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說道:“我想,將朵顏衛駐牧的地方遷移到宣府大同一帶。”
“這……”
方逢時和吳兌對望一眼,沒敢接他的話。
朵顏三衛中,泰寧和福餘兩衛已經被其他蒙古部落兼並,為由朵顏衛,直到現在還能不斷侵擾大明邊境,可見他們的實力有多強悍。
宣府、大同的邊境好不容易平靜了幾年,皇上竟然要把朵顏衛弄到家門口來,往後的日子還不得提心吊膽。
朱翊鈞又說道:“朵顏衛遷移到宣府、大同一帶駐牧,由三娘子統領,再讓把漢帶著他的人駐牧喜峰口至山海關一帶。”
聽完之後,方逢時等人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皇上這是要朵顏衛徹底消失。
讓他們遷徙到宣府、大同駐牧,也就是夾在大明和土默特部中間,由三娘子這個與大明尤為親厚的女子負責統領,這些人不敢鬨事。
三娘子帳下幾萬精騎,大明邊關數萬駐軍一同鎮壓,也不怕他們鬨事。
事實上,不久前,朵顏衛幾乎全軍覆沒,剩下的大多是牧民,隻不過,他們的牧民,上馬就是騎兵,不得不防。
這些人迫於生計,幾十年、十幾年、甚至幾年之內,他們就會漸漸融入土默特部,直至完全被吞並。
俺答和土蠻本來就有深厚的仇怨,至今摩擦不斷。俺答還保留著一統草原的野心,讓把漢帶著他的不下駐牧喜峰口一帶,既可以防止察哈爾等部落南下,也能對各方勢力有所牽製。大明安心發展經濟,在背後暗中向把漢提供支持即可。
這個想法倒是不錯,就看把漢和三娘子是否願意。
還有,把土默特部扶持起來,俺答年紀大了,如果哪天死了,他那個好戰的兒子上位,說不得立刻和大明反目成仇,也將是一大隱患。
這些問題都是方逢時等人擔心的。
所以,朱翊鈞強調:“大明的封賞和恩賜,給的是三娘子和把漢,而絕非土默特部。”
說起來,俺答隻比他的長子辛愛年長十四歲,俺答死了,辛愛還能活幾年,也未可知。
大明雖不能隻說,但可以暗示,如若將來俺答死了,辛愛年事已高,大明可以扶持把漢承襲順義王,如果他們雙方願意,也可以按照蒙古幾千年來收繼妻的習俗,撮合他們成婚。
方逢時又道:“板升是目前整個土默特部乃至漠南最富饒的地區,有許多漢民聚居於此,把漢不會願意放棄此地,遷居彆處。”
這的確是個棘手的問題,隻要不傻,誰會放棄自己原本富庶的領地,而跑去開荒。除非,後者帶來的利益更大。
於是,朱翊鈞廳堂中來回踱步:“首先,把漢因長期主持貢市有功,晉昭勇將軍。”
“其次,朝廷正籌劃在薊鎮也開設貢市,仍然交由把漢主持。如若他想在塞外,開墾荒地,建立村莊,甚至城池,朝廷也能為他提供匠人。”
“最主要的是,他不會失去板升,隻是擴大駐牧範圍
,這樣的條件,他應該不會拒絕。”
朱翊鈞又派人回了趟京師,讓吏部調出檔案看看,當年蔡可賢罷官的原因。的確如方逢時所說,言官們彈劾他作風問題,其中用到了“媟褻”一詞,也確實是高拱拍板,將他罷官。
後來,也有人看重蔡可賢的才能,舉薦啟用他。其中還有申時行——他們是同年。
可每次吏部討論要不要用他時,總會有人站出來,提及這段黑曆史,於是,又隻得作罷。
這倒黴催的,少年登科的美男子,因為一則緋聞,毀了仕途。
看完之後,朱翊鈞覺得,按照這群言官們如此嚴苛的標準,英宗也被蒙古人擄了去,奪門之變的時候就應該上疏彈劾,剝奪他當皇帝的資格。
既然蔡可賢有能力,那為什麼不能用?說他與三娘子“同眠數夜”,當事人都沒承認,又憑什麼捕風捉影給人定罪。
朱翊鈞認為,此等人才,就應該官複原職,繼續讓他出任山西按察司副使,巡察岢嵐兵備道,履行與土默特部“一申盟誓,以結永好”的承諾。
這些天,朱翊鈞天天和把漢喝酒、閒聊、切磋武藝,教他識字、讀書,與他稱兄道弟,短短幾日,就建立起深厚的友誼。
朱翊鈞道:“昔在至理,上下一德,以徵天休,忠之道也。天之所覆,地之所載,人之所覆,莫大乎忠。”
把漢茫然:“聽不懂。”
朱翊鈞知道他聽不懂,故意引他來問:“世間治理之道,乃上下同心同德,以報神靈降福,這便是忠道。上天所覆蓋的,大地所承載的,世人所能感知的,天天地萬物,至理至德,乃是忠道。”
“言行專一,此乃忠道之起點;對家人忠貞,這是忠道之中;對一國效忠,才是忠道的最高境界。”
他笑眯眯的看向把漢:“聽懂了嗎?”
把漢愣了愣,又點點頭:“好像有點懂了。”
朱翊鈞摟過他的肩膀大笑:“不懂也沒關係,這本《鐘經》送給你,再讓方總督給你尋一位先生,跟你回板升,教你讀書。”
把漢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你太厲害了,什麼都懂,什麼都會,武功還那麼好,長得又好看。我見過那麼多中原人,都沒有你好看。三娘子日日念著的那個蔡可賢,也不如你好看。”
朱翊鈞謙遜的笑了笑:“我也不是什麼都好,你瞧,我的蒙古語就說得不好,還要你多教教我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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