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如常舉行,文武百官從剛才的意外當中冷靜下來了,就開始覺得這場景有點不對勁,但太子帶領著大家,已經往外走了,而真正說得上話的那幾位,又沒發表什麼意見,他們這些小蝦米,更不敢說什麼了。
畢竟後期上劄子,和現在當場阻止太子,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如果他們敢選擇後者,那就是讓自己徹底站在太子的對立麵。
誰會這麼傻啊。
……
祭天是有百姓圍觀的,這也不知道是哪任皇帝留下來的規矩,侍衛親軍把整個祭壇密密麻麻的圍起來,保證連隻蒼蠅都飛不進來,百姓們就站在這群侍衛的包圍圈外,伸著脖子看今年的祭天事宜。
看到今年的主持人換了,從那張他們都已經看膩的臉,換成了一個年輕俊美、同樣戴著冕旒的郎君,百姓們瞪大雙眼,瞬間交頭接耳起來。
“這是誰呀?好俊俏!”
“呆瓜,當然是太子殿下,你沒看到他穿的是太子服嗎?”
“我怎麼知道太子服是什麼樣子,哎呀,之前就聽說陛下病了,太子代為祭天,那往後……”
“噓噓噓,小點聲,彆讓彆人聽見了。”
孟昔昭回頭看看這倆擠在最前排的老百姓,就跟什麼都沒聽見一樣,又把腦袋轉了回來。
眯著眼睛,他看向站在祭台上方的崔冶,心裡想著。
群眾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
沒錯,他家太子就是俊俏!
…………
*
等天壽帝醒過來的時候,彆說祭天,祭祖都已經結束了,大年初一就剩下一個尾巴了。
得知了早上的來龍去脈以後,天壽帝簡直是出離憤怒,好好的,怎麼他會摔那一下,彆人或許覺得他是腿腳不穩才導致的摔跤,可作為當事人,他很清楚,那塊地磚一定是有問題!
咳……其實他也不能確定,但他太生氣了,所以一口咬定是地磚的錯,當場就叫來聞士集,讓他去查這個事,秦非芒在一旁低著頭,他悄悄看了一眼掛在旁邊的帝王冕服。
冕服之下放著一雙絲履,這雙絲履乾乾淨淨,幾乎一點灰塵都沒沾染過,這也正常,大過年的,宮人恨不得把飛進來的麻雀都清洗幾遍,這套本就是全新的服裝,被天壽帝穿了最多一刻鐘,自然看起來還是嶄新嶄新的。
但隻有秦非芒知道,這不是宮人把道路打掃的很乾淨的原因,而是,這雙絲履,的的確確還沒下過地……
秦非芒心裡有點慌,聞士集的本事他是知道的,這人二十來歲就當了都指揮使,除了他特彆忠心以外,還有就是,他特彆能辦事,天壽帝交代他的,他就沒有完不成的。
應該不會查到他頭上吧……
聞士集聽命出去了,而在秦非芒發呆的時候,他又聽到天壽帝的聲音。
“把崔冶給朕叫來!”
秦非芒一秒回神,連忙應了一聲,一邊往外走,一邊在心裡給太子殿下點了個蠟
。
連月的辛苦,毀於一旦啊,天壽帝這人就是這樣,不管你以前對他有多好,隻要讓他記仇一回,之前的所有努力,就全都白費了。
秦非芒本來是要親自去一趟東宮的,畢竟他現在也算是太子這一係的人了,可剛出來,他就在門口看見了東宮的侍衛都頭,鬱浮嵐。
見狀,他連忙快走兩步,想要把這事告訴鬱浮嵐,讓他去提醒太子殿下,誰知道,鬱浮嵐腳步比他快,在夜色當中,追著前麵的人就跑出去了。
秦非芒疑惑的看著那個方向,後知後覺的想起,那個人是聞士集。
秦非芒:“……”
行吧,還是他自己去好了。
秦非芒到了東宮的時候,東宮內侍讓他進去,見到太子之後,他才發現,孟昔昭也在這。
太子得知他的來意,輕輕點頭,然後頗為愧疚的說了一句:“父皇有命,孤不敢不從,隻是今日在外麵待的時候有些久,孤受了寒,父皇如今龍體抱恙,孤怕過去之後,會給父皇過了病氣,隻好忍痛抗旨了,還望秦大官能把孤的話,原原本本的告訴父皇。”
秦非芒:“……”
他微愣的看著崔冶,而崔冶氣定神閒的回望他,還對他微微笑了一下。
孟昔昭坐在旁邊,哢嚓哢嚓的吃著果子,一副此事與我無關的模樣。
秦非芒:“…………”
可能一開始的時候他還沒發現,但如今都半年過去了,太子從原本的病懨懨,變成如今這麵色紅潤、體魄精壯的模樣,他再看不出來,那他就該去看看太醫了。
原本的他蒼白且虛浮,裝病的話,確實挺簡單,因為誰也看不出來他到底有沒有病,可現在不同了啊,說句大不敬的,太子如今的氣色,夜禦十女怕是都不成問題,再裝病,就太過分了吧。
他用眼神表達自己的猶疑,然而不管是太子,還是孟昔昭,都沒有改變主意的想法,最後,秦非芒隻好默默咽下所有的話,頂著一腦袋壓力,回去複命了。
哪怕還沒回到天壽帝麵前,他都知道,等天壽帝聽了他的轉述,會氣成什麼德行。
……
他走了,孟昔昭的果子也吃完了,擦擦手,他說道:“我也該回去了。”
氣定神閒的太子殿下瞬間皺起眉,像個被浪蕩子拋棄的外室:“這麼早?不是說今日會多陪我一會兒嗎?”
孟昔昭一邊回答,一邊站起身:“可是再不回家,我家裡人就要起疑了。”
……越聽越像偷/情。
崔冶沉默下來,他不再言語,而是看著一旁的燭火,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孟昔昭不怕他生氣,畢竟他覺得崔冶脾氣可好了,在他眼中,崔冶是這天下最溫柔、最隨和的人了。
但他怕崔冶搞小動作。
結合之前的經驗,孟昔昭狐疑的看著他,總覺得他這麼輕易的就妥協有點不對勁,可是崔冶仿佛察覺到了他的打量,把頭轉過來以後,他臉上已經沒有任何值得孟昔昭懷疑的情緒了。
他還親自拿過了孟昔昭的披風,給他係上帶子,然後靜靜的看著他,像是要多看他一會兒,好打發接下來的孤寂一般。
他輕聲叮囑:“回去的路上不要停留,今日許多人都點炮仗,讓你的小廝也警醒一些,不要驚了馬。()”
孟昔昭顯然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聞言,他也有點不想走了,可是不走不行,於是,他傾身過去,抱了抱崔冶,蹭著他的胸口,聞著這令他心安的藥香。
雖然很不舍,但他還是無情的把想要再次解開這披風的太子推開了,臨走之前,他頓了頓,問向崔冶:“鬱都頭應該沒什麼問題吧??()?[()]『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崔冶:“不用擔心他,鬱浮嵐十二歲的時候就來東宮了,東宮是個染缸,能在這裡長久待下去的人,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孟昔昭挑眉:“也包括你?”
崔冶笑:“自然,我可是翹楚呢。”
*
半夜三更,不管孟昔昭還是崔冶,都已經歇下了,而鬱浮嵐還在苦哈哈的跟著聞士集,同他一起調查此事。
鬱浮嵐用的理由是,殿下十分關心陛下,所以他也想為殿下分憂,聞士集其實不太信他的說辭,奈何他死乞白賴,就是要跟著,聞士集也不好把他趕回去。
而遺留的物證,早就被清理過了,鞋子被秦大官換了,原本塗了東西的磚石,也被某個小太監偷偷擦乾淨了。
但是,世上不可能有完美的犯罪,隻要深挖,就一定會發現蛛絲馬跡。
而聞士集找到的第一個蛛絲馬跡,就是磚石上淡淡的、說不上來是什麼東西的味道。
一發現這上麵有異味,聞士集的眼睛頓時犀利起來,他已經可以斷定,這是人為的,而且馬上就要回去報告天壽帝,鬱浮嵐當然不能讓他去,他攔著他,說這點異味還說明不了什麼問題,要查,就查到底,找出幕後黑手,然後再稟告陛下。
聞士集不為所動,叫他讓開。
鬱浮嵐也跟他杠上了,就是不讓。
旁邊兩人的屬下都有點懵,搞不懂這是什麼陣仗。
聞士集開始萌生怒意,他甚至威脅的把刀出鞘,警告鬱浮嵐,他要是不讓,自己就要動手,把他拿下了。
而鬱浮嵐一聽見刀出鞘的聲音,頓時愣了一下,他不可置信的看向那點寒光,然後抬起頭,對聞士集說:“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嗎?”
聞士集皺眉。
“你非要這時候回去複命,是因為你認為,此事是太子殿下做的,對不對?”
聞士集:“……我沒這麼想。”
鬱浮嵐:“可你要是這時候回去了,所有人都會這麼想。”
聞士集:“那是彆人的事,與我無關。”
鬱浮嵐冷笑出聲:“是啊,與你無關,當年與你無關,如今還是與你無關,我真是……”
頓了一頓,他像是突然對所有事情都失望了一樣,垂下眼,說出的話帶著心灰意冷的味道:“我真是蠢,竟然會以為,你和以
() 前不一樣了。”()
聞士集一怔,握著刀的手,突然緊了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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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我沒有——”
他解釋的話被鬱浮嵐打斷:“閉嘴,我不想聽!有本事你就像過去踏著我父親的屍體一樣,也從我身上踏過去,不然的話,你今日休想離開這裡半步!我絕不允許,再有人欺辱殿下!”
背了半輩子的罵名,說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聞士集再像塊石頭,他終究不是石頭。
原本默默的忍受也就算了,畢竟他習慣了,而在鬱浮嵐主動向他示好、甚至大度的表示他已經想通,那事根本就不是他的錯以後,聞士集感到心中輕鬆了不少。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
望著上峰之子近乎仇恨和孤注一擲的目光,聞士集這心裡,老難受了。
……
過了不知道多久,他默默的收回刀鞘,轉過身,吩咐其他人:“把昨日和今日,經過這裡的所有宮人,都給我找來。”
他的屬下們:“…………”
頭一回見到聞士集改主意,他們簡直驚呆了,而聞士集見他們沒動,立刻皺眉看過去:“沒聽見嗎?”
他們這才回過神,呼啦一下,離開辦事去了。
這時候,聞士集轉頭看向鬱浮嵐,卻見鬱浮嵐撇著頭,根本不看他,在他往自己這邊走了一步之後,他還立刻往旁邊挪了一步,仿佛跟他站的太近了,都讓他感到不適。
聞士集:“……”
他不再動作了,而用餘光看著他的鬱浮嵐,也悄悄鬆了口氣。
孟大人說了,他的任務,就是給聞士集拖住,他查出什麼無所謂,隻要能把他拖住,就行了。
原本他覺得這任務還挺簡單的,可真正實施起來,才發現這麼的不容易。
他忍不住歎氣,果然,比起受良心上的煎熬,他還是更喜歡直接抹人脖子。
……
*
另一邊,被崔冶輕飄飄拒絕的天壽帝,果然出離憤怒了。
翅膀硬了啊,絕對是翅膀硬了,還沒怎麼著呢,居然就敢抗旨不遵了!
什麼怕過了病氣,不過就是借口罷了!
天壽帝一生氣,整個華寧殿的宮人都要倒黴,大半夜的,大臣們也都回家睡覺了,沒人哄他,大家就隻能把蘇賢妃請過來,讓她幫忙哄。
不得不說,天壽帝的生命力是真頑強。
要是換了彆人,被連翻下毒,使絆子,故意的惹他生氣,腦袋裡的血管早就爆了,人也早就過完頭七了,可天壽帝就能一直堅/挺著,甚至還能繼續折騰人。
蘇若存過來以後,溫言軟語的勸了他好久,可是天壽帝在氣頭上,哪會聽她的話,煩躁的時候,還一把把她推下床沿,讓她摔倒在地。
旁邊的宮人立刻就要來扶她,蘇若存沒讓,她自己站起來,卑微的向天壽帝道歉,天壽帝並不搭理她,他臉色通紅,並不是那種健康的紅,胸口也不停起伏,太醫剛剛給他開了安神的藥,他
() 也不願意喝,翻來覆去就是一件事,辱罵太子。
蘇若存觀察了他一會兒,突然覺得,這就是個挺好的時機。
於是,她上前一步,柔聲詢問天壽帝,若嫌藥苦,她可以回去做一些點心來,幫助天壽帝服藥,天壽帝聽到這個,這才施恩一般的看她一眼,然後嗯了一聲。
蘇若存微笑,從善如流的退下了。
今晚聞士集不在,宮中沒有外人,天壽帝又被太子氣著了,發了這麼大的火,那麼,他要是再出什麼事,也不會有人意外的。
一炷香之後,蘇若存帶著一份油炸的糕點回來了,這糕點裡放了很多豆沙,甜味特彆重,彆說天壽帝了,就是狗,也聞不出來這裡麵有什麼問題。
而蘇若存伺候著天壽帝,看他喝下那碗藥,也看他吃了這塊糕點。
蘇若存並不知道這東西的藥效是什麼,所以她不敢立刻就離開,天壽帝病了之後,也沒再跟人同房過了,蘇若存去一旁的偏殿短暫休息,但是進去之後,她根本就睡不著。
時間就這樣一點一滴過去,不知到了什麼時辰,突然,外麵傳來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