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異響,張浦和禦前侍衛著急忙慌湧進殿內救駕,誰知一打開殿門,看到的卻是這樣一幕。

林庶人倒在地上,旁邊掉落著剛剛陛下帶進去的佩劍,脖頸上巨大的傷口血肉模糊,正汩汩流出鮮血,而陛下就站在林庶人的屍身麵前,腳下是不斷流淌的血泊,滿臉滿身飛濺著血痕。

如此慘狀,便是張浦這般在久浸深宮的人都不忍再看,連忙挪開了目光。

可陛下仿佛絲毫不覺得可怖,他站定不動,垂眸看著林庶人的屍體,神色出奇的冷靜。

到底帝妃一場,就算林氏再如何,從前也的的確確和陛下有過一段不短的時光,如今人死如燈滅,誰也猜不透陛下如今到底是個什麼心情。

鼻尖的血腥味越來越濃鬱,就算陛下不開口,張浦也實在不能再讓陛下這麼和屍身呆在一處了。若是被太後知道了,定要是狠狠一頓責罰。

“陛下……”他斟酌一番,小心道,“斯人已逝,您龍體要緊。”

提醒過後,張浦閉緊了嘴巴不敢再多言語,殿內陷入一片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秦淵猶如紮根的腳步才緩緩動了起來,他收回目光,神色極淡,轉身往外走去。

“將林氏的屍身收好,暗中發還林氏本家。就算朕,全了她的心願。”

張浦終於鬆了一口氣,忙跟在陛下身後離開長信宮:“是,奴才這就派人去辦。”

陛下腳步很快,他小碎步跟在陛下身後,朝身後快速擺了擺手。

身後的太監們得令後進入殿內,用擔架將屍身放上去,再蓋以白布。

昏黃燭光下,宮人們的黑色影子雜亂地投映在牆麵上,白布裹屍,鮮血四濺,說不出的陰森可怖。

深宮吃人,也不過如此了。

*

從長信宮回來後,秦淵沒再提要去宸佑宮,而是坐上龍輦徑直回了建章殿。

張浦和幾l個禦侍伺候著陛下更衣沐浴,將臟掉的衣衫送去清洗,擦身的膏子慢慢在脊背上推開,極淡的香氣悠悠傳來。

終於將鼻尖縈繞無處不在的血氣趕走了些許。

秦淵必須承認,林氏死前說的那番話在他心裡掀起了波濤巨浪。

她的話讓他意外,她的死讓他震撼。

林璿璣用在他麵前自儘而死的決絕方式向他證明,她說的話都是對的。

在深宮中愛上身為帝王的他不會是一件幸事,隻會是一件錯事。

他是皇帝,天下萬物唾手可得,哪怕不情不願,也得屈服在他腳下。

所以儘管那時他知道沈霽不愛他的時候,也隻是挫敗,隻是不悅,卻從未有過半分慌張。

因為他心底清楚的知道,就算她不愛他,她也一輩子都隻會是他的女人,不屬於彆的任何人。

可設身處地的換位想想,若他隻是沈霽眾多男人中的一個,他要眼睜睜看著她和其他男人親密、談笑,自己還隻能善解人意,隻能順從,是多麼悲哀。

而這一切僅僅是因為自己的身家性命皆在她一念之間。

這種滋味簡直摧人心肝,讓他想想都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

沈霽隻能是他的女人,旁人碰都休想碰她一根手指頭。

可連他對自己所愛之人都有著這樣強烈的占有欲,旁人也一樣如此。這樣細細想來,秦淵甚至有些理解了林氏,若他是她,恐怕他會比林氏更狠辣,更瘋魔才是。

愛是自私,是占有,是不講道理的。

她說的一點錯都沒有。

所以沈霽這樣冷靜聰慧的人,才會如此克製。

說白了,這隻是她身為女子唯一能自控的自保之心,他竟然事到如今才明白。

從前他隻想著,就算後宮佳麗三千人又如何,不過是權宜,他的心中隻有沈霽一人足矣。

她無需害怕,無需彷徨,隻要安心在他身邊就好。

如今想來,實在隻是他自以為是的膚淺。

一生一世一雙人是女子的癡心妄想,卻是男子的薄幸多情,自私自利。

是他從前想的太少,才讓她不敢靠近。

“張浦。”

熱騰騰的霧氣裡,秦淵闔目開口道,“對外便說是林氏溺水後搶救無效,溺死在井中。消息藏得嚴嚴實實,不許不相乾的人多嘴多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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