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燚如此出格的行為,一下子讓全府上下的賓客們都驚動了,他們呆呆地看著一對新人並不是緩緩從府門口走進來,而是新郎高燚將新娘落月抱在懷中大步流星地飛奔了過來,實在是平生未見,不由得都竊竊私語起來。 高躬素來是個不愛張揚的人,這一次高燚專門派秦翻和杜若到蜀郡去,費了好一番口舌才將老爺子勸說回來,高躬一則喜自己的兒子失蹤多年失而複得,也喜高燚功成名就,才區區十七歲便坐上南陽太守的位子,手下更是掌數萬精銳之師,三則喜高燚小小年紀娶妻生子,高家有後,不過身為一家之主,他還是板起臉來,對著蔡邕賠罪一番:“明陽這孩子實在是不懂規矩,光天化日之下,抱著新娘子進來,成何體統?這要是傳出去了,彆人會說我高家門風不正!” 蔡邕撫須而笑:“高老弟就不要再裝,老夫還不知道你的脾氣嗎?看見兒子做了大官,還有了嬌妻女兒,心裡一定樂開花了吧?他到底還是個孩子,做事有自己的分寸,不然他何以駕馭得了帝鄉南陽偌大一個郡?” 高躬點頭:“也對,兒孫自有兒孫福,我也不該對他太過管教,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做得一切還不如自己的這個兒子,實在慚愧啊!” 高靖在旁見自己兄長如此自傷,不由開言勸慰道:“哥哥何必如此,今天是明陽的大喜日子,他將你我還要蔡公從數千裡之外請來,不正是為了為他這段婚姻做個見證嗎?今日隻談喜事,不說其他,對了蔡公,聽說服侍你與琰兒的是王允王子師的養女貂蟬,為何今日不見她來?” 蔡邕打趣高靖道:“怎麼,打算納妾嗎?貂蟬隻比柔兒大不了幾歲,就不怕這小子不痛快嗎?” 高靖一陣無語,蔡邕看著挺正經嚴肅的一個人,怎麼沒說幾句話就亂開玩笑?他尷尬道:“蔡公說笑呢吧?我高靖都是四十歲的人了,雖然孤寡多年,但是可沒有續弦的意思,也不能耽誤彆家姑娘的前程不是?” 蔡邕忍不住笑出了聲:“好,好,不說笑,貂蟬隻是不愛熱鬨罷了,她現在正與琰兒在家中玩耍,其實若不是今日之事我非得前來,肯定也躲在家裡研究太史公的史記了!” “一拜天地!” 袁術的聲音大聲傳來,蔡邕與高躬高靖等人引頸望去,高燚已經與落月到了院落中央,此時太守府的院子裡到處都掛滿了紅燈籠,還有各種剪花,門窗上,樹上,圍牆上,都貼著大紅喜字與四字楹聯,就連地麵上也是一片錦繡紅幔,滿目望去,看得人眼花繚亂。 而鳳冠霞帔的落月與一身大紅吉服的高燚像是墜落凡間的金童玉女,當真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二人朝著天地正位,一齊盈盈下拜,而高燚卻是很實在地直接跪在蒲團上,當真跪了下去。 眾人一起哄笑起來,高燚起身錯愕不已:“怎麼了?難道不該磕頭嗎?” 落月在一旁譏笑他:“虧你還是見多識廣一郡太守的,連這個禮節都不知道!” 高燚自討了個沒趣,嘖嘖嘴道:“管他那麼多!心誠則靈嘛,我相信,我倆這麼誠心,一定能感動上天的!” “二拜高堂!” 袁術見這一對冤家居然這個時候都能拌嘴,實在是一陣無語,眼見蔡邕那裡臉色已經不好了,連忙繼續大聲喝道。 “拜高堂,拜高堂!”高燚一下子反應過來,拉著落月一陣小跑起來,到了高夫人高躬與顏良麵前,這會磕的頭比先前更加實在,一連三個頭不喘氣,磕得地麵咚咚直響,額頭甚至都有些泛紅了。 “好了好了!”高夫人都忍不住要去扶高燚,“有這心意就好了!” 顏良也將落月扶了起來,麵帶微笑地看著高燚:“我疼了月兒這麼多年,今天可把她交給主公你了!” 高燚握住落月的手,也對顏良報之以微笑:“嶽父放心,您不是早就把她交給我了嗎?” “嗬嗬嗬,對對對!”顏良自嘲地笑笑,回去坐了下來。 落月這裡可不高興了,趁著自己裙擺遮著雙腳,故意離高燚近了一些,高燚還道是落月失去了平衡要摔倒,便立即去扶,誰料還沒有扶到落月的腰身,自己腳上卻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痛,與此同時,高燚耳中也傳來一聲落月的嘀咕:“叫你耍小聰明!” “我錯了還不成嗎?”高燚哭喪著臉,以後他發誓再也不耍嘴皮子功夫了,至少在落月麵前不能。 “夫妻對拜!” 袁術似乎是故意的一般,不等高燚反唇相譏幾句,就大聲笑著說了出來,還不忘對失落的高燚擠眉弄眼了一番。 高燚與落月雙雙站定,彼此凝視著對方,落月的蓋頭雖然遮住了麵部,但是其實是紗質的,隔著這蓋頭,高燚將落月精致如畫的五官看得一清二楚。 “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我就喜歡上你了!”高燚怔怔說道。 “油嘴滑舌!”落月嘴上一陣不屑,心裡卻很少歡喜。 高燚可不管落月的奚落,自顧自說了下去:“我從很遠很遠的地方來,隻想著一個人努力,一個人奮鬥,沒有想過會愛上誰,可是見到 是見到你之後,我整個人都變了,我愛你,不可抑製地喜歡你,我那是並不知道你與沮鵠是有婚約的,愛是不能阻止的,我想做你的丈夫,我想要你做我的妻子,我想和你有很多孩子,我想和你過一輩子,還有下輩子,下下輩子……” “盜馬賊,你今天吃錯什麼藥了!”落月有些發怒,但也想到了他們的種種過往,在廣平,在邯鄲,在廣宗,在宛城,幾多生死,幾多坎坷,好多大起大落,現在回想起來,都非常的不可思議。 想著想著,眼淚就來了,止不住得流,她抽噎著怪高燚:“沒事提這些做什麼?害我又哭紅了眼睛,早上化的妝也花了!” “送入洞房!” 袁術看準時機,說完了最後這四個字,立即有幾個丫鬟婆子,攙扶著環佩叮當的落月,向著布置一新的洞房而去,而高燚卻趁機在落月耳邊說了一句:“記得我說過的話,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要記住,我是愛你的!” 落月似乎明白了什麼,今天閻行假扮高燚前去迎親,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今天肯定還會有更嚴重的大事發生! “盜馬賊,你有什麼事情瞞著我?”落月突然掙脫了攙她的丫鬟婆子,轉身揭下蓋頭來,鳳冠也摘下丟到地上去,怒聲質問高燚道。 “月兒,你做什麼?”顏良看見落月這般出格,自然是大怒,謔的起身,走到落月麵前,一巴掌便拍了下去。 高燚豈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他也快步衝了過去,替落月擋下了這一耳光,“啪”的一聲,高燚的臉上留下了顏良的五指山。 顏良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末將死罪,居然打了主公一巴掌!” 高燚忍著痛,不得不說顏良不愧是一流名將,打出的巴掌也比尋常人厲害,高燚都感覺自己要脫臼了,剛才他要是不攔著,估計落月的人頭都要給顏良打飛了,他將顏良攙扶起來,滿臉堆笑道:“嶽父不必自責,本來也是我不對,這一巴掌是我應該受的!” 滿園賓客,以及蔡邕等人都被驚動了,紛紛來問高燚:“究竟怎麼了?” 高燚見事情鬨大了,知道隱瞞不住,隻好說了出來:“本來不想大家知道的,但是事到如今,也是瞞不住了——” “哈哈哈哈!”突然府門口響起一陣大笑聲,一人昂然而入,眾人看了過去,居然是沮鵠! “高燚,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請了這麼多的賓客,甚至宛城不認識的乞丐都能來,為何獨獨我沮鵠沒有收到請柬?” 高燚麵色變得凝重,朗聲回道:“不是我沒有向你發請柬,而是我本人也是剛剛才趕到宛城,卻得知有人要冒充我的身份想要作亂,幸虧被我及時發現,才解除了後顧之憂,倒是你,違反軍令擅自離開廣成關回到宛城,結連董卓與葉十七的人,意欲何為?” “什麼?”聽了高燚這番話,不遠處的沮授刹時麵色慘白,他起身指著沮鵠喝問道,“鵠兒,主公所言,對也不對?” 沮鵠仰天而笑:“父親,孩兒說什麼,很重要嗎?反正不管我說什麼,父親都不會相信的,父親寧願相信一個搶走了孩兒妻子的無恥之輩,也不相信您親生孩兒的肺腑之言,我還能說什麼?” 沮授歎息一聲,連連後退幾步:“我以為,你看開了,沒有想到,你卻始終執迷不悟!” 落月也站了出來,怒聲道:“現在我明白盜馬賊為何不肯對我說出實話了,原來是背後有你在搞鬼!他怕傷了我和沮世叔的感情,才寧願一個人承擔一切,但是沮鵠,你不該這麼自私,不該這麼處心積慮,我已經是盜馬賊的人了,而且還有了他的骨肉,你可以罵我打我,甚至殺了我,但是你因此勾結外人,是天理不容!” 沮鵠笑了出來,笑出了眼淚,笑得雙眼通紅,他狂吼道:“月,你知道和他恩愛纏綿,誰顧及過我的感受?誰為我的處境想過?誰又給過我選擇?事到如今,我已經沒有了選擇的餘地,我能做的,隻有從內部毀滅他,毀掉他努力做出的一切,我才高興,才安心,才快活!” “你到底想做什麼?”高燚站了出來,一步一步向著沮鵠走去,怒聲喝問沮鵠。 沮鵠看著眼前的高燚,語氣不由得陡然提高了好幾分:“我現在要你去死,你敢答應嗎?” 高燚冷哼一聲,繼而道:“如果你敢保證慫恿你做這一切的人,在占據了南陽之後,能夠善待這裡的百姓和將士,我就敢立刻去死!” 似乎覺得氣勢還不夠,末了高燚也是厲聲質問沮鵠道:“你沮鵠敢做這個保證嗎!” “我隻要你死,隻要你死!”沮鵠瘋狂地重複著這句話,整個人麵部都變得通紅起來,血管也是暴漲,身上所穿白衫也被驀地撐破,高燚有些震驚地看著沮鵠的身體陡然暴漲了幾分,看起來,不像人,更像是一個怪物! “殺了你,殺了你!”不止如此,沮鵠的話語也含混不清起來,突然揮舞起兩隻手來,從左右兩麵朝著高燚太陽穴就是一記猛擊。 高燚早有防備,身形蹭的後退一步,雙拳護住身體,任是如此,麵上還是被沮鵠的手拍了一下,臉上瞬間傳來火辣辣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