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5章 為天下百姓說項?(1 / 1)

北頌 聖誕稻草人 2198 字 1個月前

柳永渾身一顫,一臉慘白。

蟲娘緊握著他的手,擔憂的盯著他。

周遭的那些女子們,一麵憐惜的看著柳永,一麵小聲的嘀咕著,卻不好上前安慰。

柳永握著蟲娘的手微微一緊,慘白的臉色上多了一絲潮紅。

蟲娘吃痛,卻沒有鬆開柳永的手,反而往柳永身邊靠了靠,略微有些緊張的道:“興許寇工部隻是提點你,你可千萬彆在說出什麼悲憤之言。若是你再惹怒了寇工部,此生就無緣仕途了……”

柳永張了張嘴,看著蟲娘關切的眼神,強壓下了心頭的悲憤,悲悲戚戚的道:“我……我聽你一次……”

蟲娘眼眶裡浮現出了一抹熱淚,重重點頭。

柳永瞥見了蟲娘的玉手,被自己抓出了兩個紅印,趕忙鬆開了手,飽含歉意的道:“抓疼你了?”

蟲娘強忍著眼眶裡的淚水不流出,搖搖頭,臉上擠出了一個笑意。

“不礙事……”

柳永重新握住了蟲娘的手。

寇季下了馬車以後,回望身後,剛好看到了這一幕,撇了撇嘴,搖了搖頭,並沒有說什麼。

柳永有才不假,但是他作死的能力,比他的才華更勝。

大宋的文人墨客,皆喜歡風流。

也喜歡在風月場上揚名。

可真正憑借著風月場去揚名天下的,又有幾人?

唯柳永一人爾。

全天下的美人都喜歡你,你讓全天下的男人情何以堪?

真當男人就不會小心眼了?

男人若是不會小心眼,先帝趙恒為何會在你殿試的時候,一言斷了你的仕途?

你柳永固然有才,但是你那點身份地位,在先帝趙恒眼裡,就是一個大一點的螞蟻而已。

一頭酣睡在九天之上的真龍,真的會在乎一隻大一點的螞蟻嗎?

幾乎不會……

除非螞蟻身上有真龍看了也眼熱的東西……

先帝趙恒貴為九五至尊,社稷之主,尚且沒有得到全天下美人的鐘愛。

你柳永一個小小的螞蟻,卻被全天下美人鐘愛。

你柳永若是含蓄一點,謙遜一點的話,先帝趙恒或許會捏著鼻子,放你一馬。

可你柳永得了全天下美人的鐘愛以後,還四處作詩得瑟,生怕彆人不知道你有多厲害似的。

先帝趙恒不搞你搞誰?

不僅先帝趙恒會搞你。

那些個有身份、有官職、有地位的花魁娘子們的入幕之賓,也會搞你。

你尚未未入仕,就得罪了幾乎滿朝的文臣,你還想中進士?

想得美。

寇季剛才提醒柳永的話,飽含深意,隻是柳永似乎沒有聽懂他話裡的深意。

寇季也懶得再次開口。

寇季下了馬車,到了貢院一旁的側門處。

李迪、馬元方二人,早已到了。

馬元方已經年邁,臉上的老人斑難以掩飾,白花花的胡須,從下巴垂到了胸前,套著一身寬大的官服,撐著拐杖,筆直的站在那兒。

明明是一位行將就木的老人,身上卻透著一股子銳氣。

寇季見到他二人以後,主動迎上了前。

“李公,馬公……”

寇季拱手施禮。

馬元方提著拐杖,微微抱拳還禮,“寇工部……”

沒有什麼拜見、參見一類的詞。

馬上要一起公事了,太客套反而會顯得生分。

李迪沒有還禮,而是似笑非笑的道:“寇小子,你那個學生,風頭不小啊。”

寇季淡然笑道:“尚有春闈、殿試沒有過,他還沒有取中,算不上是我的學生。”

李迪撫摸著胡須,有些意外的看著寇季道:“你小子最近長進了不少啊……”

在李迪眼裡,柳永就是一個麻煩。

當初開封府秋闈的時候,寇季力排眾議,取了柳永。

李迪就擔心春闈的時候,寇季還會取中柳永,惹上這個麻煩。

如今聽到了寇季似乎沒有取中柳永的意思,他也放心了不少。

寇季聽到了李迪的誇讚,淡然笑道:“整日裡有您在小子身邊耳提麵命,小子自然得長進。不然豈不是辜負了您的教誨。”

李迪一愣,咧嘴笑了,一邊笑,一邊點頭,“果然長進了……平日裡老夫最討厭那些阿諛奉承之語,偏偏從你嘴裡說出來,老夫聽著十分舒坦。”

“回頭也讓老夫跟著一起舒坦舒坦……”

一直沒開口的馬元方,突然開口插了一句嘴。

李迪、寇季齊齊一愣。

三人對視了幾眼,放聲大笑。

守在側門口的軍卒們打開了側門。

寇季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李迪請馬元方先行,馬元方質疑推辭,直言李迪才是主考,當先行。

李迪搖了搖頭,邁步入了側門。

馬元方緊隨其後。

寇季最後才進入到了側門中。

三人進了側門,軍卒們重新關上了側門。

為了防止有人串聯作弊,貢院的考場,皆是由禮部派遣的小吏們布置的,在開科取士的前三日,交給禁軍將士們看管。

禮部的小吏們,尚能賄賂。

可禁軍將士們,卻沒辦法賄賂。

每次科考,會抽調那一支禁軍將士們過來,誰也不知道。

都是在開科取士的前三日,由官家親筆隨手劃出來的。

沒有定數,也沒有規則。

李迪、馬元方、寇季三人入了貢院內。

先是會同禁軍將士們,仔細的查驗了一番貢院內的每一個角落,確認沒有任何夾帶內隱藏在內後,三人一起動筆,簽了開啟貢院的文書。

又拿著開啟貢院的文書,到了貢院正門口。

出示了文書以後,由禁軍將士們打開貢院的正門。

當李迪三人的身影們出現在貢院門口的時候。

貢院外趕考的學子們,早已在禁軍將士們約束下,整整齊齊的排了三列。

此次春闈的學子,遠比之前開封府舉行的秋闈科考的學子要多近百倍。

秋闈,隻是一府、一州的學子們在科考。

春闈,卻是舉國上下取中了秋闈的學子們在科考。

雖說每年秋闈取中的學子們不多,可是日積月累下,參加春闈的學子們,就達到了一個龐大的數目。

查驗夾帶,自然不是一兩個時辰,就能解決完的。

也不是一兩個軍卒就能完成的。

所以,負責查驗夾帶的官員、軍卒數目,十分龐大。

足足有四百多人。

在李迪三人注視下,軍卒、官員們開始查驗夾帶。

從早上一直查到中午,才完成了所有科考的前期準備。

大體的過程,跟秋闈無異。

隻是比秋闈更嚴謹,更莊重。

萬人齊拜孔夫子的場麵,十分壯觀。

學子們入了考場以後,李迪派人去宮中傳話。

宮裡傳出了聖旨。

李迪宣讀了聖旨以後,宣布了壬戌年春闈,正式開考。

有了之前開封府秋闈的鬨劇,此次春闈科考的試題,朝廷再也沒有允許寇季經手。

試題是由趙禎、寇準、李迪、王曾四人一起出的。

出好了以後,為了防止泄題,一直放在寇準在宮裡辦公的案幾上。

有寇準時時刻刻盯著,當真是無人敢動。

壬戌一科,應當是大宋有史以來,最公平的一科。

至於壬戌一科是否會在公平之後,加上公正二字,那就要看某個黑心腸的寇姓副考,會不會下狠手。

試題發放到了學子們手裡。

學子們開始答題以後。

李迪三人分彆巡視了一番考場,然後回到了貢院內的廳堂內坐下。

李迪、馬元方二人,皆沒有睡意。

寇季有些困乏,不過看到人家兩個年過半百的人,依然精神抖擻的坐在那兒,他也不好開口。

三個人一邊品著茶,一邊說著一些閒話。

閒話說了一會兒後。

馬元方突然開口詢問李迪,“李相,汴京城裡最近似乎不太平啊?”

李迪放下了茶杯,含笑道:“馬公說的可是關於廢除坐轎的事情,還有化禁令為國法的事情?”

馬元方撫摸著胡須,點點頭,“這兩件事如今在汴京城裡鬨的沸沸揚揚的,老夫想不知道都難。”

頓了頓,馬元方看著李迪,笑嗬嗬的道:“還有人跑到老夫府上,讓老夫出麵,為其張目。”

李迪眉頭一挑,沉吟道:“馬公是打算順應他們的心思,勸解我?”

馬元方的年齡,遠比李迪要大,資曆也比李迪高,雖說身上的正職不高,但李迪並沒有在他麵前拿大。

馬元方搖搖頭,對著皇宮的方向拱拱手,道:“老夫多此乞骸骨不成,皇恩浩蕩,準許老夫補了一個兵部侍郎的閒差,在家養老。

若不是內庭的公文,送到了老夫府上,老夫恐怕都不會出來。

又怎麼會為那些人張目?”

李迪疑問道:“那馬公提到這兩件事,欲意為何?”

馬元方擺手道:“李相不必多慮,老夫提起這兩件事,並不是想參與到這兩件事中。老夫隻是覺得,這兩件事在汴京城裡已經鬨騰了三個多月,是不是該停一停?”

李迪聞言,皺起了眉頭。

馬元方前腳才說,不會乾預此事,後腳就讓李迪平息此事。

前後矛盾,李迪怎能高興。

馬元方見李迪皺起了眉頭,苦笑著道:“老夫真的沒有其他心思……老夫隻是被那些人煩的頭疼,隻想清靜清靜。

那些人皆是假托著老夫昔日一些好友的名頭到老夫府上拜訪的,老夫也不好將他們擋在府門外。

可他們一趟趟的往老夫府上跑,老夫實在是應接不暇,頭疼不已。”

馬元方的話說的真切,李迪卻沒有全信,他心裡暗自猜測著馬元方是否還有其他目的,嘴上卻感歎道:“朝堂上的瑣事,叨擾了馬公修養,確實是我等的疏忽。

等此次春闈過後,我會跟寇相、王相商討一番,平息此事。”

馬元方點點頭,直言道:“其實想要平息此事,也不難。抓大放小即可,總得讓那些人占到甜頭才行,不然他們鬨起來沒完沒了,以後你們再想推行新的政令,他們勢必陽奉陰違。”

馬元方說的道理,李迪如何不懂?

不僅李迪懂,寇季也懂。

寇準、李迪、王曾三人真要是準備處理此事,又怎麼可能讓此事拖延了長達近三個月之久?

他們三人有的是辦法處理此事。

馬元方的話,前後不一。

引得李迪有些不快,李迪語氣有些生硬的道:“馬公才說了,不願意為那些人張目,怎麼又做上了那些人的說客?”

馬元方聞言一愣,非但沒有覺得尷尬,反而哈哈大笑道:“李迪,你這性子,這麼多年了,都沒變啊?”

李迪冷哼道:“馬元方,你倒是變了不少,學會了替人張目了?”

馬元方和李迪交情不深,但是二人此前也是相識。

馬元方喊破了李迪的姓名,李迪自然不甘示弱。

馬元方笑道:“老夫跟你交情雖然不深,但老夫的性子你也算了解,老夫若是願意替人張目的話,如今坐在參知政事位置上的人,就不是你,而是老夫。”

李迪沉聲道:“無論是廢除乘轎的事情,還是化禁令為國法的事情,我三人自有主張,

我三人放任那些朝臣、讀書人們鬨事,也有我三人的目的。

你如今插手,讓我三人早日結束汴京城裡朝臣、讀書人們的鬨劇,分明是在替他們說項。

還好意思說是什麼不厭其煩。”

馬元方指著李迪,搖著頭道:“你啊你,還是這脾氣,也不知道改一改。知道的人,知道你性情如此,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大宋的參知政事是癲狂之徒。”

李迪板起臉,冷冷的道:“我李迪縱然性子不堪,可我兩任參知政事,也是滿朝文武答應的。你說我性子癲狂,你昔日在朝堂上的時候,性子可比我更癲狂。”

馬元方見李迪絲毫沒有平心靜氣說話的意思,便長歎了一聲。

“哎……罷了,老夫就跟你實話實說。”

李迪冷冷的盯著馬元方。

馬元方歎氣道:“老夫確實是在替人說項。”

“誰?”

李迪沉聲質問。

馬元方幽幽的道:“天下百姓……”

李迪眉頭一挑,緊皺著眉頭道:“那些朝臣、讀書人們鬨歸鬨,可沒鬨到百姓們身上。”

馬元方搖搖頭道:“他們鬨騰的事情若是不解決,老夫要上奏朝廷的事情,就沒辦法開口啊。”

李迪一愣,沉聲道:“你是為了幫自己的事情張目,所以才讓我三人儘快結束汴京城裡的鬨劇。”

馬元方依舊搖頭,“不是為老夫自己,而是為天下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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