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林珠身邊那個劉嬤嬤到處亂竄的事情,程婉蘊這邊也有耳聞。

後罩房大小事情早就捏在添金手裡,若是這樣大的動靜他都不知道,這總管太監也不必當了。所以一早他去給程婉蘊請安的時候,就跪下來把事情都說了,包括大格格身邊兩個宮女桂竹和菖蒲收了劉嬤嬤的好處。

程婉蘊正完早膳,漱了口後,她用帕子擦了擦嘴,略一思忖:“暗中看著她,先不必打草驚蛇。”劉嬤嬤是奸是忠,如今還瞧不出來。

有的人性子就是這樣,喜歡到處拉關係、認乾女兒乾娘的,不一定是想乾壞事。而且程婉蘊也想知道額林珠會怎麼做,她知不知道手底下的人都在想什麼、做什麼。

靜觀其變。

太子爺這幾日果然不在家,順道把家裡也有孕婦(四福晉有孕)的四阿哥揣走了,聽說倆兄弟把吏部戶部都折騰得不輕,可以說是雞飛狗跳了。皇上為此樂見其成,太子折騰馬齊折騰得這摳門的老貨都沒精力計較他耗費多少民夫和銀子了,他花得就暢快多了。

他已經整裝待發了,費揚古、薩布素、孫思克是他欽點的大將(同時,康熙卻駁回了索額圖上書領兵征戰的請求),現朝廷已調集了十萬兵馬,備有運糧大車六千餘輛,還讓宜妃的阿瑪采伐了大量木材、樹枝,一路運送到關口,以備大軍越過沙漠和沼澤時鋪設道路。

除此之外,康熙征調了大批熟悉漠北情況的蒙古部落共同作戰,將逃居漠南的喀爾喀蒙古部落也分成了左中右三路,編為三十七旗,專門設立了火器營,紅衣大炮運了數百門。

葛尓丹也並非毫無準備,他尋求沙鄂的援助,聽說借了六萬鳥//槍//兵預備大舉進攻漠南。

薩布素一向駐守黑龍江,此時此刻他九千黑龍江騎兵正翻越大興安嶺西進,費揚古和孫思克兩位大將早在二月就已經屯兵在歸化、寧夏,已越過沙漠與甕金河會師,現在正悄悄地北上,康熙的中路軍將帶著大阿哥、三阿哥選個吉日在獨石口出塞。

聽說太子妃的堂兄石禮哈也被康熙帶在身邊,這是未來要以軍功起用的信號。

整個正殿都因為這個消息而喜氣洋洋。

青杏從膳房端來一碟子豌豆黃,順道小聲在程婉蘊耳邊說:“太子妃宣其伯母趙氏進宮了。”

程婉蘊吃著香甜軟糯的豌豆黃若有所思。

太子妃兩個弟弟被太子爺提攜扔進了水師裡曆練,堂伯父也借此回了京城,石家終於能夠在京城勳貴圈子中有了一席之地,其堂兄如今又將被康熙重用,石家可謂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

誰能想到,不過一年多,曾經接連失去家族掌門人的石家硬生生因太子妃一個女子翻了身。如今就看石家哪個人能冒尖接過上一輩的重擔繼續拉著石家往前衝了。

莫說太子妃了,程家也是如此,程世福已從主事升任侍中,懷靖也被太子爺提溜進了毓慶宮宿衛侍衛營中,如今已進為二等侍衛,這就是皇權啊!隻要康熙願意,他可以隨意讓任何

一個家族成為烈火烹油的新貴,也可以一夜之間覆滅一個家族,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果真未曾有半點誇張。

程婉蘊想起了懷章,轉頭問道:“今年春闈何時放榜?”

她和太子爺四月回宮後,康熙竟然單獨給她賞賜了好多好多東西,多得她幾乎單獨開了個小庫房來存放,磕頭謝恩以後大致掃了一眼,這些東西差點閃瞎她那沒見過世麵的眼,添銀帶著小徒弟忙活了三天才登記分類清楚,她隻撿出來兩個屏風、幾匹布料用著,其他就放進庫房裡吃灰了,那些太貴重的東西她不敢擺出來,太子妃的屋子很簡樸,她擺出來顯得太狂了。

屏風都給了額林珠和弘晳一人一個,那兩個屏風座全是象牙雕的,屏風主體是整塊的翡翠和白玉,雕得萬馬奔騰與孔雀花屏,程婉蘊嘖嘖稱奇地摸了兩把就趕緊擺閨女兒子屋子裡去了。

她小民思想,實在不敢用,還是給正經龍子鳳孫用吧。

後來賞賜的太監走了,添金就鬼鬼祟祟地跟她說悄悄話:“萬歲爺曾經問過程家有幾個兒子。”程婉蘊瞪圓了眼,驚訝地說:“你哪兒聽來的?”

乾清宮的話竟然也能傳到她耳朵裡來?程婉蘊頓時覺得她身邊的人有點能耐了啊!

添金憨厚地撓了撓頭,嘿嘿一笑說:“主子不在的時候,我請何公公喝了兩回酒,意外套出來的。”他沒說那兩回差點沒喝死他,何保忠是真能喝啊,他吐了一晚上。

程婉蘊望著添金已經很顯老成的臉,她忽然就有些感慨,她身邊這些太監和宮女,都是當年養牲處、浣衣局、武英殿出來的,他們不被人看好,大多也沒有背景,才會被李側福晉當做“下馬威”送到她身邊,但如今也一個個都長成了可靠的忠仆了。

憑何保忠和梁九功的關係,程婉蘊相信這話九成九是梁九功故意要透給毓慶宮賣好的,有康熙過問,程婉蘊就覺得懷章今年不出意外應當是必中的了。

會師三月就舉行了,連著考三天,那時候程婉蘊雖然不在京裡,但程家早有信遞進來,懷章今年自然會應考,全家為了這事連著吃了一個月的齋,祈禱懷章能金榜題名,元寶這隻龜又成了程世福早晚都要摸一把的占卜吉凶的靈龜,日日都放在香案上供奉,還特意給它留了肉吃。

“聽說就在這幾日了。”青杏笑道,“春榜往年都在四月上旬放榜,但朝廷最近在忙出征的事情,因此就延遲到下旬了。”

“那咱們就靜候佳音了。”程婉蘊也期待起來,懷章的學問不差,即便沒有康熙關心,應當也是能中的。隻是科考這事兒吧,有門路的總是比沒門路的要走得輕省些,至少在名次上頭指定會有差彆,一甲、二甲和同進士那可是差得多了。

後罩房新擴建的院子已經到了最後的收尾部分了,既打算後續留給額林珠自己住,程婉蘊便把她叫過來,問問她的意願。

等額林珠過來,程婉蘊眉頭微微一動。

她身後帶著桂竹和劉嬤嬤。

程婉蘊裝作不經意地問道:“耿媽媽呢?”

額林珠一如往常,笑嘻嘻地過來撒嬌,摟著她胳膊說:“耿媽媽吃壞肚子了,我放了她幾天假,劉嬤嬤辦事細致周到,就讓她先頂著吧。”

程婉蘊替額林珠順了順辮子,溫柔地指著圖紙說:“我和你阿瑪說過了,後頭的院子建好了就讓你一個人搬過去住,你看看想種什麼樹?”

額林珠歪了歪腦袋說:“我想要和弘晳一樣能射箭的校場。”

程婉蘊:“……不想種點花草嗎?”

“不想,可惜院子不夠大,可以拆一排屋子給我當馬廄嗎?”

“不行,還是額娘替你打算吧。”程婉蘊默默合上了圖紙,並在心裡流下風花雪月不成的淚水,她真的養了個閨女,不是兩個兒子嗎?可是閨女的想法也要尊重……要不給她弄幾個木棧道、吊橋、梅花樁?但太子爺那頭估計過不去……

罷了罷了,不如就按照正殿太子妃的風格給額林珠布置吧,她應該會喜歡。

額林珠嘻嘻一笑,順帶請示:“額娘,我想出去騎馬。”

“去吧,但隻準在毓慶宮前頭那的箭亭騎,也不許偷偷騎你阿瑪的大馬。”程婉蘊心累地擺擺手,又轉頭交代添金,“去南群房把懷靖叫過來陪大格格騎馬。”

程懷靖已經走馬上任,身為侍衛雖然不能進後殿,但卻可以在淳本殿和毓慶宮外圍行走,尋常有什麼話,叫添金和他說一聲就是了,十分便利。

“額娘您放心好了!”

等額林珠領著劉嬤嬤和桂竹一蹦一跳地走了,程婉蘊才想起來自己忘了問她那劉嬤嬤四處鑽營的事情,但這事也不大,回頭再問吧。

程婉蘊重新將目光聚集在圖紙上,糾結了半天,還是決定在那種個銀杏或者梧桐,就放在兩個院子連通的長廊兩側,一棵樹都不種實在光禿禿的令人難以忍受,另一側就挖一個淺淺的魚池,擺幾個假山石,至於那院子裡頭,就按照額林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額林珠回了屋換衣裳,讓桂竹和劉嬤嬤在外頭等,菖蒲進屋伺候。

兩人站在門外,身影被微微西斜的陽光打在窗紙上,額林珠張開手臂讓菖蒲給她穿窄袖的騎服,眼睛盯著不斷和桂竹搭話的劉嬤嬤。

昨日菖蒲把胭脂盒交給她以後,額林珠沒懲罰任何人,反而不在意地讓桂竹起來了:“劉嬤嬤不是外人,她既然給你們東西,你們收了就收了,隻是要記著自己的本分,彆在外頭多嘴。”

桂竹和菖蒲都應下了。

明麵上雖然這麼說,額林珠卻這事兒上頭發現了桂竹和菖蒲兩人性子不一樣,菖蒲這空蕩蕩的頭腦就是有心人也打聽不出什麼來,桂竹雖說心是好的,卻容易慌亂,一慌就成了破綻了。

所以額林珠故意放任兩人接觸,就想看看這劉嬤嬤想做什麼。

額林珠自打弘晳在上書房被人欺負以後,她就硬生生改了脾氣,阿瑪額娘不在的時候,若再遇到這樣的事兒,她要能替弘晳出頭報仇才是。

她暗暗下定決心。

過不了幾日

,額林珠就知道劉嬤嬤跟桂竹問了什麼了。

小太監善和端著梳頭的花水進來,一邊給她講故事一邊替她梳辮子,等桂竹和菖蒲出去端洗臉水、安排早膳的事情後,善和就說:“劉嬤嬤問桂竹姐姐,您一般幾日去程主子那兒用一次膳,幾日去一趟正殿?”

劉嬤嬤和周嬤嬤沒有額林珠召見,是不能進屋子的,在這件事之前平常也不會跟著她出門,她身邊有奶嬤嬤耿媽媽,又新來了四個太監、兩個宮女,他們絕不會把貼身伺候的位置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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