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準確的說,是為了鍛造盔甲的新料……”
寇季笑眯眯的說。
朱能嘿嘿笑道:“我就知道……你小子可是一點虧也不願意吃,又怎麼可能做出這種損己利人的事情呢?”
寇季盯著朱能笑道:“朱家叔叔……你剛才說幫我……”
“必須幫!”
朱能拍了拍胸脯喊了一聲,又壓低了聲音,湊到寇季身邊,低聲道:“回頭我瞧瞧去城外的軍營裡,給虎字軍的那些小崽子們指點一下。
我再暗中給你調遣數百的精兵過去,讓他們扮成虎字軍的將士出陣。
到時候就算不能贏,也不會輸的太慘。”
寇季挑著眉頭看著朱能,不好意思的道:“朱家叔叔,這樣有些不太好吧?虎字軍可是要踩著龍神二衛搏名聲的,你又是龍神二衛的統領。”
朱能滿不在乎的道:“這有啥?我早就想拉著龍神二衛出去磨練一番,隻是一直找不到機會,如今有機會,怎麼可能錯過。
隻要能把龍神二衛拉出去打一場,磨練一番,丟掉了些許的麵子,不算什麼。
再說了,我等武臣,麵子都是從戰場上搏來的。
比鬥之間,輸掉一些言麵,不算什麼。”
寇季對朱能一禮,“那小侄就先謝過朱家叔叔。”
朱能哈哈大笑道:“自家人,無需說那些客套話。”
寇季點頭笑道:“朱家叔叔說的在理。”
朱能笑容更燦爛了,他又道:“對了,我知道你小子嘴饞,最近弄了些好東西,要不要去我府上嘗嘗?”
寇季聞言,舔了舔嘴角,低聲笑問道:“大蟲,還是熊瞎子?”
朱能大氣的道:“大蟲、熊瞎子,那都是尋常的東西。你要喜歡吃,回頭隻管派人去府上取。這一次弄到的東西可不同。”
朱能看向寇季,低聲笑道:“上古食鐵獸聽說過沒?據說是上古魔神蚩尤的坐騎。”
寇季聞言,心裡有些不太好的預感,但管不住肚子裡的饞蟲,在朱能的誘惑下,跟著他去了朱府。
到了朱府以後。
朱能帶著他去看傳說中的上古食鐵獸,上古魔神蚩尤的坐騎。
寇季看到了籠子裡關著的野獸以後,嘴角抽搐的道:“這……食鐵獸,魔神的坐騎?”
“昂!”
朱能理所當然的應了一聲。
隨後,他指著籠子裡的野獸,大大咧咧的道:“這東西運到府裡,也有不少日子了。隻是府上的廚子不懂如何下刀,就一直關著。
如今琢磨了幾日,勉強琢磨出了一些門道。
今日請你過來,剛好宰了它下酒。”
寇季盯著籠子裡的野獸,一臉古怪。
那胖乎乎、圓滾滾、黑白相間,憨態可掬的樣子,寇季很熟悉。
什麼上古食鐵獸,上古魔神蚩尤的坐騎,寇季不知道。
寇季隻知道,此獸平日裡就靠著賣萌,抱大腿為生。
‘好想養……’
‘吃了吧……’
‘這可是國寶啊……’
‘在大宋,你才是國寶,它不是,它是食物……’
‘下不了嘴啊……’
‘你就不想常常它的味道?’
兩個小人在寇季心裡瘋狂的打架。
寇季盯著籠子裡的黑白相間的大家夥,猶豫了許久,低聲道:“要不……切個腿嘗嘗?”
寇季的低聲細語,被朱能聽到了,朱能愣愣的道:“賢侄,什麼切個腿嘗嘗?你要生吃嗎?”
不等寇季搭話,朱能目光落在了籠子上,摸索著下巴上的胡須,沉吟道:“生吃應該也不錯,切成片,蘸點香……”
朱能收回了目光,對寇季大笑道:“賢侄,還是你會吃……我怎麼就沒想到把它做成膾呢?”
“來人呐!”
“把這東西弄下去,切一條腿,做成膾,其餘的燉了。”
“……”
朱能大聲的吩咐。
終究。
籠子裡的大家夥,還是沒能被燉了。
寇季問朱能討要下了它。
打開籠子的那一瞬間,一個小小的身影,從那個大家夥身下爬了出來。
直到這一刻,朱能、寇季二人才發現,籠子裡關著兩隻獸。
大的似乎怕小的受到傷害,所以把它庇護在身下。
一瞬間,朱能也失去了吃它的欲望。
朱能生平吃過的野獸無數,但是在野獸身上看到了舔犢之情的時候,總會心軟。
抓捕一大一小兩隻野獸的人,應該沒少折磨它們。
所以它們看到人的時候,總有一些恐懼。
大的一打開籠子,就驚恐的衝著朱能等人大喊大叫。
朱府的護衛,差點沒把它當場格殺。
小的則是四處躲藏,生怕被人抓到。
直到寇季禍害了朱府的竹林,給小的弄了一些竹子吃了以後。
小的情緒才穩定下來,然後抱著寇季的大腿,死活也不肯鬆手。
寇季就任由它抱著,在朱府上陪著朱能吃了一頓燉熊掌,才帶著一大一小兩隻野獸,回去了寇府。
此後幾日。
寇季就在府上幫著兩隻野獸,弄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
小的那隻,有點粘人。
似乎知道寇季不會傷害它,又會給它好吃的,所以走到哪兒都要抱著寇季。
慶幸的是,向嫣也有點喜歡小家夥。
不然它說不定會被冠以爭寵的名義,被送到餐桌上。
朱能則兌現了自己的承諾,不僅每日下差以後,偷偷跑到城外去指點虎字軍,還背地裡安排了一些人,悄無聲息的加入到了虎字軍當中。
一晃,到了初八。
各部各司各衙,正式開衙。
寇季硬生生的從腿上拽下了那個粘人的小家夥,穿上了朝服,趕到了宮裡去上朝。
武勳們散步的謠言,已經有了一些火候。
今日上朝,武勳們必然發難。
寇季自然不能錯過。
到了宮裡。
垂拱殿上。
陳琳宣了上朝以後。
文武大臣躬身,恭請趙禎、寇準二人坐下。
然後在寇準主持下,安排一年的政務。
一應政務安排完了以後。
高處恭整理了一下衣冠,抱著朝笏出班,奏道:“啟稟官家,臣有本要奏。”
趙禎端坐在龍椅上,淡淡的道:“講!”
高處恭朗聲道:“啟稟官家,天子親軍除夕夜入汴京,引起了汴京城百姓們的恐慌。經過了朝廷安撫以後,百姓們才知道那是朝廷的勁卒。
如今,汴京城的百姓人人稱讚天子親軍。
言稱天子親軍,勝過我大宋所有的兵馬。
禁軍將士聽聞此言,有些浮動。
如今已經有數支禁軍將士奏請,要跟天子親軍校場上一教高下,一決雌雄。”
話說到了這裡,高處恭並沒有繼續再說下去。
但當他話音落地以後,有武臣站出來,高聲道:“臣奏請官家,準許天子親軍和禁軍將士一教高下,以安軍心。”
隨後,其他武臣也站出班,奏請讓天子親軍和禁軍一教高下。
最誇張的還要屬朱能。
朱能人雖然不能上朝,但是奏本卻遞到了趙禎案幾前。
朱能言稱,天子親軍虎字軍,揚名汴京城,讓龍神二衛禁軍將士人心浮動,一個個吵嚷著要跟虎字軍一決雌雄。
他用隱晦的詞語告訴趙禎。
若是趙禎不答應天子親軍虎字軍和龍神二衛禁軍將士一決雌雄,恐怕龍神二衛禁軍將士鬱鬱不寧,會產生營嘯。
趙禎、寇準自然不會相信朱能的屁話。
但是朱能代表著龍神二衛表達的態度,卻不能忽視。
誠如朱能所言。
文臣們見到了武臣們集體奏請讓虎字軍和禁軍將士一決雌雄以後,也摻和了一腳。
王欽若、李諮等人紛紛出班,奏請讓虎字軍和禁軍將士一教高下。
趙禎眉頭擰成了一團。
他又不傻,如何看不出,朝堂上的文武大臣奏請虎字軍和禁軍將士一教高下背後的深意?
很明顯,這是要一腳把虎字軍踩進泥裡。
趙禎對虎字軍可是寄予厚望的,他還指望著虎字軍以後能在戰場上稱雄,幫他長臉的。
趙禎下意識的看向寇季。
寇季神色凝重的出班,咬著牙道:“官家,禁軍既然要跟我虎字軍一教高下,那我虎字軍斷然不會拒絕。我虎字軍可以輸,但絕不會怯戰!”
寇季那神態,就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然而,趙禎聽到他的話,卻愣了愣。
趙禎不由自主的想……
這是要坑人?
寇季若是不願意讓虎字軍和禁軍將士一教高下的話,絕不會答應此事的。
通過寇季的話,趙禎猜到了寇季的想法。
頓時,他皺起的眉頭微微舒展了一些,側身詢問寇準,“太師以為如何?”
寇準知道寇季的謀劃,所以不可能阻攔他,在麵對趙禎疑問的時候,寇準淡淡的道:“那就比一比吧……剛好各國使節還沒有返程,也可以讓他們見識見識我大宋的兵甲之利。
震懾一下一眾宵小,讓他們懂得如何敬畏我大宋。”
寇準一句話,此事算是定下了。
散朝以後。
武臣們用嘲諷的目光從寇季身上掠過,徑直出了垂拱殿。
寇季則臉色難看的盯著他們。
直到武臣們散儘以後,臉上才浮現出了一絲笑意。
“寇工部,官家請你去偏殿候著。”
陳琳不知不覺的出現在寇季身邊,陰測測的說了一句。
寇季甩了甩袖子,淡然的道:“頭前帶路……”
陳琳瞪了寇季一眼,帶著他到了偏殿。
偏殿裡。
燃著龍涎香,青煙嫋嫋。
熏的整座偏殿,充滿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寇季入了殿以後,趙禎急忙走上前,開口問道:“你是不是又在謀劃什麼?”
寇季拱了拱手,笑道:“自然是幫虎字軍揚名,順便幫我們的鍛鐵作坊揚名。”
趙禎拽著寇季,到殿內坐下,略顯焦急的道:“快跟朕說說……”
寇季坐定以後,細細的給趙禎講解了一下自己的謀劃。
趙禎聽完以後,一臉意外的道:“照著你的說法,咱們的虎字軍能贏?”
寇季點頭笑道:“就算不能贏,那也不會輸。”
趙禎臉色有些古怪的道:“朱能的做法,是不是有點……”
趙禎很想說一句,朱能的做法有點無恥。
可朱能明顯的在幫他,幫寇季,他怎麼能罵人家無恥呢。
寇季含笑道:“這恰恰說明了朱能對官家你忠心耿耿。”
趙禎沉吟著點點頭。
朱能的做法雖然有些無恥。
可一旦事成了,那就是一舉三得的事情。
不僅幫趙禎保住了虎字軍,還幫鍛鐵作坊揚了名。
更重要的是,還可以拉著已經糜爛到不堪入目的龍神二衛,出去曆練一番。
借此讓龍神二衛恢複幾成的戰鬥力。
不至於繼續糜爛下去,變成朝廷的大蛀蟲。
趙禎沉吟了許久,對寇季道:“似朱愛卿這樣的忠臣,朕以後一定會重用。”
寇季翻了個白眼道:“這話你應該自己跟朱將軍說,你跟我說有什麼用?”
趙禎笑道:“也對……若是朱愛卿能帶著龍神二衛出去磨練一番,能打幾場勝仗的話,朕一定會好好褒獎他。”
笑過之後,趙禎對寇季又道:“對了,朕名下什麼時候又多出了一個鍛鐵作坊?”
寇季盯著趙禎,疑問道:“鍛鐵作坊研究出的新鐵,比镔鐵要好,卻比镔鐵價格低。鍛造出的鐵料,可以幫助大宋的軍備,提升一個台階,還能幫著官家擠死那些借著鐵料牟利的貪官汙吏,以及奸商。
更重要的是,能幫官家賺取大筆的錢財,充實國庫、內庫。
官家不喜歡嗎?”
趙禎微微愣了愣,意外道:“居然有這麼多好處……”
寇季淡然笑道:“鍛鐵作坊不允許旁人窺探,但官家你是鍛鐵作坊的大東家,你要是想知道裡麵的動向,自然可以派人去查探一番啊。
是不是真如同臣所說的那樣,你一看便知。”
趙禎點頭笑道:“真要是如此,那朕自然喜歡。”
寇季點點頭,陪著趙禎聊了一些過年期間,宮外的趣事,離開了皇宮。
寇季走後。
陳琳邁著小步子,走到趙禎麵前,低聲道:“官家,那寇季既然心甘情願的把鍛鐵作坊的最大的份子給您,隻怕鍛鐵作坊,重要性不弱於交子鋪。
交子鋪有多利害,相信官家您心知肚明。
幾個月的存錢,就已經接近了大宋稅負的一成半。
以後的存錢隻會越來越多。
假以時日,必然會成為朝堂上一個重要的部分。
鍛鐵作坊隻怕也是如此……”
趙禎收起了笑臉,盯著陳琳,歎氣道:“陳琳……你是在提醒朕,讓朕防著寇季?”
陳琳沒有猶豫的點頭。
他也不是第一次提醒趙禎防著寇季了。
所以沒必要隱瞞。
縱然寇季在此,他也敢當著寇季的麵,讓趙禎防著寇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