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舟律覺得自己做了個好長的夢,夢裡的一切都變了模樣,洛月卿不再是那個囂張膽大的狐狸,變得善良但愚蠢。
從初識那一天開始,她好像是個旁觀者,又好像在奚舟律身體裡,隻是無法憑自己的意誌決定任何事,像靈魂塞入設定好程序的軀殼裡。
但她又能理解這個軀殼所做出的一切決定,因為這是她本身就會做出的決定。
她看著自己一步步試探,另一個洛月卿渾然不知情地通過考驗,是的,隻是通過考驗,不像她認識的女人,永遠在給她驚喜,釣著她的情緒。
她們相識、逐漸靠近,那個洛月卿憑借著純良的性格,讓奚舟律逐漸放下戒備,允許接近。
可她也清楚明白,洛月卿不會是個很適合她的伴侶,表麵風光的奚家繼承人的處境是極危險艱難的,前頭豺狼虎豹,退後是無儘懸崖,稍有不慎,彆說自己,就連身邊人都得一起墜落。
所以奚舟律隻能瞞著她,將她庇護在自己羽翼下,小心翼翼的,生怕她暴露在其他人麵前。
可怎麼能完全護住呢?
當兩人結婚時,洛月卿就注定無法被隱藏下去。
奚老爺子、奚雲庭、奚舟康,甚至是愛慕奚舟律的人,他們都向這個洛月卿伸出了爪子。
洛月卿從開始的不肯相信到逐漸動搖,懷疑的種子從種下的那一刻開始就在不斷生長,她不懂撒嬌胡鬨、再證明自己真心的那一套,也看不清奚舟律在意什麼,隻忙著遠離對方。
而奚舟律呢?
她本就敏感多疑,在壓抑環境裡長大的殘疾Omega,即便極力掩飾,也無法壓住刻在骨子裡的極端偏執,那是在往日歲月裡帶給她的痛苦,隻是暫時被理智,不曾顯露半分。
可洛月卿讓她失了控,做出難以理解的極端行為,比如懲罰、囚禁、反向標記。
沒有人教過奚舟律怎麼去愛一個人,老爺子隻告訴她該怎麼取舍,如何獲得最大利益。
奚舟律不想放手,就試圖用各種方法將她留下。
用債務、用她的父母威脅,阻止其他人和她見麵,奚舟律放棄了大半工作,每天準時準點下班回家。
但兩人的距離還是越來越遠。
直到這場婚姻的結束,洛夫人還是洛夫人,隻是結婚證裡的名字換成了奚舟康和洛月卿。
她想她輸了。
或許這就是命?
明明都生在奚家,她隻是個被逼迫著出生的繼承人,從小就要被接受各種各樣的測試,必須達到普通人所不能的標準,還得經曆亂七八糟的綁架,一次疏忽就失去了站起的權利。
而奚舟康呢?
在父母期盼與愛裡長大的孩子,他們為他考慮了一切,甚至為了保護他,將他送到普通的公立學校裡,避開那些人的注意,也讓他提前認識到洛月卿。
他的一生都是幸運的,好像站在那兒不爭不搶,就有人爭前恐後地將東西送到他手上,像
這些東西都本該是他的,奚舟律隻是個小偷,暫時占用了一會兒。
奚舟律不解迷茫,複雜而脆弱的感情耗費了她大半精力,處理公事也變得艱難,或者是她想不明白,聰明人掉入牛角尖裡。
既然都該是奚舟康的,哪為什麼要讓她短暫擁有呢?
是給對方淌個水,先在前頭把橋搭好嗎?
如此厭惡他們的奚舟律,自然是不肯的,宛如忽略的東西都變成了證據,奚老爺子的遺囑是最後的證明。
最後奚舟律終於掌握了這具軀體,但卻不曾停下之前所做的決定。
她精疲力儘地坐在辦公椅上,望向逐漸混亂的城市,想的是毀滅吧,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麼,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在這裡,但如果沒有她的洛月卿的話,還是快點毀滅好了,沒有什麼讓她覺得值得存在的。
很差勁的世界,很差勁的劇情。
帝京被她攪得一團亂,連帶著秦家他們一起,加入了這個瘋狂的局麵。
奚舟律不吃不喝在辦公室裡待了三天,看著太陽升起月亮落下,旁邊的高樓大廈炸開,大街上遍地是破產的人,她想自己為什麼還沒有從這個差勁的世界離開,為什麼還沒有死。
濃夜的黑攀上腳腕,逐漸往上將她蠶食,印在黑色玻璃上的人影蒼白且虛弱,手腕纖細得好像輕輕一折就會斷開,襯衫搭在身上,好像隨時要飄走。
奚舟律餘光瞥見,又挪過視線緊緊盯著那塊玻璃,扯著嘴角笑了笑。
她想洛月卿怎麼還沒有出現,氣鼓鼓地指責她把自己折騰成這樣,然後又拿出各種不平等協議讓她簽下,用類似於獎勵的方法懲罰她,一遍遍地讓她深刻記住,哭喘著保證不會再發生。
這場夢到底怎樣才會醒?
她想起下午時候,那個洛月卿過來找她,奚舟康本就無能,外頭看著風光,實際資產全在父母名下,如今洛月卿沒了利用價值,便隻給她留下一點兒虛偽的愛,怎麼可能承擔她賭徒父親、每日都要花費巨額醫療費的母親的開銷。
而洛月卿又許久未工作,手裡頭的積蓄一花光,便隻能求到這兒來。
她冷眼看著,一個完全陌生的靈魂裝在與洛月卿相似的軀殼裡,悲傷眉眼低垂,走投無路後才想起對方的好,哭泣著懇求。
奚舟律有些厭惡,好幾次在想要是對方死去的話,她的Alpha會不會就會出現在這裡。
可惜奚舟律沒動手。
她有些舍不得,即便對方不是自己所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