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禎太仁慈了……
仁慈的不像是個皇帝。
這對官員們而言,是一件好事,可對國家而言,對百姓而言,未必是一件好事。
寇季有心勸解趙禎兩句,可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趙禎仁慈的性子是劉娥和那些教育他的文官們長期培養出來的,不是他三言兩句就能改正過來的。
要把趙禎變成一個威嚴的帝王,還需要長期的培養。
寇季有的是時間,不必急於一時。
趙禎在寇季旁邊吃完了肉,陪著寇季說了會兒小話,在李妃的呼喚下,又回到了李妃的身邊。
寇季一個人繼續跪在趙恒的靈前。
時間一晃。
到了三更天。
寇季格外精神,他可以肯定,那個邀請他去禦花園的人,今晚必定還會有所行動。
他沒有去禦花園,那人的謀劃沒有得逞,又怎麼會甘心。
寇季從三更天,一直等到了四更天,也沒有見人湊過來。
他以為那人放棄了,正準備閉目睡覺的時候,有人緩緩的從殿後挪向了殿中。
寇季耳中聽到了響動,猛然回身,就看到了一個雙十年華,模樣秀麗的嬪妃,出現在他身後。
寇季瞧著那嬪妃的妝容,像是一個婕妤。
在宮裡品階不高,但真的很大膽。
她盯著寇季的目光充滿了火熱,她敞開了衣領,伸手去抓寇季。
寇季大概猜到了她要做什麼,慌忙躲閃。
她撲了個空。
然後一臉幽怨的看向寇季。
寇季以為自己躲過了一劫,剛準備長出一口氣,卻沒料到,有人從她身後猛然抱住了他。
然後,四五個嬪妃撲了過來。
有人給寇季手裡塞了個香囊,有人扯下了抹胸,塞進了寇季懷裡。
還有人乾脆直接拉著寇季的手,往她領口塞去。
那個抱著寇季的嬪妃,在寇季耳邊,低聲威脅,“你今日占了我們姐妹便宜,不救我們姐妹出去,我們就將此事說出去,拉你一起死。”
寇季咬著牙低吼道:“你們瘋了!”
那個抱著寇季的嬪妃低吼道:“你不救我們,我們遲早會瘋。進了姑子廟,我們都會被逼瘋。”
寇季瞪著眼,低聲喝斥道:“你們需要我幫忙,隻管找我商量,為何要拉我下水?”
那個最先撲到寇季身邊的婕妤,不知道何時已經湊到了寇季身邊,她盯著寇季,幽幽的道:“小郎君彆怪我們姐妹,我們姐妹也是沒有辦法,所以才出此下策的。若是不拿了你的把柄,你又怎麼會真心實意的救我們姐妹。”
寇季冷哼一聲,陰沉著臉,“你們倒是打的好算盤!”
寇季瞥向她們身後,冷冷的道:“那你說說,我是救你們,還是救她們。”
幾個撲在寇季身邊的嬪妃回身,發現她們身後的所有嬪妃,此刻都醒了,她們都用熾熱的光芒盯著寇季。
她們想著抓住寇季的把柄,讓寇季救她們,其他人何嘗不是這個想法。
那個抱著寇季的嬪妃見此,咬牙道:“那就一起救!”
寇季譏笑一聲,“你當我可以一手遮天嗎?還一起救!我一個也不會救!”
那個抱著寇季的嬪妃狠聲道:“你不救我們姐妹,我們姐妹就把今日的事情說出去,拉著你一起死。”
寇季冷冷的笑道:“不需要你說,我會替你說的。”
嬪妃們一愣,盯著寇季,質問道:“你要做什麼?”
寇季卻沒有回答,而是對著抱著他的那個嬪妃冷哼道:“抱夠了沒有?”
嬪妃們又是一愣。
寇季雙臂猛然用力,怒喝一聲,“給我滾!”
寇季掙脫了嬪妃們的控製,同時也驚醒了所有人。
楊妃、李妃、趙禎等人都看向了寇季。
當看到了寇季被眾嬪妃環伺的時候,李妃張了張嘴,想說話,卻沒說話,隻是歎了一口氣。
楊妃大概猜到了原委,她盯著寇季,打算看寇季如何應對。
寇季盯著那些嬪妃們,毫不掩飾的怒喝道:“爾等身為嬪妃,當遵守禮節,如今為了乞活,竟然做出了這等不知廉恥的事情。
先帝靈柩在此,你們怎麼敢如此?”
那個之前抱著寇季的嬪妃聞言,垂著淚,哭訴道:“明明是你貪圖我們姐妹的美色,欲行不軌之事,我們姐妹不從,你卻惡人先告狀。
我們是先帝的嬪妃,先帝靈柩在此,你這麼做,對得起先帝嗎?”
寇季譏諷的笑道:“你倒是巧舌如簧。你要真有膽子,就拿著你這套說辭,隨我去垂拱殿,當著百官的麵,好好說一說。
看看百官是信你的,還是信我的!”
寇季瞅了一眼外麵的天色,冷聲道:“眼下是四更天,百官們想必已經在宮外候著了。官家為先帝守靈期間,不能上朝。但太後和寇相有攝政之權,他們隨時可以舉行朝會。
現在,你們就跟我去垂拱殿,跪求太後和寇相,讓他們主持一個公道。”
寇季逼近了嬪妃們兩步,怒聲道:“誰敢?誰敢跟我去?”
嬪妃們在寇季的質問下,頻頻後退。
她們耍的計策,平日裡在後宮裡無望而不利,但是卻上不了台麵。
一旦扳倒了朝堂上,很容易被拆穿。
更關鍵的是,這種事一旦鬨到了朝堂上,不論她們有沒有錯,死罪難逃。
“一群鼠輩,也敢算計我。”
寇季見她們頻頻後退,不屑的罵了一句。
他見楊妃、李妃沒有表示,皺了皺眉頭。
他緩緩舉起手,對趙恒的靈柩拱了拱手,義正言辭的道:“我乃是先帝門生,為先帝守靈,純粹是以全孝道,卻沒料到,撞上了你們這幫子肮臟人,汙了我對先帝的孝心。
你們不敢去垂拱殿,我去。
我去找太後,找寇相,問一問他們,誰給你們的膽子,讓你們在先帝靈柩前,行如此不知廉恥之舉。”、
那個最先撲到寇季身邊的婕妤,聽到寇季這話,臉色鐵青,她氣的渾身顫抖著道:“去就去,左右都是你占了我們姐妹便宜。
縱然是死,我們也要拉著你一起死。”
“嘭!”
她話音剛落,楊妃隨手打翻了一個燭台,喝斥道:“夠了!”
寇季跟嬪妃們吵鬨,她可以坐山觀虎鬥,當戲看,可要是鬨到朝堂上去,她卻不能容忍。
此事若是鬨到了朝堂上,先不說劉娥和寇準會如何處置寇季和那些嬪妃,單單是影響,就不是楊妃能夠接受的。
一旦此事鬨上了朝堂。
讓人知道了後宮的嬪妃跟寇季有染,那後宮立馬就會被好事者描述成藏汙納垢之所。
到時候不僅趙恒的名聲不保,劉娥、楊妃、李妃等人的名聲也會受到牽連。
為了一群即將被發配到姑子廟裡的人,汙了趙恒的名聲,汙了她們的名聲,楊妃決不答應。
“一群不知廉恥的東西,當著先帝靈柩麵,行苟且之事,簡直是罪該萬死。”
“陳琳!”
楊妃怒喝一聲。
陳琳匆匆出現在了殿中。
楊妃惱怒的吩咐道:“把這群不知廉恥的東西給本宮押下去,關押起來!”
陳琳剛要答應,就見劉娥略顯疲憊的進入到了殿內,她在殿外就聽到了爭吵,進入到了殿內以後,不悅的喝斥道:“吵吵鬨鬨的成何體統,打擾了先帝安眠,哀家斬了你們。”
嬪妃們明顯畏懼劉娥。
隨著劉娥的喝斥聲落下,她們嚇的直哆嗦。
楊妃起身,湊到了劉娥身邊,低聲把大慶殿裡發生的一切告訴了劉娥。
劉娥聽完以後,盯著那些嬪妃們,破口大罵,“見過蠢的,沒見過你們這麼蠢的。寇季若是能被你們迷惑,哀家豈會讓他待在大慶殿?
你們若是找哀家乞命,找官家乞命,甚至找李妃、楊妃乞命,哀家說不定會覺得你們可憐,放你們一馬。
可你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乾出這種蠢事,更不該玷汙先帝靈寢。
你們真是找死!”
“郭槐!”
“奴婢在!”
“當事之人,拖出去杖斃!其餘人全部給哀家送到姑子廟去,讓掌廟嬤嬤給哀家嚴加看管,出了差自,哀家要她們腦袋。”
“……”
“娘娘饒命啊……”
“姐姐饒命,妹妹也是一時鬼迷心竅……”
“……”
然而,她們做出了這等事,劉娥又豈會輕饒她們。
任憑她們怎麼哀求,劉娥都心硬如鐵。
郭槐當即招來了宦官們,推著嬪妃們往外走。
那幾個招惹寇季的嬪妃,被架出去以後,就在大慶殿前,被當場杖斃。
其餘的嬪妃被架著出了大慶殿,捆綁上,塞住了嘴,扔進了一個馬車裡。
正當郭槐要拽著兩個年幼的才人們離開大殿的時候。
寇季突然開口了,“等等……”
劉娥、楊妃等人的目光,齊齊落在寇季身上。
郭槐盯著寇季,陰陽怪氣的道:“寇季,今夜你在宮裡犯了忌諱,娘娘仁慈,沒有處罰你,你還想乾預宮裡的事情?你是嫌命長嗎?”
寇季搭理都沒搭理他,而是對劉娥、楊妃等人拱了拱手,道:“娘娘,瞧她們兩個的年齡,恐怕剛入宮不久吧。恐怕先帝都沒寵幸過她們。
她們年齡還小,送進了姑子廟,恐怕會被欺負死。”
劉娥瞪起眼,難以置信的道:“你要為她們求情?”
楊妃不悅的道:“寇季,此前的事情,你雖無大錯,但仍舊有錯。姐姐沒有追究,已經給足了你們祖孫麵子,你不要得寸進尺。”
寇季晃了晃頭,認真的道:“臣沒有為她們求情的意思。她們的死活,其實臣一點兒也不在意。臣隻是覺得,她們年齡還小,什麼錯事也沒做過,就此了結了餘生,實在有些太殘忍。
宮裡又不缺她們兩個三餐飯食,不如就賜她們一個宮娥身份,讓她們留在宮裡,也算是一樁功德。”
劉娥聞言,眯著眼,不知道在思量什麼。
楊妃微微皺起了眉頭。
李妃躊躇了一下,低聲道:“兩位姐姐,妹妹覺得寇季說的有理。妹妹從深宮裡出來,身邊也沒個貼心的宮娥伺候著,不如就把她們兩個貶為宮娥,賜給妹妹。
妹妹救她們一命,就當積了一個功德,希望這功德能應在禎兒身上,讓禎兒以後無病無災。”
李妃難得有一次主見,又搬出了趙禎,劉娥和楊妃都看向了她。
李妃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腦袋。
劉娥和楊妃對視了一眼,楊妃緩緩點了點頭。
劉娥沉聲道:“既然李妃為你們兩個求情,那哀家就饒你們兩個一命。從即日起,削你們兩個身上的妃位,降為宮娥,以後專心伺候李妃。”
兩個小丫頭聞言,趕忙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
劉娥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讓她們退下。
隨後,劉娥盯著寇季,冷聲道:“再插手宮裡的事情,就算你有寇準護著,哀家也饒你不得。”
寇季拱了拱手,沒有多言。
事實上,救那兩個小丫頭,並不是寇季的意思。
而是趙禎的意思。
趙禎大概是見過那兩個小丫頭,應該跟她們玩鬨過,或者說過話,多少有點情份。
所以他在看到那兩個小丫頭被拖出去的時候,神情特彆緊張,一雙手握成了拳頭,緊緊的貼在腰間,他想救那兩個小丫頭,卻不敢開口。
寇季看出了這一點,李妃也看出了這一點。
所以寇季才會開口,李妃才會順水推舟。
一幫子嬪妃們被清理出大慶殿以後,大慶殿裡變得空蕩蕩的。
隻有九個人跪在裡麵。
除了寇季、趙禎、劉娥、李妃、楊妃、杜妃外,還有三個後台比較硬的貴妃。
那三個貴妃,都是武勳家裡出來的女子。
除非劉娥跟武勳鬨崩了,不然她不可能處置那三個貴妃的。
她們有強大的外戚撐腰,不需要擔心劉娥將她們發配到姑子廟去,所以沒有什麼過激的行為,隻需要安安穩穩的坐著即可。
寇季就這樣,陪著劉娥等人在大慶殿裡繼續守著。
他們九人在大慶殿裡又清淨,又自在。
然而,汴京城裡卻鬨翻天了。
太白經天的天象還沒有一個確鑿的結論,又發生了周懷正叛亂,緊接著又曝出劉娥非趙禎生母的秘密,趙恒又在這個時候駕崩了。
一樁事接著另一樁,著實讓汴京城裡的百姓震驚了一把。
四件事,每一件事都跟劉娥有關,加上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劉娥是妖後的事情,被百姓們當成了鐵的事實。
百姓們堵在各大官員的府邸,鬨著要讓官員們誅妖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