰鬥是時間比預定的時間要長,馬休感覺這一次像是奮戰了很久很久,他看到自己半數以上的部下都犧牲在了這片土地上,而搶得的戰馬卻隻有十餘匹,不禁心中無限悲涼。 “撤!” “將軍,我們追還是不追!”看著馬休帶著殘餘的二十多人狼狽撤退,眾士兵問向自己的主將。 主將抹了抹臉上的血,恨恨說道:“還追什麼?一千人對著不足百餘人,死傷了過百才殺傷人家二十人,臉上很有光還是再追擊下去有把握,還是老話說得好,窮寇勿追,韓遂的那些舊將已經將金城團團包圍了,我們又丟了韓遂本人,自然要考慮後路了,這金城一帶可不是我們主公的天下,況且他老人家也不在這裡,我們在這裡這麼拚命,誰知道?我們犯了一點點小錯,那就會人頭落地,不如一路劫掠過去,到西羌一帶找個落腳處再說吧!” 眾人士氣也是被馬休這一戰打得無比低落,甚至這都不能稱之為戰鬥,聽了主將的話,紛紛表示讚同:“將軍所言極是,我們從此唯將軍之命是從,將軍到哪裡,我們就去到哪裡!” 一眾人馬似乎在這種自欺欺人的安慰中得到了滿足,居然高唱著凱歌,沒有回金城,而是直接向西開拔而去。 “將軍,追擊韓遂的那夥人好像吃了一場大敗仗,剛才還與韓遂大戰得熱火朝天的,此刻卻沒有了動靜,莫非反被韓遂給全殲了?” 徐榮的副將一直觀察著對麵不遠處的動靜,不禁疑惑一個接著一個,開始的時候逃跑的韓遂這夥人還有些狼狽,惶惶如喪家之犬,但是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隻是不大的功夫,這夥人竟然生生從自己人那裡搶了數百匹戰馬,現在沒有聽到動靜,自然也是有兩軍拉開距離的原因在裡麵的。 徐榮冷聲罵這副將笨蛋一個:“真是比豬還要笨,這支部隊明顯不是韓遂的手下,韓遂雖然厲害,但從來打法都是碾壓式地步步推進,從來都不是這種玩命般的戰法!” 副將被罵了個狗血淋頭,不由滿肚子疑惑,他不好意思地撓著頭,對徐榮的話非常表示懷疑:“將軍這怎麼可能?不是韓遂難道是馬騰?” 徐榮點點頭,卻又搖搖頭:“不是馬騰,但一定是馬騰的人,西涼之中,能和我徐榮的戰力並肩的,也隻有馬家軍了!” “將軍,敵軍衝過來了,並非韓遂本人,而是馬騰之子馬休率領的二百餘人!屬下被他們的人發現了,還廝殺了一場才得脫身!”一名騎兵從遠處策馬近前,身上還有多處傷口,顯然發生了一場戰鬥,但由於急著回來向徐榮報告這一情報,連傷口都沒有簡單包紮,汩汩鮮血幾乎把身上衣甲都浸染成紅色了。 聽到這個消息,那個本來質疑徐榮判斷的副將乖乖閉上了嘴巴,其餘士兵對徐榮更是刮目相看。 “馬休!嗬嗬,馬騰可真是舍得下本錢!”徐榮聽到這個消息,變得異常興奮起來,他相信這個士兵的情報,這些人都曾經隨同他曾經同這個馬休交戰過,隻不過那時候,徐榮的人馬還是依附於羌人的雇傭軍,馬騰是奉涼州此時耿鄙之名前來討伐羌人部隊,馬家軍的神威便是那一次打出來的,當時馬休也隨同馬騰出征,不過是一個十餘歲的少年,卻手刃了徐榮數十人的手下性命。 這筆仇徐榮一直都記著,現在正是所謂不是冤家不聚頭。 “還能再戰嗎?”徐榮目視那名前來報信的騎兵,冷著聲音問道。 “回稟將軍,沒有問題!”這騎兵攥緊了拳頭,猛烈地捶打著胸口,整個人看起來異常地凶狠,全然不懼依舊在流血的傷口。 有幾個不了解徐榮這段過去的新兵不明白平素處事冷靜的徐榮這是怎麼了,他們不由小聲 不由小聲嘀咕道:“既然知道對方不是韓遂了,將軍為何卻不派人前去搜尋捉拿?卻硬要跟馬家小子這麼硬拚?” “你是將軍還是人家是將軍,將軍說什麼我們就做什麼,你頭上腦袋不想要了?”旁邊的老兵注意到徐榮麵色因為聽到這些議論而變得異常難看了,便低聲訓斥那些新兵們道。 徐榮籲地一聲,撥轉馬頭來到這夥新兵麵前,厲聲說道:“你們說得沒有錯,這我徐榮與馬騰的個人恩怨,不該把你們也攪和進來,韓遂此刻必定便在河流上遊的深山之中,你們若想得到這份功勞,去了便可,遲了,我怕他會情急之下渡河而到南岸去,若是給他破壞了冰麵,那我們就真的捉不住他了!” 眾人微微一驚:“將軍你早就料到了韓遂會在那裡,為何卻遲遲不說?” 徐榮金刀一橫,目視前方凜凜說道:“你們是不是以為我徐榮就是個可以為了功名利祿而做事不擇手段的人?” 他這一聲發問,像是拷問在場每一個士兵,也更像是在自言自語,眾人冷靜下來,不敢亂發一言。 聽到沒有任何人回答,徐榮不知是該感動還是該感慨,他幽幽說道:“人生於天地之間,要恩仇必報,但是也要記住,給彆人留條後路,也就是給自己留條後路!” 馬休此刻騎在馬上,帶著手下剩餘的一百多人向前急速行進著,依舊沒有從剛才的心情中恢複過來,幾番血戰,他隻感覺自己整個身體已經使不出半點力氣了,如果現在有一支人馬擋在他的麵前,他簡直都懷疑自己有沒有繳械投降的能力。 突然地,前方起了一陣馬蹄踏地的聲響,從左中右三個方向同時傳來,馬休駭然望去,隻見百餘丈外,不知何時竟雲集了數百的騎兵。 東麵日頭的光芒並不算強烈,然而對於已經廝殺了一夜的馬休來說,卻是猶如一把把絕望的利刃一般,高懸在自己眼前。 “這裡怎麼會有敵軍的?我明明記得來金城之前,此處並未駐紮一兵一卒啊!”馬休喘息著,心想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早有士兵在前打探了一番回來,個個麵色極其凝重道:“啟稟少將軍,對麵是董卓大將徐榮的精銳騎兵,徐榮本人也在其中,人數倒是不多,不到千人!” 馬休聽後一驚,剛才就有手下說與幾個看起來身手不凡的家夥交手,不像是金城的那些追兵,而他之前聽消息說徐榮要來金城,心中也是不信,想不到是真的,那些與自己手下交手的家夥肯定也是徐榮的人了,徐榮此人治軍一流,在董卓軍中簡直無出其右,他來金城做什麼? “馬休!不愧是馬騰的兒子,僅憑區區數百人馬就把整個金城的守軍玩得團團轉,馬家軍果真是名不虛傳啊!” 驀地,對麵陣中馳出一將來,金刀黑馬,青甲黑袍,左臂之上一隻威風凜凜的虎頭,似乎隨時準備這擇人而噬一般,麵上毫無任何戰意,然而任誰也都知道,這才是真正的大將之風。 馬休咳嗽了數聲,儘管胸腔裡一陣氣血翻湧,但是他直到現在才是遇到了真正的對手,比起徐榮來,那些金城的敵兵簡直不堪一比。 戰,還是逃?馬休腦海中隻留下了這一句話。 “少將軍!”“少將軍!”“少將軍!”身後的士兵們紛紛語氣凝重地說著,仿佛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命運一般。 “是我對不起大家!”馬休竟有些哽咽起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董卓與自己父親的矛盾,而現在自己的命實在不太好,居然遇到了董卓的王牌軍,他自己都沒有底氣了,更不要說手下的士兵了。 徐榮自然也看清了馬休帶來的人數,一百多人,而且個個都是帶傷,不知道廝殺了多久,假如過了這裡,那就能安然回到扶風去。 但是徐榮可不會輕易這麼同意! “將軍,我們後方出現了一支千餘人的人馬,看樣子似乎是前來接應馬休的馬騰之子馬鐵!”傳令來報告道。 徐榮凜凜道:“不要管後麵,現在隻看前麵,捉住馬休,不怕拿不住韓遂!” 一聲令下,七百騎兵蓄勢而出,居然就連馬蹄的奔跑之聲都極其一致,那整齊劃一的節奏,儼然如同七千雄兵疾馳而來一般。 馬休這裡也摒棄了所以的念想,不就是一死嗎?他死了,還有二弟馬鐵,二弟死了,還有三弟馬超。 馬家從來不缺人,缺的是魂!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