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太子和孟昔昭等人班師回朝的時候,天壽帝都沒召他們進宮,在宮門外,就讓眾人散了。

而這回不一樣,天壽帝的心情沒有受到影響,他又急著展示自己對勞苦功高的臣子的仁慈,於是,丁醇等人剛進應天府,他就讓閆順英帶著人去東華門迎接,其餘內侍則立刻出去通知百官,一同進宮,看他犒賞三軍。

天壽帝罵人和罰人的時候,喜歡招一大堆的觀眾,這個大家都知道,為了誇人和賞人,特地勞師動眾,這還真是不多見,大家雖然納悶,卻還是老老實實的換了官服,戴好官帽,然後排隊待漏院裡。

孟昔昭得到消息比彆人都早,準備的也更充分,彆人晌午都沒吃飯,而他剛吃完兩張大餅,感覺有點撐,他轉過頭,擋住嘴,打了個嗝。

後麵正餓肚子的官員:“…………”

今日的主角是丁醇,彆人都是陪襯,孟昔昭站在下麵,聽著秦非芒拿著早就寫好的聖旨,在那洋洋灑灑的念,除了丁醇因為官職太高,已經升無可升,作為補償,天壽帝又給他加封了一個節度使的榮譽稱號,以及一個自帶封地的侯爺封號。

剩下的人,全部按軍功升上一級半級,金銀賞賜,大大的有,田地佃戶,也大大的有。

唯有孟舊玉之前提過的賜宅,天壽帝覺得不太妥當,這麼多人全賜,應天府的地方也不夠用啊,所以隻是賜了軍功最高的五個人。由於他還想著讓詹不休替他賣命,於是,即使後續的這些事沒他的份,天壽帝也還是賜了他一座宅邸。

中間的武將們已經除了身上的甲胄和武器,卻除不掉他們身上的殺伐之氣,多數人今日都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多的邊關將領,崇政殿裡麵的血腥濃度正在不斷飆升,作為天天隻會吟詩作對、賞花賞月的文人,他們本能的對這一幕產生了抵觸之情。

文人傾軋,哪怕想要對方的命,也需得認真籌謀上一兩年,而武人想要誰的命,隻需一秒,就能割開那人溫熱的喉嚨。

這是降維打擊啊……

不少人都皺著眉,已經開始思考,要怎麼規勸天壽帝,讓他把這些大老粗全都趕出去了。

不管是鎮守邊關,還是去一方州府帶兵安民,總之,隻要彆留在應天府就行。

孟昔昭也皺著眉,但他皺眉的原因是,沒聽見皇帝提起尚西關的名字。

此時尚西關就站在第一排,雖說他還是笑著的,仿佛大軍受賞,他也與有榮焉,但連謝原都看得出來,他這臉色,是真不怎麼樣。

丁醇當了鎮國大將軍,位次僅僅在他之下,如今陛下又給他封了侯,再加上那幾個節度使的封賞,要知道,尚西關身上才一個節度使的封號,還是在他舔了十來年以後,才終於舔回來的。而這丁醇,真正的作為主將帶兵,不過才五年,如今身上就有三個節度使的封號了!

更彆說丁醇的俸祿,林林總總加一起,居然比他這個驍騎大將軍還高!

陛下最近又有想要打大理的意思,這戰事不消,丁醇就永遠都有

用武之地,再讓他打幾個勝仗回來,自己這驍騎大將軍的位子,是不是就得讓給他了?

尚西關的臉色不好看,孟昔昭盯著他瞧了一會兒,然後看向自己爹的後腦勺。

這事,他老人家到底辦沒辦成啊?

孟舊玉後腦勺仿佛長了眼,他轉過頭,輕飄飄的看了一眼孟昔昭,然後就又老神在在的轉回去了。

孟昔昭:“……”

很快,孟昔昭就不用猜測了,因為在退朝之後,天壽帝讓尚西關留下,估計他也看見了尚西關的表情,所以準備恩威並重的敲打他一下。

在朝上站了這麼久,那倆大餅也成功消化完畢,帶著身心舒暢的感覺,孟昔昭撣撣衣袖,一臉陽光明媚的打道回府了。

…………

跟孟昔昭想的不一樣,天壽帝把尚西關叫來,沒有威,隻有恩。

尚西關畢竟是他的寵臣,哄了他那麼多年,又不跟邱肅明似的,天天在外麵待著,人家可是日日夜夜都留在應天府的,對天壽帝也是隨叫隨到。

天壽帝剛宰了一個邱肅明,雖說彆人沒鬨到他麵前來,但他一琢磨,感覺這些人嘴裡不說,但心裡肯定是想著,他這人真無情,跟了他那麼多年的老人,也是說殺就殺。

要是平時,天壽帝或許不在意,可如今這不是節骨眼上嗎?他是真的很饞大理那塊土地,所以,一點差錯,他都不願意看見。

而且他對尚西關的誤解十分嚴重,他總覺得,尚西關作為驍騎大將軍,在武將當中是十分有地位的,他說什麼,底下人就是什麼,即使不如當年詹慎遊在時那樣齊心,也隻能算是差一點而已。

怕尚西關壞他的事,也是出於安撫老臣,天壽帝把他悄悄的叫過來,不僅給他賞了許多的金銀,還賜了他一幅自己的墨寶,哦對,以及孟舊玉跟他提過的,宅子。

尚西關在天壽帝麵前一臉感動,捧著那幅天壽帝的真跡就出去了,等上了自家的馬車,他才嫌棄的把那幅墨寶扔一邊去。

天壽帝的寫字水平還不如他,就這麼一幅不當吃不當喝的墨寶,誰稀罕啊,拿著它,他回去以後,還要專門設立一個祠堂,把這墨寶供起來,真是給他找事乾。

至於金銀,這倒是讓他臉色緩和了一些,畢竟沒人嫌錢多。

回到家裡,尚西關吩咐下人去把祠堂收拾出來,再去把金銀收起來,至於那新賜的宅院,等房契送來了,他找倆人,過去收拾收拾,能租出去就租出去,租不出去,那就每月派人過去打掃一通,其餘的,就不必管了。

這時候沒有炒房這一說……應天府的房價固然是高,可大家又不喜歡囤房子,隻是喜歡囤鋪子,要是可以的話,尚西關更想把家裡多餘的房產都賣了,可皇帝賜下的房子,他是無論如何都不可以賣的。

其實不說賣,連租,都有些不合規矩,不過,一般大家也不在意這個,畢竟官做多了,大家手裡都有好幾套房產,總不能為了感謝皇恩,還把自己掰成好幾瓣吧。

墨寶尚西關當場揣

著就走了,金銀是後來秦非芒親自去內藏庫給尚西關挑的,由禦前的內侍送到尚西關家裡。至於那宅子,也是秦非芒找了個禦前的內侍,讓他去通知工部,挑個合適的宅邸,把地契房契等物,給尚大將軍送去。

田地的歸屬,是戶部記錄並負責,而宅邸的劃分,就是工部負責了,天壽帝大賞三軍,還起了興頭,說要建什麼武功祠,這也是工部的活,工部尚書翦大人現在忙得要命,正在跟自己的部下商量要把武功祠建到哪去。

地段不能太好,不然天壽帝知道了會對他起疑心,懷疑他是不是想討好丁醇等人;也不能太差,不然天壽帝還是會對他起疑心,懷疑他是不是對自己的命令有意見,所以才完成的如此敷衍。

翦大人:“…………”

這尚書是真不好當啊,以前他對付的都是王公貴族,如今,他對付的是天壽帝,而他一人,就頂的上所有王公貴族加一起的殺傷力。

如此一來,那挑選地皮的事,就被他分到下麵去了。

侍郎接了這個活,內侍就在一旁等著呢,感覺還挺著急,他立刻就把應天府的地圖拿出來,然後在一些空餘的地方上糾結。

一旁有人把處理好的公文送回來,見侍郎大人舉棋不定,他還湊過來,幫著看了看。

臧禾:“大人何不選這一處。”

他指著八十裡河附近的一個空宅:“此處已經空閒了八年,原本就是個上好的位置,且麵積頗大,分給彆人,怕是有些惹眼,分給尚將軍,倒是儘善儘美,且那地方我前些日子正好經過,除了大門有些風化,院牆和房屋,卻還是完好無損的,咱們小小修繕一番,再贈與尚將軍,也花不了幾個銀錢。”

工部侍郎:“……”

還修繕?

他就是不想幫著修繕,才這麼糾結。

可這宅子是天壽帝要賜下的東西,肯定不能這麼灰不溜秋的送人,不然天壽帝的麵子沒地方放。

還算比較新的宅子,一早就被得知了消息的翦大人做主,分給那些立功的將領了,剩下的都不怎麼新,如果不想修繕,那就隻能另起一座了。

……算了算了,那個更貴,還是聽臧禾的,把這裡修一修,送給尚西關吧。

這隻是小事一樁,既然已經定下了,工部侍郎就讓臧禾去取房契地契過來,然後他自己則吩咐下去,讓工部派人,去那邊看看,要用多少銀子。

按理說這種賞賜,修繕的費用應該走天壽帝自己的腰包,但,除非這個侍郎是不想再乾了,不然的話,他隻能走工部自己的賬目。

冬日天黑的早,孟昔昭在參政府吃了一頓晚飯,然後才迎著夜色回家,進入臥房的時候,他聽到北邊有說話的聲音,不禁一頓,然後放輕腳步,走出來,隔著高牆,他看不見那邊有什麼人,卻能看見溢出來的搖曳火光。

孟昔昭短暫的看了一會兒,然後就轉身回去了,金珠跟在他身後,等到孟昔昭解了外衣,坐下之後,她才端過一杯熱茶來。

孟昔昭捧著熱

茶,心情很好的對她說:“感覺我還沒吃飽,你們也餓了吧,要不,咱們再吃一頓?”

金珠:“……”

進了冬天,又天天動腦,自家郎君這飯量也是跟著與日俱增,眼看著是準備養膘了。

罷罷罷,太子都不在意,她管這麼多乾嘛。

再說了,自從在南詔吃了那麼多的苦,郎君的身子就清瘦了不少,如今就是胖起來一點,也遠不如當初在參政府養尊處優、招貓逗狗的時候。

半個時辰後,孟昔昭這邊傳出陣陣香氣,把那邊熬夜刷漆的工匠們肚子裡的饞蟲都勾出來了。

工匠甲:“真香啊。”

工匠乙:“彆看了,早點乾完,咱們也早點回家。”

想想是這個道理,於是,他們更加賣力的繼續刷漆,這群人的進度是從外向內的,因此,他們誰也不知道,此時此刻,就在內宅的南院裡,那間屬於某位公子、或某位娘子的床底下,有個小巧玲瓏的箱子,而裡麵,正靜靜躺著一張,足以讓整個應天府都掀起軒然大波的舊紙。

……

平家在天壽八年的時候被發現通敵,也是於那一-->>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