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4章 後娘養的保塞軍(補‘業紅顏’欠更)(1 / 1)

北頌 聖誕稻草人 2190 字 1個月前

“比如折老太君,八十歲的高齡,在老夫離京的時候,擋住了老夫的儀仗,讓老夫給你帶句好,難道你不應該給人寫一封信,道一聲謝嗎?”

“應該的……”

“……”

陳琳在寇季寫完了信以後,訓斥了寇季好久,才離開了寇季的營帳,出去找人把寇季的信送回去。

他並沒有找軍中傳信的將士,而是招來了距離他們軍營最近的驛站裡的傳信小卒,把信傳回了汴京城。

至於他為何沒找軍中傳信的將士,具體緣由寇季沒有多問。

大概是為了彰顯他這個監軍的地位吧。

事實證明,陳琳確實是一個好奴婢。

此後幾日。

從等到曹瑋大軍迎上,到大軍過真定府,陳琳都沒過問過軍中的兵事,他緊緊的跟隨在寇季身後,每過三日,就提醒寇季寫信給趙禎。

估計在他心裡,曹瑋如何在軍中折騰,都不如寇季給趙禎寫信重要。

朝廷的公事,他是用耳朵在記,能不能記住很難說。

但趙禎的吩咐,他是用心在記,並且會一絲不苟的落在實處。

曹瑋率領著兵馬到了真定府以後,其他各路廂軍也已經到了。

四十萬大軍彙合到了一起以後,曹瑋訓誡了一番各部將領,然後開始分兵。

遼軍分兩股南下,曹瑋自然不可能把兵馬聚在一起,一擁而上,他也需要分兵。

曹瑋分兵兩路,一路二十五萬兵馬,由他率領,出真定府,迎上從幽州城南下的遼軍主力。

一路十五萬兵馬,由楊文廣,以及幾個團練使一起率領,兵進雁門關。

分兵過後。

大軍也沒在真定府多待,立馬開始行軍。

據說毗鄰幽州城的兵馬已經跟遼軍對上了,他們在遼軍的進攻下,節節敗退。

曹瑋率領的大軍若是不能及時趕到,他們很有可能會在遼軍的進攻下,全軍覆沒。

曹瑋領兵開拔,寇季隨軍而行。

曹瑋原本是想派遣寇季去楊文廣所率領的左軍中擔任監軍的,可陳琳死活要待在寇季身邊,陳琳這個都監又必須待在曹瑋這個統帥身邊,所以最終寇季也被留在了曹瑋身邊。

曹瑋率領著二十五萬兵馬到了保州,就趕上了保州駐紮的保塞軍跟遼軍正在酣戰。

曹瑋沒說什麼多餘的話,也沒有宣讀什麼出兵誓詞,領著兵馬直接衝出了保州,跟遼軍酣戰成了一團。

最終打退了遼軍的進攻,才率領著兵馬撤出了戰場,在保州城池下,安營紮寨。

寇季、陳琳二人,領著一幫子的文書,開始為剛從戰場上下來的將士們記功記過。

瞧著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將士們,寇季嘴角直抽抽。

遼軍的凶猛,遠超他的想象。

保塞軍將士們的淒苦,也遠超他的想象。

一群在數九寒天裡,跟遼人以命相搏的猛士,穿的棉衣裡塞滿的不是棉花,而是雜草。

一個個凍的渾身爛瘡,還笑嗬嗬的跟寇季說,棉花這種外夷的東西,遠沒有宋土上的雜草禦寒,也沒有宋土上的雜草穿著貼心。

寇季知道他們是在說假話,也知道他們是在為背後那些喝兵血的人掩飾。

可他還不能罵人,不能發火,還得哄著這些他們,穿上他送出去的羊皮襖。

他遞出去的羊皮襖太好,皮毛太順,將士們不敢接。

眼見寇季把隨他而來的文書、監軍、判官們剝了一個乾淨,把他們身上穿著的禦寒的衣物都送到了將士們手裡,將士們更不敢接了。

將士們都知道,這群官大爺們是來給他們記功過的,要是因為他們凍著了,受了風寒,那他們可是要遭殃的。

人家隻需要在記功過的本本上動一動手,就能撚死他們。

寇季還得哄著他們,說不會在記功過的本本上害他們,他們才敢接下寇季遞過來的羊皮襖。

就這,他們在拿到了寇季的羊皮襖後,順手就塞給了軍中的娃娃們。

寇季瞧著一個年邁的老卒,把寇季塞給他的羊皮襖順手披在了一個十三歲左右的小子懷裡,忍不住問道:“他是你孫兒?”

老卒晃了晃腦袋,“今天剛認識的瓜娃子,見了遼人,一個勁的往前衝。若不是小人拉著,保準被遼人的弓箭射死。”

說完這話,老卒似乎覺得不過癮,衝著身後那些嘿嘿傻笑的將士們喊道:“你們這群天不收的老家夥,彆在哄騙著娃娃們去送死了。

再讓老頭子我瞧見你們哄著娃娃們去送死,自己卻躲在娃娃們身後,老頭子先剁了你們。”

將士們聽了,依舊一個勁的嘿嘿傻笑。

老卒回過身,拘謹的瞧著寇季,低聲道:“讓您看笑話了。”

寇季左右瞥了一眼,見張元牽著毛路走了過來,就湊上前拔下了張元身上的羊皮襖,扔給了老卒。

“穿上吧……”

老卒摸索了一下羊皮襖,乾巴巴笑道:“這怎麼使得?還是給娃娃們吧。”

眼看老卒還要把手裡的羊皮襖遞出去,寇季卻拽住了他,穩穩的把老卒遞出去的羊皮襖塞到了老卒手裡,認真的道:“你得穿著,還得活著。你活著,才能保護更多的娃娃。”

老卒一愣,緊了緊手裡的羊皮襖,咧嘴笑道:“老頭子聽您的。”

寇季站起身,瞅著那些沒有羊皮襖,凍的直吸溜鼻涕的將士們,喊道:“你們都彆眼饞彆人身上的羊皮襖,過幾日,我給你們弄一批過來,保準你們每個人身上一件。”

將士們聽到這話,山呼海嘯的叫了起來。

陳琳卻拉了拉寇季,低聲提醒道:“在軍中彆瞎許諾。你是監軍,還是監保州兵事的監軍,你隨口一句話,他們都會當真的。”

陳琳拽著寇季,沉聲道:“你憐憫他們,把自己的羊皮襖給他們,甚至拔了我們的羊皮襖給他們,老夫都由著你。

可你一口氣許諾了上萬件的羊皮襖,我們根本就沒有。

就算老夫現在動用監軍的職權,從各地抽調,短時間內,也湊不出那麼多。”

寇季側過頭,盯著陳琳,認真的道:“那就看著他們凍死?他們要死,也該死在跟遼人廝殺的時候,而不是凍死在我們軍營裡。”

陳琳惱怒道:“可我們一時間湊不出那麼多羊皮襖。”

寇季擲地有聲的道:“湊不出也要湊,我們就算是把真定府所有的牛羊都殺了,也得給他們一人湊一身的皮襖禦寒。”

“我是一個監軍,我沒辦法跟他們一樣衝鋒陷陣。但我得想辦法讓他們吃飽喝足,穿暖和。”

陳琳見寇季有些怒火上頭的架勢,就拉著寇季往外走。

“此事咱們回去再說。”

陳琳拉著寇季回到了軍中的大帳裡。

路過軍帳前的時候,看著隨寇季而來的馬車上,那些裹著箱子的羊皮毯子被拔了個乾淨。

寇季皺眉問道:“誰乾的?”

寇季還想用那些羊皮毯子做一些禦寒的衣物給將士們送去。

如今看到了羊皮毯子沒了,寇季有些惱火。

守在馬車前的寇府侍衛苦著臉道:“隨軍的大夫全部拔去了。小人們攔不住。”

寇季甩開了陳琳,怒氣衝衝的喊道:“我去找他們問個清楚。”

寇季悶頭衝到了軍營中隨軍大夫所在的地方,還沒到地方,調頭又離開了。

陳琳小跑著追了上來,見寇季沒有去隨軍大夫們住的地方鬨,疑惑的問道:“怎麼了?”

寇季低著頭,沉聲道:“沒什麼?”

陳琳狐疑的丟下了寇季,小跑著跑到了隨軍大夫的住所,左右瞧了一眼,臉色不太好看的回到了寇季身邊。

寇季聲音沉重的道:“看到了?”

陳琳聲音沉悶的道:“看到了……凍壞的耳朵,胳膊腿,一盆一盆的往出端。”

寇季握著拳頭,咬牙道:“那些喝兵血的,一個個都該死。”

陳琳沉默了一下,低聲提醒道:“那些敢喝兵血的,背後的家世和背景都不俗。”

寇季看向了陳琳,認真的道:“我惹得起嗎?”

陳琳一愣,幽幽的道:“惹得起……你惹得起,老夫也惹得起。”

寇季點頭道:“那就先派人把真定府裡掌管軍需的各級官員的家抄了吧。抄出來的衣物,送去給將士們禦寒。抄出來的錢財,用來購買牛羊。殺了牛羊,肉給將士們熬湯喝,皮毛給將士們做衣服。”

陳琳點頭道:“理應如此。你起草公文,老夫負責蓋印。老夫會派人盯著,保準把他們藏的每一個銅板都摳出來。”

兩個人說做就做。

回到了帳篷裡以後,寇季起草了公文,陳琳用了都監印信,隨後他們差遣了跟隨他們而來的將士、侍衛們,跨上了馬,奔出了軍營。

誰也沒料到,兩個監軍到了真定府以後,沒有先在軍中找茬,倒是先拿了真定府掌管軍需的官員們開刀。

到了夜裡的時候。

風聲吹到了曹瑋的耳中,曹瑋冒著雪衝到了寇季的軍帳。

一進帳篷就喊道:“寇季,你派人去抄家了?”

一進帳篷,看到了寇季、陳琳,正提著針,對著一堆臭烘烘的羊皮、牛皮發呆。

他也是一愣。

“你們這是做什麼?”

陳琳收起了針,對曹瑋撇了撇嘴,道:“咱們這位小祖宗發了善心,要給保塞軍的將士們做羊皮襖,他還非拉著老夫一起做。

可老夫從沒有動過針線這東西,不知道如何下手。”

曹瑋皺了皺眉頭,看著寇季,低聲道:“寇季,你在胡鬨什麼?先是派人去抄家,又在這裡搗鼓臭羊皮。”

寇季放下了針線,對曹瑋道:“派人去抄家,那是因為那些人都該死。在這裡搗鼓臭羊皮,那是因為將士們需要這些臭羊皮禦寒。”

曹瑋皺著眉頭喊道:“你在真定府裡又抓又殺的,人家真定府知府事已經找到了老夫頭上了,還說要上書彈劾老夫。你這不是在給老夫添亂嗎?”

寇季皺了皺眉頭。

陳琳卻慢悠悠的道:“恐怕不是真定府知府事吧?而是各勳貴家留在真定府裡的管事找到了你頭上吧?”

曹瑋眉頭一挑,咬了咬牙,沒說話。

很顯然,陳琳說的是實情。

陳琳淡淡的道:“曹瑋,老夫跟寇小子怎麼胡鬨,那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我們兩人沒有去插手你的軍務,已經給足了你麵子。

但你管到了我們兩個人頭上,是不是越權了?”

陳琳微微挺起身,聲音拔高了幾分,喝道:“老夫陳琳,真定府知兵事都監,有先斬後奏的職權。老夫就算是在真定府殺的人頭滾滾,把真定府上下官員殺一個乾淨,也不是你曹瑋能夠過問的。

管好你的兵事,打好你的仗。

彆為了彆人家裡的幾顆腦袋,一點錢財,來找老夫麻煩。

老夫現在要的隻是他們留在真定府裡的幾個管事的腦袋。

他們要是把老夫惹火了,老夫回了京,把此事查一個清清楚楚,他們的腦袋也不一定能留住。”

曹瑋歎了一口氣,拱了拱手,退出了寇季的軍帳。

曹瑋走後。

陳琳歎氣道:“寇小子,你頭腦一熱,可給老夫惹了不少麻煩。”

寇季抄起了一個乾淨的羊皮,縫製了起來,一邊縫製,一邊疑惑道:“這種麻煩你也害怕?”

陳琳晃了晃腦袋。

寇季撇嘴道:“不怕這種麻煩,那你說它有什麼用。”

陳琳被懟的說不出話。

他盯著寇季在縫製羊皮襖,許久許久以後,見羊皮襖在寇季手裡成型,他愕然的道:“你居然會女紅?”

寇季隨手扔下了羊皮襖,白了陳琳一眼,“窮人家的孩子啥都會。讓人把我縫製的羊皮襖拿出去,找保州的那些婦人們照著這個樣式縫製。

時間趕的緊,隻能這麼湊活了。”

陳琳拿著寇季縫製的羊皮襖,仔細端詳了一下,道:“已經很不錯了……”

此後幾日。

遼軍並沒有進攻。

曹瑋在軍中忙活著整軍,忙活著謀劃如何主動出擊,重創遼皇耶律隆緒。

寇季則跟陳琳一起,忙活著給保塞軍的將士們發放羊皮襖。

事實證明,廂軍跟禁軍比起來,真的是後娘養的。

禁軍將士們一個個包裹的如同北極熊一樣在軍營裡瞎轉悠。

而保塞軍的將士們,頻頻有人凍死在軍營裡。

此事似乎在保塞軍中屢見不鮮,在那些將士們被凍死以後,連哀嚎的人都沒有。他們的同伴,隻會把他們抬出軍營,找一個地方,挖個坑把他們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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