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門外的動靜,林清鈺猜測是晏昀到了。

他慢條斯理的將報紙折好,露出的版麵寫著“一男子被高中同學蓄意報複”的字樣。

很符合現在的氣氛。

門口的動靜鬨得有些大,林清鈺抬眸看去,問距離更近的趙淑佳,“誰來了?”

趙淑佳同樣納悶,“我看著好像有人跪下了?”

“跪下?”

林清鈺蹙蹙眉,正要起身去看,又聽趙淑佳說道:“聽聲音是晏昀。”

林清鈺又重新坐了回去,“最好是跪著。”

趙淑佳:“……”

林清鈺與晏昀不一直是朋友嗎?怎麼看起來像是有深仇大恨?

趙淑佳琢磨著,她得趕緊去把晏昀扶起來,晏昀要是再跑了,她大兒L子就沒朋友了。

等趙淑佳走過去,看清門口跪著的人,卻是一怔。

褚秀英在陳家幫忙時,趙淑佳遇見過她幾次。

她們幾乎同歲,歲月沒有苛待趙淑佳,同樣也沒有為難褚秀英。

那時的褚秀英,滿頭青絲墨發,明媚如光,牽著女兒L的小手從弄堂裡經過,滿眼都是對未來的憧憬。

即便是在穿著最為樸素的幾年,她也總會從路邊摘些花來,編成手環,一個給女兒L,一個給自己。

可如今,她兩鬢斑白、麵如枯槁。

即便穿著瘦小的衣服,仍然是晃晃蕩蕩,勾勒不出絲毫輪廓。

她趴在林瑄禾腳邊,唇畔哆哆嗦嗦,眼中卻看不到光明。

她一跪下來,林瑄禾便要去扶她,可卻被死死抓住手。

褚秀英道:“聽晏隊長說,是你最先發現陳家不正常,謝謝,謝謝你,謝謝你讓秀秀回家。”

一句話,卻讓林瑄禾覺得心酸無比。

她做到了什麼?

王秀秀香消玉殞,陳為民卻沒有受到任何懲罰。

他甚至完成了自己的作品,不留遺憾地離開人世。

如今,褚秀英四十多歲的年紀,卻宛如老者,她甚至連王秀秀的骨灰被做成了哪件瓷器都分辨不出,隻能從陳為民留下來的瓷器中選擇一件他最有可能滿意的,來寬慰褚秀英。

可人與人之間的審美差異如此之大,誰能保證自己選中的就是王秀秀?

清晨的胡同已經“蘇醒”,提著早點匆匆往家裡趕的孟靜花見到這一幕,不由得停下腳步。

三三兩兩,越來越多的鄰居圍過來。

他們幾乎都認得褚秀英,在秀秀剛丟那幾天,褚秀英曾挨家挨戶敲門找女兒L。

她臉皮一貫薄,幾乎不主動與人交談,那段時間,隻要見了人,她就要撲上去。大家夥幫她一起找了好久孩子,可彆說是孩子,他們就連孩子的衣服都沒看到。

時間久了,有人就勸她,畢竟丟的隻是女兒L,在十年前不算稀奇,不如回去和家裡男人好好過生日,再生個兒L子,皆

大歡喜。

褚秀英狠狠咬了那人,幾乎都快把肉咬下來了,鬨進了警局。

現在,看到褚秀英堅持了多年,等來的卻是女兒L的死訊,他們不由得偷偷抹起了眼淚。

林瑄禾扶起褚秀英,輕聲道:“我真的沒做什麼,如果您的心情有好一些,我很開心。但我畢竟是警院的學生,我做的都是我應該做的事情,既然是應該做的事,哪能受您這麼大的禮。”

晏昀上前一步,與林瑄禾一起將褚秀英扶起來。

他低聲解釋,“阿姨一定要來見你,攔不住。”

“該見見的,”褚秀英局促地擦了擦手心,才拉住林瑄禾的手,鄭重道,“真的很感謝你,就算秀秀回不來了,我總算能知道她去哪,以後我們娘倆還有機會重逢。”

孟靜花聽了,紅著眼眶走過來,“秀英啊,現在都過去了,以後你就好好過日子,姐再給你介紹個好的男人,你倆再生個孩子,和和美美過日子,好不好?”

當初褚秀英剛來陳家時,和孟靜花的關係並不好。

孟靜花說話口無遮攔,褚秀英則內向些,孟靜花說得話總會讓她難堪。

可孩子丟了以後,孟靜花也是第一個站出來陪她一起去找孩子的。

陪了整整一個月,就是她男人,都沒這麼多耐心。

褚秀英笑著點點頭,柔聲道:“好,都聽孟姐的。”

一瞬間,她好像又變成了從前的褚秀英,溫婉可人。

其他鄰居也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安慰她。

也有人走過來拍拍林瑄禾的肩膀,長歎一聲,說:“丫頭,你可算是了了我們胡同的一塊心病。”

“可不是嗎,這案子不破,誰能知道陳為民居然是個惡魔?”

“淑佳,你可養了個好閨女呢。”

趙淑佳怔怔地聽著,驀地被誇獎,不好意思地笑笑。

她偷偷看向林瑄禾,一時竟不知該怎麼麵對她了。

畢竟在不久之前,她還堅持要林瑄禾換一個專業,她認為林瑄禾無法做一個合格的警員。

可如今,竟然有人特意來感謝她,沒有她,王秀秀的案子還不知要再拖多少年,而褚秀英也不知會被再困多少年。

趙淑佳覺得自己好像在看一個陌生人,這個陌生人處處優秀,和她印象中的女兒L完全不同。

趁著大家夥兒L拉著褚秀英說笑,晏昀把林瑄禾拉到一旁。

他心情好,順手碰了碰她的頭,手還沒來得及放下,便感覺到陣陣寒光。

晏昀打了個寒顫,回頭看去,林清鈺就站在門口,目光幽幽。

像布滿毒蛇的深山老林。

晏昀有些許心虛。

碰人家女朋友的頭,好像確實不太好。

他以人格發誓,他就是覺得現在的林瑄禾還蠻可愛的,純屬下意識行為,絕對沒有非分之想。

……

應該沒人會信。

晏昀背過手,和林

瑄禾保持一定距離,“骨質瓷已經分不清了,局裡特批,允許所有家屬帶一個骨質瓷回家安葬,剩下的全都收在物證科。”()

林瑄禾在意的,卻不是這個,她悶悶不樂道:“案子是破了,可是陳為民竟然是病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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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人沒有惡報,她實在不甘心。

晏昀低頭,靜靜地看著落寞的林瑄禾。

半晌,他忽然彎唇一笑,道:“教育老百姓,是家長、學校、乃至國家的事情。我們的任務,就是將沒教育好的一窩端了。雖然我沒跟過王秀秀的案子,但我能保證,不管是我師父還是其他前輩,當初都是拚了命地去查案、去找人,問心無愧就好。”

林瑄禾心念一動,抬起頭。

她以前做警員也有兩年了,但是後世技術發達,天眼遍布城市,發生凶殺案的頻率大大降低。

即便有案子,也很少有不能破獲的,所以她一時無法開解自己。

晏昀說得有道理,她不能拿陳為民的錯責怪自己,她要做的,是努力破案、努力發展新的技術,將罪犯一網打儘。

林瑄禾忽然重新理解了“命案必破”四個字的含義。

她感激地看著晏昀,忽然走上前,輕輕擁抱了一下,“晏昀,謝謝你,我知道了。”

晏昀哪裡料得到她突然抱上來,雖然形式隻是普通的革命友誼,但……

晏昀如芒刺背、如鯁在喉、如坐針氈。

他張著手臂,渾身上下大喊著五個字:你彆過來啊!

林瑄禾隻是單純地表達感激。

她朝晏昀笑笑,接著又轉身看向趙淑佳和林清鈺,“我先去上學了。”

晏昀心梗了一瞬。

抱完就走?

抱完就走??

就走?!

渣女,不負責任的渣女!

晏昀悻悻地想跟上去,“我和你一……”

“起”字還沒說出口,肩膀便被林清鈺扣住。

他也不知林清鈺是什麼時候站在他身後的,他隻知道自己一回頭,就看到了一張死魚臉。

死魚臉客氣地說:“你進來,我們談談。”

晏昀:“……”

他是被抱的啊?他是男受害者啊?!

有沒有人關注一下弱勢群體?!

晏昀擠出一個笑,“可我還有工作要做。”

“應該不會啊,”林瑄禾把晏昀往林清鈺的方向推,“案子剛結,今天應該放鬆放鬆,你們好好聊哦。”

這兄弟倆現在關係僵硬,三百塊和隊長對她來說都挺有用,她得讓他們儘快緩和關係。

她可真是個熱心腸的好人啊!

晏昀:“……”

這就是摸了下她的頭的報應嗎?

晏昀認命。

說來說去,他和小丫頭是真的清清白白,有什麼好怕的?他堂堂一警員,局裡格鬥就沒有比他更強的,他還會怕林清鈺?

晏昀信心滿滿地看向

() 林清鈺。()

晏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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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他真不占理。

晏昀跟著林清鈺走進後院,他是怎麼都沒想到,自己會在男女關係上出問題,煩躁地摸了顆煙出來。

林清鈺掃了過來,“沒有女生喜歡抽煙。”

“哦,好。”晏昀乖乖掐滅。

滅了煙,才奇怪地看著四周,“不是,女生在哪?”

這裡不就他們兩個人嗎?!

晏昀古怪地看著林清鈺,“難不成你……”

“滾,”林清鈺道,“我說的是我妹妹。”

晏昀這才放鬆。

他抽煙的頻率不算高,大多是案子沒有進展時,才會抽幾顆提提神。

剛剛想抽煙,純粹是想緩解緊張。

不過林清鈺說的既然是他妹妹,就和他沒什麼關係了。

晏昀的表情逐漸放鬆,“你要和我談什麼?”

林清鈺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當然是我妹妹。”

晏昀莫名其妙,“為什麼要和我談她?”

早些年,晏昀察覺林茵對自己有意思,就立刻躲得遠遠的了。他對年紀小的女孩沒什麼特彆的想法,林茵又是林清鈺的妹妹,平時乖乖巧巧的,他怕自己耽誤人家小姑娘。

這幾年他甚至都沒和林茵私下見過麵,林清鈺怎麼又提起她了?

林清鈺冷眼看著晏昀,暗暗勸自己,煩晏昀的時候就想想曾澤,晏昀好歹不是混混。

……

雖然也差不多。

林清鈺考慮到林瑄禾的幸福,儘量耐著性子說道:“你如果真的喜歡她,是往結婚方麵考慮的,我也不攔著你們,隻是你……”

“打住,”晏昀打斷他,“你還是攔攔吧,我為什麼要和你妹妹結婚,我瘋了?”

林清鈺額頭青筋瞬間暴起,他目光漸漸危險,“所以,你就隻是做做樣子?”

“沒有,完全沒有,做樣子也沒有,”晏昀攤手,“我倆不可能,你彆多想。”

林清鈺靜靜地看著晏昀。

晏昀擰起眉,“乾嘛這麼看我?”

林清鈺“嗬嗬”笑了一聲,說:“我就是想看看,給你買個多大的棺材好。”

晏昀:“……,?”

恩?

同一時間,林瑄禾沒有看到林家後院最熱鬨的一場戲。

兩個大男人大打出手,沒一個手下留情的。

林瑄禾還在為自己的機智沾沾自喜。

林清鈺要是和晏昀打好關係,以後她不就有理由去找晏昀繼續問案子了嗎?

她可真棒。

林瑄禾還沒買自行車,目前還靠兩條腿走著去上學。

她打算周末去一趟百貨大樓,先買一輛自行車,等以後攢夠錢了,再去考駕照。

路過胡同口的商店,林瑄禾進去買了瓶汽水。

汽水的玻璃瓶要還回去,她將汽水全部倒進自己的水杯裡。

() 正想著再買兩塊大大泡泡糖,餘光卻忽然看到林茵朝家裡的方向走過去。

清晨的街上已經有不少攤販出攤,來來往往的路人在兩人之間穿梭,林茵抬眸看到林瑄禾後一怔,腳步停下。

她緊緊抓著背包,臉色漸漸難堪。

自從她和曾澤的戀情被發現,林茵便一直沒敢回家。

她不敢想象,如果趙淑佳知道林茵並不是自己心目中的乖乖女,趙淑佳會有什麼反應。

到那時,林瑄禾大約會完全取代她,而她,在林家再也沒有任何地位。

今天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回來探探風頭。

明明特意避開林瑄禾在家的時間,可卻還是遇到她。

林茵沉著臉,移開目光。

而林瑄禾就像沒看到她似的,買好泡泡糖後,又去隔壁麵點攤攤買了一個花卷。

林瑄禾將東西收在包裡,抬腿走下台階。

陽光被樹枝割裂,細碎的陽光落在林瑄禾跳躍的馬尾辮上,讓林瑄禾看起來更像是一個純真的小姑娘。

可對林茵來說,她就是一個惡魔。

她一定會抓住自己和曾澤的事不放,她一定會借此將她趕出去!八成,趙淑佳已經知道這件事了,不然不會好幾天和她聯係。

想到此,林茵抓著背包帶的手越來越緊。

她有一種被羞辱的感覺,已經做好了與林瑄禾大吵一架的準備。

而林瑄禾卻目不斜視,與林茵擦肩而過。

路過賣包子的鋪子時,她甚至笑吟吟的和包子鋪老板打了聲招呼。

林茵:?,故意無視她,故意羞辱她?

林瑄禾:包子真好吃呀。

“你等等,”林茵出其不意地叫住她,“你已經和媽媽說了,對嗎?”

林瑄禾四處看看,見周圍沒有人停下,才指了指自己,“你說我?”

林茵死咬了下唇,“你就是想看我出醜,對不對?”

林瑄禾輕嗬一聲。

她這個姐妹,還真是莫名其妙習慣了,什麼話都能說出口。

林瑄禾懶洋洋道:“我希望你明白,我從來都沒得罪過你,但你對我耍小心機可不是一次兩次了。林茵,如果你想安安生生過日子,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但如果你想宣戰,我奉陪到底。”

林茵聽得心跳加速,手都開始哆嗦。

她不知自己是氣惱還是羞愧,總之,她有一種被林瑄禾踩在腳下的感覺。

林瑄禾的每一句話都在告訴她,她已經被看穿了,林瑄禾不怕她。

林茵氣血上湧,口無遮攔,“你肯定告訴媽媽了,你一定告訴她了,你就想看她不喜歡我,一定是這樣的。林瑄禾,你知不知道,你拋棄溪家的事,媽媽很在意,你根本就沒有心啊,溪家撫養你長大,你來了以後,甚至沒回去看過他們一眼!”

聞言,本已要走的林瑄禾停了下來。

她回過頭,古怪地看著林茵,“原來她

是因為這件事討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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