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時後,賀軒被“黑鴉”新轉移的地點情報被送入宿刃和赤業手中。

艾栗捂著全身上下被咬的痕跡，萎靡喝下被宿刃送到嘴邊的傷藥，提著工具包和他們一起出發。

現在是淩晨四點,夜雨仍在淅淅瀝瀝,公安大樓頂層亮起探照燈光,直升機的螺旋槳卷起雨水與夜霧。

艾栗一瘸一拐跟著赤業他們來到樓頂,看到數十位警察配備武器,準備就緒,最前方賀局長,副局和她的女兒L都在。雨水沿著黑傘簷邊滴落,女npc站在為她打傘的侍從身邊,擔憂的目光朝她看來。

“請等一下。”

赤業和宿刃作為警局最出名的“獵犬”,理所當然坐進中央那台直升機——稍後在前方先鋒機開路完畢，後方的飛機掩護之下，他們將作為主攻手侵入“黑鴉”總部,以達到人體極限的身體素質和力量將那處據點破壞殆儘。

艾栗作為協助者,自然跟他們坐在一架飛機,上飛機前，女npc突然出聲在雨幕中叫住她，隨後焦急地朝父親低語了幾l句什麼。

副局麵露沉思,朝局長請示,對方煩躁揮揮手。

女npc接過侍從送來的一台嶄新的警用聯絡器,自己打著傘送到她手中，對她笑道：“請拿著這個,恩人小姐，出任務時或許用得到。”

艾栗接過：“謝謝。”

“去往黑鴉總部後，請務必小心,”女npc低低鬆了口氣，與她擦肩而過時說，“感謝您的美德拯救了我，如遇到危及性命的危機，請務必使用它，期待還能再與您相遇。”

“賀局長其實並不關心賀軒的安危，他隻是迫切想要隱藏家族的罪行。”後麵這句她聲音壓得很低。

說完這句，女npc最後看了她一眼，目光掠過盜賊小女孩身後的Alpha們，轉身回到雨幕中。

艾栗坐到飛機座位上後，還在想她是什麼意思。

她拉下袖子，掩住手腕邊的傷口，觀察著手裡的通訊器，猶豫片刻，艾栗將通訊器彆到腰間，佩戴好耳麥。

嘗到肉味的Alpha顯然不會輕易放過她，赤業將她抱在膝蓋上時，艾栗蹙眉，將雙手貼到沾有雨霧的玻璃上，看向下方鋼鐵泥筋，如天梯般有著明確階層的都市。

蒙著雨霧的天梯上層，她看到林立的摩天大樓，不夜的霓虹燈點亮每一處，下層區席卷的火焰與死亡絲毫沒影響到富貴階層的步調，仍散發著優雅、浪漫而奢靡的氣息。

上城區數千層高的大樓頂端，大熒幕上播放的仿生人廣告彈出雪花點，瞬間切換到了下層區，賀軒綁架案的最新進度——

艾栗聽到前方的警察低聲談論：“賀局明明已經把賀公子失蹤的消息壓下來了，消息怎麼還會突破“方舟”的封鎖，在皇後區的電子屏上出現？”

“這是恐怖分子的示威！”

示威嗎？

艾栗眯起綠眸，整理著從進入遊戲以來得到的線索，心中複盤起來

她呼吸微亂，麻布質感的粗布裙角微微掀動起來，宿刃將冷淡的氣息湊近她的頸間，艾栗偏過頭去躲避，心中慶幸這隻是遊戲。

他們身為人類的意識很淺薄，也沒有道德觀念，且擁有著直白且毫不遮掩的獸/欲，路遇感興趣的小動物，便隨著心意抓到身邊把玩，這也許就是他們身為遊走在灰色邊界的、雇傭兵的作風。

……甚至，因為他們隻會按照本能來做，還會一邊探索著她，真的咬下去。

艾栗咬唇忍受著，拽著自己的工具包，沒有讓它掉落在地。

就在這種艱苦的環境下，她堅持著進行思考——她目前所接觸的勢力中，綁架團夥“黑鴉”和警方，都不算正麵勢力；黑鴉因為錢財能視普通人的性命為草芥，而掌控著警方的高層則更有拐賣人口的嫌疑。

如果她沒猜錯，按那位女npc和其父親的反應來看，她也是Omega，或許還曾被這件事波及其中，遭受過傷害。

她裙下那條金屬義肢，還有她剛剛的低聲提醒便能說明。

既然明麵上的兩條線都不算做正確勢力，遊戲不會給玩家安排進死局，在他們所進行的主線任務，一定有通向正確道路的答案才對。

……她到底、要怎麼做？

雨霧下，直升機開始沿著“階梯”向下攀岩，駛入深不見底的下層區，將到任務的地點前，艾栗覺得腦子有些亂。

莫名的，一種奇異的直覺促使她開啟女npc給予的警用耳麥，耳畔傳來細細的電流聲，接著陌生的機械音突然傳入她的耳中。

“初次見麵，不屬於這世界的來客。”嗓音中裹挾著機械質感的男聲道。

“請容我先對您拯救了[天空樹]的成員表示感謝，我知道您對我十分陌生，我的名字是[方舟]。”

“是這世界輔助百分之九十的人口生活、工作的人工智能。”

……

“黑鴉”所在的總部位於下層區的一間地下基地。

艾栗在身穿警服的男人們懷中回過神時，頭上血條又損耗不少，她平靜地接過宿刃遞來的傷藥喝下去，開著耳麥，步伐略顯遲鈍地跟著他們一起下了飛機。

“賀軒或在地下二層，被嚴密看管起來，敵方大半防線已被破壞，我們會守在外圍，請二位行動時務必注意敵方動向，儘力將賀公子平安帶回。”

領頭的警察說完，便召集同僚包圍上基地，艾栗看著這幅架勢，無語：……做什麼？你們這群npc打算讓他們打二人局嗎？以二敵n？

還真是這樣。

赤業佩戴上勾爪，緊接著如同狼王般的男人不太在意地將她抗在肩上，泛著寒光的金屬刺尖攏在她纖弱的腰部，像是看管著屬於自己的獵物。

艾栗不舒服地扭動了兩下，感覺他的武具有點紮人。

宿刃黑靴邁開，平靜跟在赤業身旁，臨近基地入口，他修長的指節叩開刀鞘，弧光閃過，金屬的鏗鏘聲炸開，子彈被他的刀刃打落在地。

艾

栗：……

艾栗深吸一口氣。

對不起她收回前麵的話，搞不好這個二人局還真的可以！

她緊張攥緊手裡的通訊器，想起剛剛耳邊傳來的機械音，艾栗注意著身邊分毫的變化，心中計算著自己行動的成功率。

黑鴉、警方，以及剛剛以人工智能[方舟]為代表，主動聯係上她的天空樹勢力——

頃刻間，艾栗在心中做出了選擇。

如果現在赤業認為他們的任務是解救賀軒，那她的任務便剛好相反，艾栗決定接受剛剛那個人工智能對她發來的合作。

將賀軒埋葬在此地，清算他對天空樹成員犯下的罪行。

赤業和宿刃沒有看規則書，這兩個怪物似乎也根本不知道調開人物麵板看一眼技能，戰鬥時純粹靠著現實裡非人的武力值來暴揍小怪。

艾栗抱著赤業的肩膀，他即使身上掛一個小貓包袱也不嫌累贅，Alpha雄獸們強健的體格利用武具撕開人肉的防線，殺入底下二層、二層——

他們恐怖的力量，隨著呼吸身上每一次起伏賁張的肌肉，既是艾栗的劣勢，也是她的優勢。

艾栗之前能忍著羞恥被欺負，暗地給他們的“美德”重重一擊！現在也能利用他們心中的理所當然對他們進行物理上的反擊。

……以為能靠這些就嚇到她麼？艾栗晃晃雙腿，小臉冰冷地看著周圍屍橫遍野的慘狀，想道。

npc死亡後屍體不會立刻刷新，因此他們身上攜帶著的道具都還暫時存在，黑鴉似乎是民間恐怖組織，財力不高。艾栗路過某扇房間窗戶掃了眼，發現裡麵還儲存著汽油和傳統製火/藥。

艾栗手悄悄摸到工具包中的開鎖道具，以及火柴，保持著心中鎮定的情緒。

——當這場遊戲結束後，源晴信將成功晉級第二輪，卻果斷棄權的她接進源氏準備的客房中。

聽聞她的遊戲經曆後，源晴信略帶好奇詢問：“為什麼最後決定選擇天空樹勢力？”

艾栗：“您也覺得在大多賽博題材的遊戲和作品裡，人工智能基本都是反派，是正麵勢力的可能性很小對嗎？”

艾栗：“從理智方麵說的話，我是這樣判斷的，黑鴉和警方都有明顯的道德瑕疵，而且他們的行事做派我不太喜歡，但[方舟]就不一樣，起碼我救了那個女npc，也就是他們的成員，“首領”還知道向我道謝。”

“雖然我對天空樹沒什麼了解，不過矮個裡挑高個，我決定選個不是那麼爛的。”

源晴信微笑：“原來如此。”

艾栗想了想，蹙起眉：“不過要是從感性方麵，您可以理解為我選擇天空樹，就是想跟那兩條瘋狗對著乾一次。”

不知道想起什麼，她咬了下唇，抱著涼颼颼的雙臂怒道：“他們……真的是需要被教訓一下，無論是遊戲還是現實，他們的所作所為都太越線了！”

宿刃與赤業，從這兩名雇傭兵的作風和危險程度來看，遊走灰色地帶那麼多年，是沒人

敢給他們帶上韁繩，也沒人敢這麼無畏地對這兩頭瘋子進行反擊的。

“從結果來看，”源晴信道，“你最後成功了。”

艾栗聽聞這話，啞然。

艾栗在[道德者的房間]中是最後獲勝的兩個人之一，因為她不僅完成了主線任務，在遊戲中的表現也受到了係統認可，結算成績是第一位；

而她的判斷沒錯，宿刃和赤業最後的美德積分極為低下……在八名參賽者是墊底的存在。

即使有戰鬥表現加分，兩人的積分，離第二名晉級者也還是差之一線。

可是，她最後真的算是成功了嗎？

艾栗想起自己在玩賽博遊戲時的終末。

賀軒被關在秘密基地的最後一個房間，看守極為嚴密，赤業與宿刃將周圍雜兵清除，然而那扇橫隔在他們與目標人物之間的防彈門成為了他們的阻礙。

赤業俯身撿起那些惡徒散落在地上的炸/藥，看上去想以暴力直接破門而入，艾栗流著冷汗，拍拍他的肩，展示出手上的開鎖工具：“等等，這樣不會傷到裡麵的賀軒嗎？”

“放下我，讓我來吧。”她表現出鎮定的模樣。

艾栗盜賊職業的[開鎖精通]讓她成功破解密碼，打開了那扇防彈門。

艾栗後背僵硬著，大門打開後，聽到男性靴聲從她身邊掠過，赤業大掌揉動她的短發，炙熱粗糙的手掌似乎將她再次攬在懷裡的瞬間——艾栗飛速下蹲，避開他的挾製，同時咬牙翻出藏好的一根火柴，劃出火星，扔到赤業的背後。

在他身後，死去的npc手裡尚握著一枚炸/藥。

爆炸氣浪掀起，艾栗被衝擊力往後推開數十步，頭上血條飛速下落；她根本來不及在意，轉身就跑，手中繼續劃開火柴，路過剛剛看見的裝滿汽油的房間，艾栗將手中燃起的火柴精準投進去。

野獸的熱意、壓迫感，危險的預警在腦內尖利拉長，艾栗心臟瘋狂跳動，感受到他們僅是一兩秒便飛速接近她。

與此同時，關押著賀軒的地下二層，爆炸聲，強烈的震感與氣浪接連不斷爆開。

升騰的焰火觸及到放置著武器的房間，火焰燃燒得更加劇烈，四周頓時變為一片火海。

賀軒僅是房間的門被打開了，四肢卻仍被繩子束縛著，讓大火再順著她的希冀燃燒得更旺一些……最終就能奪去他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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