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清了寇季是一個不自量力的人,王曙也對寇季失去了興趣。
他不打算再跟寇季繼續聊下去,所以直接開門見山的道:“既然你接下了此事,那我就給你講講規矩。從即刻起,我和你祖父,都不會幫你,所有的問題,都需要你自己去解決。”
寇季一愣,遲疑道:“包括事情的始末?”
王曙點頭道:“這個也需要你自己去打聽。”
寇季失笑,“平白無故的增添了不少難度。”
王曙含笑,“你就當是你祖父給你的一個考驗。通過了考驗,你就是寇府的小少爺;通不過考驗,你就隻能陪著你爹,一起回華州鄉下去。”
寇季思量著笑道:“我能不能提三個條件?”
王曙抬手,示意道:“你隻管講,但是我並不能保證會答應你。”
寇季指了指身後的二寶,又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低聲笑道:“入了汴京城,不論祖父認不認我,我都算得上是寇府的人,穿著這一身出去,丟的是寇府的麵子。
能不能準許我們主仆洗漱一番,換一身乾爽的衣裳?”
王曙一愣,仔細打量了一下寇季和二寶身上略顯寒酸的衣服,點頭道:“你說的有理,無論怎樣,你終究是姓寇,出門在外,自然不能弱了寇府的名頭。”
“寇忠,一會兒帶你小少爺進去沐浴更衣。”
王曙回頭吩咐了寇忠一聲。
寇忠趕忙躬身答應道:“知道了姑爺……”
寇季又道:“我還想見一見我爹。入了寇府,沒能叩拜祖父,已經算是失了孝道,若是再不拜見爹,隻怕會落人話柄。”
“我大宋以孝立國,你凡事以孝為先,我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王曙話說的敞亮,可是臉上卻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寇季特地提出要去拜見寇禮,打的是什麼算盤,王曙心裡清楚。
寇禮究竟乾了什麼錯事,寇季從他嘴裡得不到消息,就隻能去寇禮嘴裡套話。
王曙明知道寇季的小心思,卻還是答應了他。
之所以答應的如此痛快,那是因為王曙心裡明白,寇季縱然找到了寇禮,也未必能從寇禮嘴裡套出多少有用的消息。
“我還希望能從府上支取一些錢財……”
寇季並不了解王曙的心思,所以在聽到了王曙答應了他第二個條件以後,又提出了第三個條件。
眼見王曙用異樣的眼神看向他,寇季立馬又補充了一句。
“不需要太多,十貫足以……”
十貫錢,對於尋常百姓而言,那是一年花銷,但是對於寇府而言,卻是九牛一毛。
王曙以為寇季要獅子大張口,沒料到寇季張嘴隻要了十貫。
他遲疑了一下,淡淡道:“我許給你二十貫……”
寇季沒有推辭,拱手道:“多謝姑父。”
王曙道:“你喊我一聲姑父,我這個當姑父的也不能小氣。提醒你一句,你的時間隻剩下了三天半。”
寇季一愣,再次施禮道謝。
王曙擺了擺手,離開了正堂。
寇忠並沒有跟著一起離去,而是弓著腰上前,對寇季道:“小少爺,隨老奴前往室內沐浴更衣。稍後老奴會帶您去見寇禮少爺……”
寇季並沒有再執拗站在原地等寇準。
王曙的出現,代表的就是寇準,他跟王曙談條件,就相當於跟寇準談的條件。
條件已經談妥,就不需要再冒著風雨去等寇準,給寇準叩頭行孝。
事實上在寇季心裡,能不叩頭的情況下,他是絕對不願意給任何人叩頭的。
他在入府以後,之所以執拗的待在正堂門口,非見寇準不可,就是為了了解清楚寇府上下對他的態度。
寇季在寇忠的引領下,進入了廊道。
忠心耿耿的二寶的跟在寇季身後。
在廊道儘頭的一間廂房前,寇忠停下了腳步,吩咐了幾個丫鬟去幫寇季裁衣、燒水以後,引領著寇季進了廂房。
二寶要跟著進去,卻被寇忠給攔下。
“府上家丁們沐浴的地方,在前院東南角的柴房,稍後我會讓前院管事帶你過去。”
寇季從這一點上看到了古代等級製度的森嚴。
他低聲向二寶吩咐了幾句,二寶乖巧的跟著前院管事去柴房沐浴更衣。
二寶走後,寇季進入到了廂房裡。
廂房裡的麵積很大,擺設卻並不多。
偏北的牆壁邊上,放置著一張羅漢榻,房間正中擺放著一隻巨大的紅木澡盆,足足可以容納三個人在裡麵沐浴,仍有多餘。
在澡盆四周,各擺放著一張張輕紗屏風,屏風上勾勒著水墨的梅蘭竹菊。
寇季進入到了廂房裡,抖了抖身上的寒氣,在寇忠伺候下喝了兩碗香茶,丫鬟們燒好了熱水以後,端著銅盆魚貫而入。
一炷香的時間,巨大的澡盆裡填滿了熱水。
為首的大丫鬟身手進去試了試水溫,乖巧的走到寇季麵前,施禮道:“小少爺,熱水備好了……”
寇季站起身,對著她擺了擺手道:“你們先出去吧。”
大丫鬟一愣,看了看寇季,又看了看在一旁一言不發的寇忠。
寇忠臉上露出了一絲難得的笑容,問道:“小少爺不需要人伺候嗎?府上的丫鬟們都是經過宮裡嬤嬤調教過的,伺候人的手段那是一絕。”
寇季側頭,似笑非笑的看向他,低聲笑問,“你這是何意?”
寇忠臉上的笑意一僵,低頭道:“是老奴多嘴了……”
說完這話,他立馬帶著廂房裡的丫鬟退出了房內。
寇季望著逐漸被關上的房門,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
他確認了房門關緊以後,才脫下了衣服,將身體侵入到了溫熱的熱水裡。
悶著頭在熱水裡捂了足足十個呼吸,他才抬起頭,揚起一片水花,然後長出了一口氣,幽幽的道:“這相府的富貴,還真不是好享的。還沒進門,就攤上了事兒。若不是小爺我前世在紅塵中磨礪了多年,還真不一定敢接下此事。”
寇季腦袋緩緩靠後,躺在了澡盆裡的木枕上,仰望著頭頂一排排整齊的梁柱,心頭思緒萬千。
坐享寇府的富貴,自然是一等一的美事。
隻是他畢竟不是寇準親生的孫子,所以在名頭上總是弱一分。
一旦攤上事,寇準處理起他來,絕不會手軟。
他那個便宜父親就是最好的例子。
寇季不願意受製於人。
這種感覺讓他心裡不痛快。
“哎!明明我隻想當一個無所事事的紈絝,享一享榮華富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