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皎推開窗,還沒來得及偵察哭聲源頭,兩道身影從已同時出現,正是紫川和叢雲。

兩雙清明的眼對準她。

白皎:“……我們一起。”

哭聲在環繞鎮子的小河畔響起。

月色溶溶,河麵蕩起一片碎光,倒映出對月垂淚的清麗女子,困擾白皎多時的幽咽聲正是由她發出,夜風微涼,裹纏著哭聲送出極遠。

白皎並未急著過去質問。

她眼神幽暗,一路找來早已發現問題,白日裡繁華熱鬨的小鎮一到夜裡,家家戶戶門窗緊閉。

即使哭聲半條長街都能聽見,卻無一人出門查探。

她心中浮現起兩個念頭。

若不是司空見慣,便是畏懼,畏懼哭聲的主人,畏懼哭聲主人背後意味著一切。

“姑娘。”白皎出聲。

女子驚訝抬頭,見到白皎後,那抹驚愕又變成了恍然。

“是你。”她語氣中含著深切的哀愁,遮掩不住的眼底,明晃晃地浮著一抹了然。

作為小鎮一員,她十分清楚,眼前這人是外來者,也隻有外來者才會循著哭聲找過來

白皎直接挑明來意:“為什麼深更半夜在河邊哭泣?”

女子慟哭不已,聲音斷斷續續,說出發話卻叫人大驚失色:“我哭是為了自己。”

“我不想死……”

或許是早就絕望,她也不再隱瞞,將事情始末原原本本講出來,白皎才知道,看似平和的小鎮裡,實際上藏著一隻妖怪。

它倚仗強大的武力脅迫鎮民們進行獻祭,美其名曰娶妻,實際上,任誰都知道,獻祭者的下場是什麼。

妖怪指定的時間是七月十五。

阿秀,也就是女子因為生得漂亮,被鎮民選中,她無法掙紮,父母都是平民的她也根本沒辦法掙紮。

所有人都告訴她要以大局為重,為了鎮民的安全而死,她死得其所。

沒有人問過她的意見。

阿秀不想死,於是她夜夜啼哭,為自己的悲慘命運而哭泣,所有人都知道她在哭什麼,可在他們看來,隻要她還活著,平穩等到獻祭那日,就是她最大的價值。

況且,她身上早就打上了妖怪的印記,所有人都不敢靠近她,生怕因此惹怒了妖怪大人。

隻有白皎這樣什麼都不知道的外來者,才會被哭聲引過來。

阿秀啞著嗓子:“你們快走吧,我——”

白皎打斷她的話,目光幽幽道:“阿秀姑娘。”

“七月十五那天,我可以代替你。”

阿秀震驚抬頭,正對上她明亮的眼睛,欣喜激動種種複雜情緒下,令她一時張不開嘴。

白皎則以堅毅的眼神看向兩人,叢雲擰緊眉心,紫川也不得不閉緊嘴唇,他們再如何焦急,也看得出白皎不是一時衝動,而是胸有成竹。

事實上,白皎自從聽到妖怪之事後,便挑起了十萬

分興趣。

她沒料到的事,問題出在阿秀身上。

這個善良的女孩子,或許開始聽到自己有活命的機會,期盼已久的希望來到,真切地欣喜過,開心過,轉瞬之後,她又歎了口氣,為難地看向白皎:“對不起。”

“我不能讓你替我,你是無辜的。”她試著撐起一兩分笑意,唇角卻似墜了千斤重擔,紋絲不動。

那可是她做夢都想的生的希望啊!

對此,白皎微微一笑:“也許我能活下來呢。”

阿秀搖頭,正要說話,頃刻間,眼底映著粼粼波光——

女子柔軟指尖憑空一劃,平滑如鏡的水麵似沸騰發湖麵翻湧碧波,月光溶溶,破碎的光輝凝聚融合,一尾一人多高的水魚浮在半空,水光盈盈映著阿秀滿臉震驚。

阿秀遲鈍地扭頭,看她的眼神瞬間變幻,激動、興奮、崇拜、尊敬等等複雜情緒,使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您、您是神仙嗎?”

白皎一揮手,無形發力量將她托舉起來,阿秀近乎炙熱地看著她,之前的惶惶不安在這一刻,如葉片上的露珠,在驕陽升起之後驟然蒸發。

白皎:“我不是神仙,但是我有辦法解決那隻妖怪,阿秀姑娘,隻要你幫我這個忙。”

阿秀瞬間脹紅了臉,捏著衣角張了張嘴,這哪是要自己幫忙,分明是她占了大便宜,即便是在閉塞的小鎮裡,她也聽外出回來的人聽說過,那些擁有不凡偉力的神仙們,如何傲慢且高高在上。

凡人在他們眼中如螻蟻一般。

怎麼會有神仙紆尊降貴,照拂她這個普通凡人。

阿秀紅著臉訥訥道:“您要我做什麼,儘管吩咐。”

事情敲定,河邊的嗚咽悄然消散在風裡。

客棧裡,白皎拿出光耀石,一抬頭,對上兩人的視線,她抿了抿唇,並非心虛,猶豫自己該怎麼回答。

紫川按捺不住,忍不住說:“這件事很危險。”

白皎眉頭一挑,振振有詞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再說,我們之前轉遍周圍也發現沒有任何異常,好不容易有了妖怪的線索。”

帝流漿對凡人無益,隻對妖怪有益。

望月川如果真有帝流漿降下,卻沒妖怪,才讓人覺得驚奇呢。

況且……

她粲然一笑:“不是有師父和紫川嗎?”

話語裡毫無保留的信賴令兩人瞬間語滯,又因她明亮信任的眼神,心頭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暖意。

難道他還護不住她嗎?

又不約而同地看向對方,眼中敵意非但不退,反而愈發猛烈。

距離七月十五還有半月,這半月裡白皎他們一遍遍在鎮子周邊巡查,沒發現任何問題,隻有七月十五這事,提起之後,鎮民神色大變,三緘其口。

最後,是白皎施法撬開了一個人的嘴巴。

事情和和阿秀所說分毫不差。

甚至因為旁觀者角度的敘述,

顯得更加冷漠

白皎心下喟歎,隻能等七月十五了。

七月十五當晚。

天色微黯,阿秀家裡早早亮起燈,門外是等候已久的車架,她在梳妝鏡前,擺放著一片精美異常的首飾,村民們不敢違逆妖怪,更不敢糊弄對方,紛紛拿出家裡最好的東西。

妝娘微微躬身,為難地看著阿秀:“時候不早了,新娘子該上妝了。”

阿秀看向昏黃的銅鏡,餘光卻瞥向安靜的門扉,搖了搖頭。

妝娘拿起梳子,眼神堅定道:“新娘子,這事可由不得你做主。”

阿秀一顆心都提起來,忍不住閉上眼睛,遲遲未等到妝娘強硬的動作,她驚異地抬起眼睛。

“我沒來晚吧?”清亮婉轉的聲音在室內響起。

阿秀毫不遲疑地睜開眼,激動覅直接站了起來,她說不出一句話,怔怔地看著她,燈下望美人,美人顏如玉。

阿秀整個人像是變成了撥浪鼓,隻會不停地搖頭。

她有什麼理由責備她,感激她還來不及。

緊接著,後背忽地一陣發冷。

阿秀扭頭,發現除了她們還有另外兩名身姿挺拔高大俊美的男子。

兩人盯著白皎,準確來說,是她身上的嫁衣,目光炙熱猶如燃燒的烈焰,失神、驚豔,種種情緒坦誠地顯露在麵上。

白皎也沒想到,自己會在這種情況穿上嫁衣。

她的容貌由小顆珍珠和寶石穿成的珠簾遮掩,光輝映照著清冷的眉眼,嫣紅的唇瓣若隱若現,為她平增一絲嫵媚。

身上的嫁衣繁複華麗,紅色猶如火焰一般燃燒灼目,裹著纖細婀娜的身軀,軟緞繡鞋一步一步,像是踩在兩人心尖上。

紫川根本移不開眼。

叢雲性情溫和,可他再溫和,在心上人麵前也會丟盔棄甲,垂在寬袖裡的指尖攥握,忍不住前誇一步,卻在靠近白皎時,步履微頓,眼底暗流翻湧:“很美。”

是他從未預見的模樣。

腦海中浮現出這次的目的,不禁眉心緊蹙,那妖怪也配。

很巧,紫川也是這樣的想法。

兩人散發出逼人氣場,阿秀這樣的凡人簡直是夾縫中生存,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她在旁邊看著,見白皎還能對他們笑靨如花,神態自然,三言兩語就讓兩人收斂氣勢,臉色瞬間好了很多。

感激的同時,對白皎更是心服口服。

夜幕低垂,稀疏點綴著幾顆星子,唯獨一輪月盤,盛大而明亮。

明明已是晚上,平靜的小鎮此時卻掛滿了燈籠,敲鑼打鼓聲在長街響起,各色鮮花點綴捆紮的花車上,穿著紅色嫁衣的新娘子由喜婆畢恭畢敬地攙扶上花車。

隨著一聲洪亮的大喊,長長的一望無際送嫁隊伍開始緩慢行動。

目標正是飛月峰。

那是白皎來時見到的形似彎月的山巒。

據說妖怪的洞府就在那裡。

白皎眉心微皺,她親自

談查過(),彆說妖氣?()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便是凶獸都不曾遇到過一隻。

隻能說,其中必有古怪!

她下意識看向前方,心中安定。

紫川和叢雲隱匿身形藏在隊伍裡,敲鑼打鼓的樂隊聲響在耳畔,讓人心煩意亂。

更有一些人不知好歹的議論。

“阿秀這妮子怎麼突然漂亮了好多,要不是……說不定我就上門提親了。”那人說著,忍不住扭頭往後看,薄薄的紅紗根本遮擋不了任何東西,反而為那車架上的新娘子,平添了幾分誘惑。

其他人笑他:“阿秀可是咱們鎮上最漂亮的姑娘,是你小子能妄想的!”

“可惜啊,紅顏薄命,被那位大人看上了,隻有一個下場。”

那人不說話,隻呆呆地看著。

“誒喲!”前麵那人痛叫一聲,扭頭看見他滿臉呆滯,頓時奇怪極了:“你在乾嘛?不看路踩了我好幾腳!”

那人呆呆地說:“以後就見不著了,我得趁現在,多看上幾眼。”

他說著,忽然後背一陣發涼,不知為何,舒適的夜風片刻間凜冽刺骨,緊接著,便是平地摔,還未到達目的地,他臉上便已掛了彩。

白皎不知道這邊的事,全副心神都被其它事情吸引,驚奇目光落在前方。

車隊的眾人繞著一處岔路口左轉三圈右轉兩圈,步伐似乎都有規律。

眨眼間,眼前彎彎曲曲的山路變得平坦寬闊,一條大路朝天去,直指飛月峰頂端。

片刻之後,視野豁然貫通,白皎仰頭看天,一輪圓月已毫無遮擋,明晃晃地月華朗照四方,將鎮民景色映照得亮如白晝。

車架落地的瞬間,一隻巨大的兔頭妖怪出現在眾人眼前。

鎮民見狀跪倒一片:“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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