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6章 自不量力的劉平(1 / 1)

北頌 聖誕稻草人 2194 字 1個月前

“具體修訂那些律法?”

寇季沉吟著發問。

張知白瞥了一眼殿內正在熱議的群臣,聲音沉重的道:“全部……”

寇季一臉驚愕。

難怪趙禎要召集滿朝文武,難怪滿朝文武不顧朝堂禮儀,三五成群的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難怪張知白一臉愁容。

李迪奏請趙禎修訂全部的國法,跟改革有什麼區彆?

沒區彆。

寇季沉聲道:“我以為李公隻是修訂幾條律法,沒想到……”

張知白一臉意外的看著寇季道:“此事你早就知道?”

寇季沉吟了一下,倒也沒有隱瞞張知白,“此前去李府拜訪的時候,李公透露過一些口風。”

張知白長歎了一聲,“我還以為你全知道,沒想到你跟我一樣,也是一知半解。”

寇季疑問道:“修訂全部律法,是李公一個人的意思,還是內庭三宰共同的意思?”

“薛公人在沙州,他的意思不可能這麼快傳達到朝堂上……”

“呂公的意思,暫且不明。目前為止,隻有李公一個人為此事張目。”

張知白語氣中充滿了濃濃的擔憂。

寇季皺眉道:“李公捅了一個馬蜂窩……”

張知白苦著臉道:“誰說不是呢……”

“李迪倒了……”

有人在垂拱殿門口低呼了一聲。

垂拱殿內的群臣,齊齊向垂拱殿門口望去。

就看到李迪身穿著一身寬大的紫色官服,手持著镔鐵塊朝笏,昂首闊步的進了垂拱殿。

群臣看著他的目光,十分複雜。

有嫉妒、有怨恨、有厭惡。

李迪對此視而不見。

他就像是一個鬥士一樣,從一眾對他不懷好意的群臣中穿行而過,平平淡淡的站在了文臣班列之首。

在他身邊的群臣中,除了寇季、張知白以外,其他的朝臣紛紛跟他拉開了距離。

“李迪,你個奸佞!你為了自己的名聲,拉著我們所有人下水,你還好意思出現在我們麵前?”

李迪剛剛站定,就有人對著他破口大罵。

“李迪,你自己若是覺得德不配位,拿朝廷高額的俸祿燙手,你完全可以辭去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辭去身上的一切官職。但你憑什麼將我們頭上的寄祿職,一並罷黜?

我們頭上的寄祿職,皆是辛辛苦苦為朝廷奔波換來的,是先帝賜的,是官家賜的。

不是你李迪賜的。”

“你李府人丁單薄,你那點俸祿,足夠你李府一門吃吃喝喝。可我們皆是家大業大,家裡有一大群人要養。你削了我們的寄祿職,讓我們如何養家?”

“你是打算讓我們所有人去你李府吃喝嗎?”

“李迪,你分明就是要逼我們所有人去死……”

“其心可誅……”

“太祖定下的祖製你也敢破,你分明是沒把太祖放在眼裡。”

“……”

垂拱殿內的群臣中,不少人開口,喝罵李迪。

雖說李迪如今是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掌管著所有的官員。

但李迪的舉動,明顯觸犯了眾怒。

他們不怕得罪李迪。

李迪若是敢暗地裡報複,他們一定會結成同盟,共擊之。

昔日,王曾擔任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的時候,就是因為引起了眾怒,被所有人一起上書彈劾,最後不得不自清罷黜相位。

往日裡,口齒伶俐,脾氣火爆的李迪,今日出奇的沒有反駁。

反而靜靜的在哪兒站著。

任由那些朝臣抨擊自己。

寇季皺了皺眉,卻沒有開口幫李迪抱屈。

依照李迪的性子,他若是真要反擊的話,早就反擊了。

他沒有反擊,隻能說明他另有想法。

寇季不好越俎代庖,打亂李迪的想法。

群臣們見李迪不開口。

頓時氣焰更勝。

一個個張嘴破口大罵。

更有甚者,居然將戰火蔓延到了寇季身上。

“寇季,你也不是什麼好人,你跟李迪蛇鼠一窩……”

指責寇季的是一個中年人,體態魁梧,身形高大,卻穿戴著文官的服飾,看品階,並不高。

寇季循聲望去,冰冷的目光落在了那人身上。

那人微微眯起眼,盯著寇季冷哼道:“怎麼,心虛了?”

寇季盯著他,冷冷的道:“你是覺得我好惹?”

那人冷哼道:“我沒有覺得誰好惹不好惹,我隻是就事論事。朝廷諸多衙門被罷黜,背後皆有你的影子,李迪此次奏請官家罷黜滿朝文武頭上的寄祿職,肯定是你給出的注意。

據我所知,在李迪上奏此事的前幾日,你去過李府。”

寇季譏笑道:“你還真會信口雌黃。彆說我跟此事沒關係,就算有關係,那又如何?”

那人冷笑道:“什麼叫此事跟你沒關係?此事明明就有你參與。”

寇季沒有搭理他,而是看向了其他文武大臣,淡淡的道:“諸位也覺得,我跟此事有關,要將火燒到我身上嗎?”

“咳!”

兵部尚書李昭亮乾咳了一下,乾笑道:“本官絕無此意。”

工部尚書王雲升樂嗬嗬的道:“我覺得,此事跟寇吏部,沒有關聯。”

刑部尚書王曾沒有說話,隻是皺了皺眉頭。

戶部尚書張士遜,笑的像是一個佛陀一樣。

寇季目光落在了高處恭身上。

高處恭不悅的冷哼了一聲。

寇季目光重新落在了那人身上,“看來,這是你一個人的意思。”

那人臉色一變,下意識的看向自己的上官。

禦史中丞杜衍臉色有些難看,但卻沒有開口。

領侍禦史張升,像是沒看見他一樣。

寇季沉吟了一下,盯著那人道:“你是侍禦史劉平?!”

劉平臉色難看的梗著脖子道:“是又如何?”

寇季繼續問道:“你是因為我向官家諫言,剝奪了你出任監軍的事宜,在向我報複?”

劉平果斷搖頭道:“沒有!”

他當然是在報複寇季。

他深知此次李迪上書奏請的事情,會引起天下官員的公憤。

一旦李迪上的奏疏被官家準奏,朝野上下將會對李迪群起而攻之。

屆時。

李迪必然會在滿朝文武的彈劾下,灰溜溜的離開朝堂。

他隻不過是想稍微引一引火,讓滿朝文武將火燒到寇季身上而已。

一旦火燒到寇季身上,寇季縱然能借著他祖父的身份,保住自身,也難免會被外派幾年,離開權力的中樞。

而他作為扳倒寇季的人,必然會借著扳倒寇季的事情,獲得一大波人支持。

比如那些曾經受到過寇季迫害的官員。

他可以借著那些被寇季迫害過的官員,平步青雲。

當然了,失敗了就會被寇季碾進土裡。

他在賭,而且還是一場豪賭。

彆人不敢賭,但是他敢。

他也不知道自己那點做的不對,會惡了寇季。

讓寇季在官家麵前,說出他難堪大任的話。

此話已經深入官家之心。

他原想借著在軍中擔任監軍事情,去西域謀一些功勞,回朝以後,借著功勞升遷。

可他一切的謀劃,皆因寇季一句話而泡湯。

如今。

他想要求活,想要升遷,隻能扳倒寇季這個說自己難堪大任的人,向所有人證明,自己比寇季強。

此事,他能做,卻不能說。

所以在寇季問他的時候,他果斷否認。

寇季瞥了劉平一眼,淡淡的道:“你說沒有,我卻覺得有。”

劉平略微有些膽寒,他發現,他自己有些小遜了寇季在朝堂上的影響力。

他初入汴京城不久,以為寇季在朝堂上的影響力,全部原於他的祖父寇準。

如今才發現。

寇季縱然離開了他的祖父寇準,在朝堂上依然有影響力。

而且還十分龐大。

遠不是他三言兩語就能動搖的。

早知道寇季在朝堂上影響力這麼大,他就不應該出聲。

劉平下意識的看向了領侍禦史張升。

他當初初入禦史台的時候,他的上官張升就告訴過他。

滿朝文武,隻要他能抓住把柄的,他可以隨便彈劾,唯獨不能彈劾寇季,因為寇季性子狠辣,睚眥必報,凡是得罪寇季的人,皆沒有好下場。

他卻不信邪。

隻覺得寇季仗著跟官家親厚的關係,就肆意的在官家麵前詆毀他,毀他的前程。

他一定要報複一下寇季。

反正禦史有聞風奏事的權力,縱然說錯話,也沒關係。

頂多被罰俸而已。

可今日見到了滿朝文武對待寇季的態度,劉平就意識到,自己替到了一塊前所未有的鐵板。

但……

那又如何?

縱然寇季在官家麵前彈劾他,他也不過是被罰俸而已。

些許的俸祿,他還真不在乎。

劉平咬牙道:“禦史有聞風奏事的權力。”

寇季冷笑道:“那是以前的禦史!自從太師整頓吏治過後,禦史上朝奏事,也得抓到一些證據才行。無故攀咬,就是誹謗。”

“難道你還能當著滿朝文武的麵報複我不成?”

劉平質問。

寇季不屑道:“你也配?”

寇季說完這話,不再搭理劉平。

獨留下劉平一個人站在哪兒,臉色難看,揣測不安。

寇季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群臣們經過寇季這麼一鬨,也不再指責李迪,一個個躍躍欲試的等著趙禎到了以後,齊齊向李迪開炮。

呂夷簡姍姍來遲。

到了以後,跟李迪點了點頭,走到了李迪身後站著。

趙禎在滿朝文武聚齊以後,緊皺著眉頭,踏上了禦階。

坐在了禦階上一張平平無奇的座椅上。

自從楚王趙元佐怒劈了龍椅以後,趙禎就再也沒坐過龍椅。

趙禎坐定以後,陳琳宣了一聲。

“上朝!”

滿朝文武齊齊施禮。

施禮過後。

陳琳剛要開口,就聽寇季大喊道:“啟奏官家,臣有本要奏。”

站在禦史之列的劉平,渾身哆嗦了一下。

他心裡生出了一陣恐懼,覺得寇季所奏的事情,八成和他有關。

趙禎聽到了寇季的聲音,揉了揉眉心,“愛卿有何要事,不等陳大伴宣完朝儀?”

寇季躬身道:“臣彈劾侍禦史劉平,當著滿朝文武之麵,誹謗臣。此事滿朝文武,皆可作證,還希望官家能為臣主持公道。”

趙禎愣了一下,歎了一口氣,擺擺手,“那就罷了吧。”

劉平聽到這話,差點跌坐在地上,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罷了吧?

罷了?!

隨口就罷了?

我可是禦史?

清流言官!

官家您這麼做,不怕朝野上下的文臣們非議嗎?

彆說劉平覺得難以置信了,滿朝文武亦是如此。

即便是寇季,也略微有些愕然。

寇季覺得,以他跟趙禎的關係,趙禎聽到了他被人誹謗以後,應該會小小的懲罰一下劉平。

卻沒料到,趙禎如此給力,開口就罷了劉平的官爵。

寇季仔細的在趙禎臉上打量了一下,見趙禎一臉愁容。

心中便明白了幾分。

明白了趙禎為何一反常態。

應該跟李迪遞上的奏疏有關。

李迪遞上的奏疏,一口氣得罪了大宋朝上上下下的官員。

一些辭仕的老家夥們,知道了此事以後,應該沒少私底下給趙禎遞奏折。

趙禎大概是被那些老家夥們遞的奏折弄的不厭其煩。

所以在聽到了寇季的奏請以後,才會出聲罷了劉平的侍禦史的職位。

明顯。

趙禎不想在此事上糾纏下去,更不想為了一個小小的侍禦史,在垂拱殿內聽滿朝文武唇槍舌戰。

垂拱殿內。

一些了解趙禎性子的,通過趙禎的反應,大概也猜到了趙禎的心思。

一個個看向了劉平,眼中充滿了幸災樂禍。

你不在其他的時候找寇季麻煩,偏偏在官家最心煩的時候找寇季麻煩,給官家添麻煩,涼了吧?

劉平站在原地愣了許久,垂死掙紮的喊道:“官家,臣沒有錯。臣是在履行禦史的職責。是寇季驕橫跋扈,為了鏟除異己,所以誹謗的微臣,懇請官家明察。”

趙禎聽到這話,眉頭皺的更緊,不悅的道:“拖下去,發配千裡。”

劉平大喊大叫著被禦前衛拖出了垂拱殿。

張士遜有些遺憾的感歎了一句,“可惜了……”

一瞬間,垂拱殿裡的群臣們齊齊看向他。

張士遜感受到了群臣的目光,乾巴巴笑道:“可惜了……像這麼蠢的人,朝堂上就這麼一個,如今被罷官去職,發配千裡,我們也少了一個樂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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