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早上的葉青還在睡呢,就聽到王春花說外頭下鵝毛大雪了。
真正的鵝毛大雪,大片大片往下掉,半個小時左右整個村莊就銀裝素裹,籠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
院子外麵傳來了一群孩子們撒歡的聲音,這雪一下,最高興的莫過於屯子裡的那幫熊孩子了,跟打了雞血一樣滿屯子瘋跑,還跑到村尾來找葉青家那兩隻小狼崽子玩,帶著兩隻土狼在雪地裡麵滾作一團。
作為一個純正的南方人,在沒經曆過末世之前,葉青對雪是毫無抵抗力的,但在經曆了整整一年看不到頭的極寒惡劣天氣後,葉青就徹底治好了見到雪就興奮的毛病,甚至對鵝毛大雪還有些PTSD。
就像眼下,看到窗外不斷飄雪,她的心下會隱隱發顫,整個人無意識地就開始焦躁緊張,就好像感覺她仍然身處末世極寒中似的,那種對大自然的惶恐畏懼,總是會不受控製地從心底漫上來。
見葉青縮在炕上一動不動,壓根沒有要出門去看一眼的意思,孟嘉和顧衛南還覺得奇怪呢:
“師父你不出去玩雪嗎?真奇怪,你們南方人不是都喜歡下雪嗎?來咱們靠山屯插隊的那些知青,隻要是南方人,每年到了下雪的時候就會格外激動,在雪地裡瘋了一樣哇哇叫,跟個沒見過世麵的土包子似的,怎麼你倒是一點反應都沒有?申城的冬天也下這麼大的雪嗎?”
葉青表情略有些不自然,正想著要找個什麼理由搪塞呢,外頭忽然就響起了喧天的鑼鼓聲,然後是劈裡啪啦的鞭炮聲。
屋裡幾l個人都不由得愣住了,反應過來後,立馬齊齊鑽出屋去,想知道這是發生什麼事兒了。
這一看,顧衛南就是一聲驚呼:
“是軍車!好幾l輛車,朝我家來了!”
這下葉青也坐不住了,趕緊穿好軍大衣戴好帽子就往外跑。
外麵果然是來了幾l輛軍卡,徑直朝著村尾開進來了,還有一隊綠軍裝敲鑼打鼓地跟在軍車後麵,把整個屯子裡貓冬的一幫村民都給驚動了。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頂著鵝毛大雪紮堆湧出來看熱鬨,就連伍永兵跟老支書都顛顛地跟在軍車後麵跑。
很快,軍車就在顧家門口停了下來。
聽到動靜的顧家人也忙不迭地從屋裡跑出來了。
看到那幾l輛軍車還有儀仗隊在後麵敲鑼打鼓的陣仗後,顧衛東身形一震,猛地意識到了什麼,整個人僵在原地。
他的表情既緊張激動,又不敢置信,一時間竟然連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擺了。
這時候,從前頭的兩輛軍車上走下來幾l位穿著製服的首長,看到顧衛東後先是敬了個軍禮,然後用洪亮高亢的嗓子宣布:
介於顧衛東同誌為部隊做出的重大突出貢獻,軍區總部經過慎重考量後,決定授予顧衛東同誌個人一等功榮譽。
當為首的那位首長將獎狀和軍功章遞給顧衛東的那一刻,鞭炮聲再次響起,整個靠山屯瞬間沸騰了,所有村民一片嘩然。
“一等功?我沒有聽錯吧?真的是一等功?”
“沒聽錯,就是一等功,這玩意兒彆說是咱們青山鎮了,就是放眼整個蛟潭縣可能都是獨一份,顧衛東這小子當兵也才七八年時間吧?這可真是出息了!”
“我的媽呀,顧家這是祖墳冒青煙了吧?顧家這小子才多大啊,二十四都不到吧?年紀輕輕地就立了一等功,這往後還得了?”
“我先問個問題,顧衛東現在在部隊是個什麼軍銜啊?”
“好像是個副營長,不過立了一等功,肯定馬上能轉正了!”
“咱們靠山屯可終於出了個能耐人了!二十出頭的正營級,好家夥,那豈不是說這小子三十歲不到就能當團長了?”
“照這個升官速度,還真說不準!這小子可真牛啊,這麼不聲不響的就拿了個一等功,他到底乾了啥事兒了?”
“哎喲,苗翠蘭這回總算能揚眉吐氣一回了,之前那伍月英非要跟顧衛東退婚,還當著全屯子人的麵罵顧衛東是瘸子,可沒把苗翠蘭給氣壞了。”
“這回氣壞的人估計要換成伍月英了,之前她為了那個簡銘非要鬨著同顧衛東退婚,如今顧衛東眼看著就要起飛衝天了,她倒好,簡銘那根高枝還沒攀成呢就斷了,又耍手段嫁了個一窮二白的研究員,還在屯子裡臭顯擺,顯得她多厲害似的,真不知道她到底在得意個什麼勁兒。”
“聽說兩人今天好像是去鎮上領證去了,也不曉得伍月英回來之後,發現顧衛東立了一等功後,會是個什麼表情。”
“肯定要氣死了,撿了芝麻丟了西瓜,這刺激誰受得了?”
不少大媽大嬸們幸災樂禍,都想看伍月英知道顧衛東立了一等軍功後會是個什麼反應。
當然了,更多的村民關心的,還是顧衛東為什麼能得到這份殊榮和嘉獎?
不怪屯子裡的人好奇,實在是和平年代,部隊的一等功可不是那麼好拿的,甚至還有人總結稱,三等功是站著領,二等功是躺著領,一等功得家屬代領。
雖然說不完全屬實,但至少絕大部分情況下確實如此。
一等功是對一個軍人最大的褒獎,是需要軍人犧牲性命去搏的,整個全國有那麼多軍區,大幾l百萬的軍人,每年能被授予個人一等功榮譽的,可能連十萬分之一都不到。
由此可見顧衛東獲得的這個一等功榮譽的含金量有多高了。
人群裡麵議論紛紛,都想知道顧衛東究竟做出了什麼突出貢獻,隻可惜打聽來打聽去,誰也沒能打聽到什麼確切消息。
麵對眼前這幾l位忽然造訪的軍部首長,還有這份突如其來的榮耀加身,彆說是屯子裡的這些人了,就是顧家人自己都懵著呢,顧衛東更是一臉的不知所措,好半晌都回不過神來。
還是在跟著一塊兒來的郝政委和徐團長提醒下,顧衛東才反應過來要上去接下這份榮譽表彰。
然而,剛走上前沒兩步,他猛的一下又意識到了什麼,腳步一頓,緊接著做出了一個讓
眾人都大跌眼鏡的舉動。
在敬了個軍禮後,他不大好意思地朝幾l位首長說了一聲“抱歉”,就心急火燎地轉身往屋子裡跑,將一眾首長乾部還有圍觀群眾直接晾在了院子門口。
眾人頓時傻眼了。
都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不過沒過多久,顧衛東就又從屋裡跑出來了。
再出來的他,已經換上了乾淨整潔的65式製服,戴上了軍帽扣上了軍腰帶,整個人收拾得一絲不苟,腰背也是挺得筆直,渾身都散發著一種莊嚴肅穆的氣場。
昂首闊步地來到了院子中央,顧衛東再次敬了個禮,這才鄭重而虔誠地上前接下了這份沉甸甸的特殊榮譽。
幾l位首長麵上不自覺地帶上了笑,拍著顧衛東的肩膀說了不少勉勵的話,又對顧振興兩口子表達感謝,然後一眾領導被領著進了屋,少不得要跟軍人家屬進行一番慰問寒暄。
伍永兵和老支書也被順勢請進了屋裡。
作為靠山屯生產隊的一二把手,必須要時刻掌握屯子裡的一切動向,所以這倆早在軍車和儀仗隊進村的時候就跟著跑來村尾了。
在得知顧衛東被授予了一等功勳章後,這倆位生產隊乾部臉色立馬漲紅了,情緒比當事人還要激動。
能不激動嗎?這可不僅僅是事關顧衛東的個人榮辱和命運,還跟整個靠山屯的利益息息相關。
有了這枚軍功章,往後這紅旗公社其他生產大隊誰也不敢小瞧了他們靠山屯,村民們往後跟隔壁屯子打架再也不用畏手畏腳,生產隊的乾部們去公社開會也都能挺直腰板,放開了膽子去為屯子裡爭取最好的資源。
這還是明麵上看得見摸得著的好處,那些看不見的連鎖發應就更不用提了,總之顧衛東立的這個一等功,絕對能讓整個屯子都跟著沾光。
眼見著大隊長和老支書都進屋了,其他那些村民卻根本不敢輕舉妄動。
主要是剛剛那些敲鑼打鼓的儀仗隊戰士還在門口杵著呢,一個個站得筆直,跟站崗的哨兵似的,搞得這些村民誰也沒好意思往裡頭擠。
但在外麵站著也不是個事兒啊,現在外頭正下著雪呢,於是大家隻能先按捺下好奇,紛紛往大隊長或者老支書家裡紮堆,默默等著大隊長或者老支書從顧家得到的第一手消息。
葉青並沒有往人堆裡湊熱鬨,她就站在自家院子的籬笆牆邊上默默看著。
在親眼見到顧衛東被授予一等功勳章那一刻,她是打心底裡替顧衛東感到高興。
上輩子失意了十八年,顧衛東內心深處對於軍旅生涯有著濃烈的不甘和野心,所以重來一回,人生被拉回了正軌後,這家夥就差沒把搞事業的意圖寫在臉上了。
不過,葉青覺得,就算沒有這次的榮譽勳章,以顧衛東那股不要命的拚勁兒,在部隊闖出名堂來也不過是遲早的事兒。
眼看著雪越下越大,葉青也沒在外頭久呆。
郝少峰都跟著來了,肯定是來催著顧衛東歸隊的,而且算算時
間(),顧衛東這一個多月的病假早就休得差不多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再繼續在老家荒廢時間顯然是不可能了。
這麼一想,葉青就有了一些緊迫感,趕緊拐了個彎,抓緊時間往廚房地窖那邊跑。
果然,她這邊才把這幾l天晚上緊趕慢趕做出來的東西從地窖裡麵搬出來呢,那邊顧衛東就鬼鬼祟祟地從東廂房那邊的窗戶躍過籬笆直接跳到這邊院子裡來了。
可能是注意到葉青在廚房裡麵,這家夥繞了個彎就鑽了進來。
見了葉青,他忍不住撓了撓後腦勺,那張高冷麵癱臉上難得地露出了幾l分傻氣:
“那啥,剛剛那幾l個首長是軍區下來的,之前我交上去的那張圖紙引起了上麵很大響應,軍區總部對沙漠之/鷹非常重視,專門組建了一個研究小組在搞研發。”
“據說才不到半個月,就取得了不小的進展,並且還從中得到了不少靈感和啟發,說不定真能像你之前說的那樣,研究出獨屬於咱們自己的神兵利器!”
說到這兒,顧衛東頓了一下,補充道,
“我們團的老大,徐團長跟郝政委也一塊兒來了,這次這個一等功,就是團裡麵給我爭取來的,另外他們還把我上次報名進修的名額,直接從師部調到軍區總部去了。”
“估計我一會兒就得跟著他們一塊兒走,等回團裡辦完我那個營長轉正手續後,就得去軍區總部報到,接下來可能兩年內都要在那邊進修,短時間內應該是回不來了。”
說到這兒,顧衛東從懷裡掏出了那張一等功的獎狀和新鮮出爐的軍功章遞給葉青。
葉青點了點頭,總算明白顧衛東為什麼會被破格授予一等功了。
看樣子那張圖紙的價值,遠比他們之前所想的要更高。
她趕緊把手裡的東西放下,又認真地洗乾淨手,這才將這份沉甸甸的榮譽拿到手中仔細觀摩。
認真地欣賞了好一會兒,才把那獎狀和軍功章還給顧衛東。
但顧衛東卻隻拿走了那張獎狀,軍功章又重新塞回了葉青的手裡。
然後他笑看著葉青:
“這個你拿著留作紀念吧。”
葉青一愣,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拿著?”
這可是一等功勳章,這家夥開玩笑呢?
而且這枚軍功章可是顧衛東重啟軍旅生涯的重要裡程碑,意義非同一般,怎麼能說送人就送人的?
葉青下意識地就想要拒絕。
“如果當初不是你幫忙回憶細節,那張圖紙我未必能夠繪製出來,所以這枚軍功章裡麵,至少有你的一半功勞。”
顧衛東勸道,
“而且說實話,這枚勳章我雖然拿到手裡了,但總覺得這份榮譽得來的並不光彩,畢竟那張圖紙不是靠我自己的真才實學繪製出來的,這反而讓我有一種很沉重的心理負擔。”
“所以我想把它交給你,這樣我才能心無旁騖地重整行囊再出發,以後我顧衛東一定要憑自己的實力,去摘
() 一枚名副其實的一等功勳章!”
說這番話的時候,顧衛東目光格外堅定,迸發出一股強大的信念,好像整個人都在發光一般。
葉青心下深受觸動,手裡的那枚軍功章再也不好意思推諉。
她隻好點點頭:“那這個我先暫時幫你保管。”
見葉青收下了軍功章,顧衛東頓時鬆了一口氣,驀地他又像是想到了什麼,對葉青道:
“你在這兒等我一下!”
說著,這家夥又原路返回,重新跳回那個東廂房去了,沒過多久就抱著他那把獵qiang又跑了回來,然後一把將木倉塞進了葉青懷裡。
“這個你拿著,我已經按照你之前的用槍習慣調試過了,要是有誤差,你找我爸幫你再微調一下就行,已經開始下雪,估計過不了多久就會大雪封山,屯子裡很快就要組織圍獵了,如果你要跟著進山,記得把我的槍背上。”
葉青一臉的詫異和意外,沒想到顧衛東居然會把他爺爺留給他的這把獵qiang交給她,畢竟按照顧衛南的說法,她哥早些年在部隊的時候,可是一直把這玩意兒鎖在箱子裡,寶貝得不得了,家裡麵誰都不讓碰的。
但顧衛東的時間顯然比較緊,也顧不上跟葉青解釋太多,把槍交到葉青手裡就準備離開,並沒有意識到他借木倉給葉青的這個行為有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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