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晃,神田詩織就又回到了初始空間。
她站在原地發了會懵,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白無垢已經自動換下了,現在穿著的是一身普普通通的純白連衣裙。
係統冒出提示:
【請問是否要觀看三周目後日談?】
【是/否】
“……”
神田詩織沒有立即選擇。
她摸摸空蕩蕩的無名指,半晌,才選了【是】。
……
本殿。
齋主與巫女慌做一團。
兩人顧不得避開地板上那一團團的殷紅鮮血,匆忙提袴上前,臉色蒼白,慌裡慌張地要去查探少女的狀況。
“得、得快點叫救護車……!”
巫女喃喃道。齋主與她對視一眼,急匆匆地就要翻找出手機。
這位很有錢的大少爺早在之前就打過招呼,說是女友病重,想給她一個婚禮當做驚喜。
因此,兩人此刻隻以為少女是突然病發,雖緊張兮兮,卻並未過多驚訝。
五條悟製止了他們。
“不用了。”
少年的聲音很平靜。
齋主不由去看他的表情,下頜繃得很緊,除此之外看不出什麼情緒。雪發雪睫,麵無表情的時候,看著就像終年不化的白霜,又冷又硬,渾身帶著一種非人的漠然感。
“繼續儀式。”五條悟命令。
齋主大驚。
巫女探完少女的心跳與鼻息,走到齋主身邊,唇色發白,很輕地搖了下頭。齋主又去瞧五條悟,恰巧撞上那雙幽暗的眼睛。
藍得滲人,眸底似是沉著濃到化不開的墨,隱隱含著駭人的巨浪。隻那麼一眼,就叫齋主感覺喉嚨好像被什麼無形的東西所扼住,漸漸喘不上氣了。
齋主忙低下頭,把那些“不可冒犯神明”的車軲轆話吞下,艱難點頭道:
“……請。”
先前的儀式隻進行到三三九交杯。
齋主顫著手遞來誓詞本。
五條悟單手攬著神田詩織,強勁有力的手臂很輕鬆就能卡著她,不令少女柔軟的軀體滑落。
他垂眸,一字一句、口齒清晰地念出聲。
到玉串奉奠的步驟。
齋主的手愈發抖了。
這本是將玉串作為祭品供奉給神明,請其作為見證賜下祝福的儀式。
如今成婚的,卻是一名往生之人與在世之人。
於神明跟前,這是何等的冒犯。
齋主卻不敢說不。
他滿頭大汗、唯唯諾諾地主持完玉串奉奠。
最後是交換戒指。
幸而這一步早在婚前就已完成,五條悟也沒有過多為難齋主的意思,隻是抬起她的手,將兩人無名指上的戒指輕輕相碰。
兩枚相似的藍寶石流轉過同樣的水色光輝。
……
五條悟回到了京都。
神田詩織說的禮物很好找——擁有六眼的五條悟想要找什麼,幾乎很難遇挫。先前他因為忙著在外奔走很少歸家,如今靜下心來一看,輕易便發現了家中那略微異樣的咒力反應。
很微弱,但確實存在。
循著那絲微末的咒力反應,五條悟找到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盒子。
打開。
一隻通體雪白的貓咪玩偶忽然一躍而起。
蔚藍的玻璃眼,圓圓的墨鏡,毛乎乎的身體,怎麼看怎麼眼熟。小貓咪抖抖胡須,抬起肉墊拍了下五條悟的無限,很愉快地“喵嗚”了一聲。
貓咪屁股底下壓著一張信箋。
五條悟抽出信箋,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
信上說,這是她親手縫製的玩偶,後來又輾轉委托到夜蛾校長做成了咒骸。
這是一隻陪伴性用途的咒骸。
本想作為今年的生日禮物送出,又察覺到自己身體狀況不是很好,猶豫之下,便提前寫了這封信。
信的末尾,是祝他「生日快樂」。
五條悟看得很慢,好像很舍不得似的。可哪怕看得再慢,信也有讀完的時候。
他喉結發緊,眼珠微轉,看向湊過毛絨絨的雪白腦袋,同樣很感興趣地閱讀著信箋的小貓咪。
五條悟摘下墨鏡,撈過咒骸。
把臉深深地埋了進去。
半晌。
沙啞且沉悶的聲音,從貓咪的背上傳了出來。
“……笨蛋。”
晚來一步的,始終是他。
-
神田詩織葬禮那日,天上下起了雨。
來的人不少。相熟的後輩,關係很好的朋友,多有照拂的前輩,有過幾麵之緣的禪院拓真,時常頭疼著替問題兒童收拾爛攤子的校長。
葬禮結束,人漸漸散了。
天色將暗未暗時,一道清減的人影慢慢走來。
半挽著黑發,丸子頭鬆鬆散散,外套漆黑,麵容溫潤俊秀。
水晶棺中,少女容顏恬靜,衣著整齊,非常安寧地長眠於錦簇花團之中。
那道人影走到水晶棺旁,停住腳步。
抬手,似要撫上水晶的一瞬——
“啪嗒”。
原本暗下的燈光倏地一下,一盞接一盞地亮了起來。
整個大廳立即亮如白晝。
夏油傑手一頓,緩緩扭頭。
五條悟倚牆抱臂,很平靜地看著他。
夏油傑眯了眯眼,也很平靜:“你猜到我要來?”
五條悟嗤笑一聲:“你可能不來嗎?”
即便已多時不見,即便信念產生分歧,但兩人仍熟悉對方,深知彼此的脾性,就如篤定自己。
夏油傑收回視線,低頭,隔著水晶棺,抬手,一點一點,緩緩描摹著少女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