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喧鬨了一整日的京城終於安靜下來,大軍各自散開,各自尋其家人,至於封賞還要等些日子,等朝廷徹底統計完後,再進行處理。
既然鐘覺予已稱帝,那往日的長公主府就不再適合她居住,洛小財神特意捐了一筆大款,趕在眾人回來之前,皇宮重新修繕了一翻,如今剛好可以入住。
燭燈照亮朱色宮牆,宮女、太監行色匆匆,生怕第一天就怠慢了主子,做事都比以往利索多。
洛月卿嫌棄之前寢宮不吉利,私自做了主,將鐘覺予之前居住的長央宮擴大,作為以後的寢宮。
鐘覺予對此並無不可,隻是忍不住絮叨起其他:“沒必要花費那麼多銀兩在宮殿上,讓他們打掃乾淨就好。”
洛月卿站在另一邊,接過她脫下的外袍,隨手搭在木架上,便道:“怎麼沒必要了?這地方又不是你一個人睡……”
她突然停頓,露出浮誇的震驚表情,便道:“鐘謹言你不會在外頭有了彆人,要把我趕去彆處住吧?”
“怎麼可能?!”
鐘覺予忍不住提高聲調,在戰場上波瀾不驚的人,竟被洛月卿的一句話說急了:“你胡說什麼?”
她忍不住靠近洛月卿,勉強穩住聲調,解釋道:“我是想說你要是不喜長央宮,就讓他們往國庫裡拿錢修繕,沒必要自己出錢。”
原來是心疼洛月卿的錢包。
也不知道這話被文武百官聽見,會是何感想,但是洛月卿明顯滿意了。
她揚了揚眉毛,便道:“就你那個空空如也的庫房?老鼠進了都得在裡頭滑兩圈冰。”
鐘覺予頓時咳嗽一聲。
先皇後在世時,這國庫還算充裕,甚至可以大手筆地修建長公主府,可在她離世後,這父子二人不懂治理,隻能眼睜睜看著國庫一日比一日單薄,而後頭的兩場梁楚之戰又極耗費錢財,如今還欠著洛小財神一大筆債呢。
鐘覺予想了下,又說:“那就我口袋裡出,晚一些我讓人補給你。”
她指的不是原本長公主府邸裡的錢財,而是這次出征的賠款。
這回一連攻占三個城池,雖說不能傷害百姓,但那些個富戶、貴族都要交上一筆不菲的投誠金,還有大楚戰敗的賠款,加在一起也十分客觀。
洛月卿卻翻了個白眼,道:“現在京裡頭都管我叫洛小財神,誰稀罕你那點錢?”
已成為皇帝的鐘覺予隻能苦笑,勸道:“那也太費錢了。”
餘光又看見旁邊,曾經的窗戶都換做一種透明的琉璃,可完全擋住風雨,又能清晰瞧見外頭。
再往上看,屋簷上的琉璃瓦,則是另一種不透明的黃色琉璃,還有旁邊擺著的長鏡,也不知道怎麼做的,竟能清晰映出麵前人的模樣。
鐘覺予才離開一年,卻有一種離開十幾年的恍惚感。
洛月卿滿不在意,道:“這有什麼,整個琉璃廠都是我的。”
“是,”鐘
覺予答應了聲,又突然想起什麼,忙道:“我明兒和他們說一聲,以後你名下的產業都無須再交稅。”
昏黃的燭光落在她眉眼,將邊境的冰雪弱化,隻剩下柔和的暖意。
在洛月卿麵前,她是皇帝不像皇帝,大將軍也不像大將軍,像個能烽火戲諸侯的昏君。
洛月卿無奈笑起,打趣道:“要是被孟相知道了,哪怕要磕死在你麵前,也得勸你收回旨意。”
她如今可是大梁最大的納稅人,孟雲山還指望著下一批稅款快點到,填補一下空空如也的庫房。
鐘覺予眉頭一皺,立馬道:“不用管……”
“行了,我的陛下,你要拖延到什麼時候?”洛月卿直接打斷。
她上上下下打量對方一番,不滿道:“從剛開始到現在,你要磨蹭到什麼時候?”
鐘覺予表情一僵,語氣瞬間生硬,無意識扯了扯自己的衣領,退後一步道:“我自己去就是,你今日起了個大早等在城門口,眼下也應該累了,先躺下休息吧。”
這話說的有理有據,甚至十分體貼。
可洛月卿卻不買賬,偏頭瞧著她,眼裡的疑惑不加掩飾。
鐘覺予偏了偏頭,便慌慌張張要往另一邊走,說:“我先去沐浴了。”
她不禁繃緊脊背,逃似的往彆處跑,剛打開門就聽見一聲哭腔,腳步驟然頓住。
“你嫌棄我就直說,何必像這樣拐彎抹角,我現在就離開去彆處睡。”
洛月卿是真委屈了,辛辛苦苦等了對方一年多,現在倒好,反被嫌棄上,不過是洗個澡,拖延半天,好像怕她靠近一樣。
鐘覺予連忙轉身將她抱著,低聲哄道:“我怎麼會嫌棄你。”
洛月卿眼眶泛紅,直接偏頭不理她。
“好好好,你和我一起去,”鐘覺予無奈退讓。
“不去了,好像誰稀罕一樣,我現在就去收拾東西去隔壁,”洛月卿語氣極差。
鐘覺予一聽,頓時警鈴大作,立馬道:“不許。”
另一位卻不理她,直接要走。
鐘覺予便一手攬住腰,一手撈到小腿處,立馬橫抱起對方,大步往浴室走。
一時無聲,懷裡那位賭氣不說話,抱著的那人不知該如何哄,隻剩下腳步聲。
長央宮原本隻有一間隔間用來沐浴,不過洛月卿嫌太小,便在宮殿後挖出一方池子,然後將原本寢宮裡頭的溫泉水引到這兒,連通處搭了避風長廊,以免冬日受寒。
長廊處無仆從等候,一路靜謐無人,隻有搖曳的燭燈,地上的影子黏在一塊,密不可分。
鐘覺予微微垂眼,察覺到領口已濕了一片,抿緊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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