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這次出門,錦衣衛帶得多,太監卻隻帶了馮保和王安兩個人,特意將陳炬留在宮中。

他拉著陳炬的手,說道:“可是,司禮監需要有人看著,交給彆人我不放心,隻能交給你。”

陳炬看著他,眼裡充滿不舍。朱翊鈞雖然是皇帝,但也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這麼多年,從未分開過。

現在朱翊鈞打算出遠門,卻不帶上他,陳炬雖然知道,朱翊鈞的考慮是對的,皇上拍拍屁股,出宮去了,宮中還有一大堆事情,需要有人處理,除了他就是馮保,朱翊鈞離不開馮保,那便隻能是他留下來。

即便如此,他心裡仍是非常不舍。

他是個太監,永遠也不會有後人,但他有幸陪伴一個孩子,從周歲長到十六,心底濃烈的情感早已經超越了主仆之情。

朱翊鈞拉著他的手,輕輕晃了晃:“有大伴在我身邊,你就放心吧。”

陳炬卻道:“有他在我才不放心。”

馮保笑道:“有我在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陳炬歎一口氣:“你什麼都好,就是有一樣不好。”

馮保問道:“你說說看,我哪裡不好?”

不僅他好奇,朱翊鈞也很好奇,耳朵都豎起來了。

陳炬又歎一口氣:“你……”他看向朱翊鈞,又有些遲疑。

朱翊鈞知道,他說話做事,素來謹慎,雖然是內臣,但也頗具文臣風骨。

朱翊鈞笑道:“這裡沒有彆人,你想說什麼就說嘛。”

陳炬說道:“他太慣著你了,事事都依著你。”

朱翊鈞萌生出宮的想法時,陳炬堅決反對,宮外哪有宮裡安全,偶爾出門逛一逛就算了,走遠了可不成。

馮保卻是一句勸諫的話也不說,反而由著朱翊鈞的性子來,跟他商議起出巡的路線。

這要是被皇太後知道了,非得讓他去南京守孝陵不可。

但此事皇太後早晚得知道,皇上已經遠走高飛,陳炬還要留下來替他們周旋,應對朝中那些大臣,往後這日子,想一想就難。

朱翊鈞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萬化放心,母後問起來,你把我的信交出去,她不會為難你。”

陳炬點點頭:“出門在外,陛下也要萬事小心,您是萬金之軀,容不得半點閃失。”

“若是宮外待得不習慣,就早些回來吧。”

“好,”朱翊鈞笑道,“等我回來,替你完成心願。”

這話卻把陳炬說得一頭霧水:“什麼心願?”

朱翊鈞說道:“重新刊印《大學衍義補》,我都記著呢。”

“……”

這麼一件小事,他竟然一直還記在心裡,陳炬讓他感動得一塌糊塗,就算皇太後責怪下來,他也值了。

朱翊鈞不敢大白天招搖過市,隻能晚上偷偷溜出宮去。

他帶了一隊錦衣衛,個個都是大內最頂尖的高手。不過,貼身陪在

他身旁的,隻有陸繹、陸綵兄弟,還有劉守有和駱思恭,其他人都在暗處保護。

暮春時節,晚上月朗星稀,還有幾分涼意,馬車飛馳在長安大街上,很快就出了城門。

京師離薊鎮並不遠,輕裝疾行,也就一日的路程,出門的時候朱翊鈞就計算過,明日中午大概就能到。

這一趟出門,朱翊鈞有種從未體驗過的,自由的感覺,母後也好,張先生也罷,現在沒人管得了他了。

他坐在馬車裡,興奮的過了頭,即便是夜深人靜,他也忍不住挑開簾子往外張望。

“陛下,”馮保在寬敞的馬車裡,給他鋪好被褥,“太晚了,睡吧,睡醒了,明日才有精神。”

朱翊鈞一想也是,明日到了薊鎮,他還有正事,掀開被子躺下,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翌日上午,他們已經離開順天府,馬車疾馳在荒郊野外,顛簸不停。

朱翊鈞掀開簾子,外麵群山蒼翠,溪流潺潺,這樣的景致朱翊鈞還是頭一次見,便下了馬車,要騎馬。

出宮的時候,他還不忘帶上他的熔金。淡金色的汗血寶馬,在宮裡吃最好的料,由專人照顧,雖然已經十來歲了,依舊強壯健碩。

朱翊鈞隔三差五就要去禦馬監,騎著他的熔金跑幾圈。熔金脾氣大的很,隻聽朱翊鈞的話,也隻讓朱翊鈞騎它。

朱翊鈞一夾馬腹,熔金會意,撒開四蹄飛奔起來。

陸繹和劉守有在後麵追他,他倆騎的馬都已經是宮中數一數二的良駒,跑出去沒多遠,卻連熔金的尾巴也看不著。

二人生怕一出門就把皇上跟丟了,緊趕慢趕,跑出去幾裡地,才看見朱翊鈞正坐在路邊一處涼亭中,旁邊有一處山泉,熔金埋頭在泉邊喝水。

劉守有喘著氣走進涼亭:“皇上……”

朱翊鈞抬眉:“你叫我什麼?”

“少爺!”劉守有指著熔金,“我現在去把它放了,它能自己回去嗎?”

“你敢!”

劉守有一臉苦相:“這馬跑太快,我們追不上。”

陸繹也說:“剛才把我們嚇壞了。”

“呃……”朱翊鈞笑道,“難得這麼自由自在,我太興奮了。”

隨後,馬車也到了。馮保和王安拿出備好的乾糧。出門在外,朱翊鈞也不計較尊卑有彆,招呼他們坐下一起吃。

“前麵就快到薊鎮了吧。”朱翊鈞一邊啃著胡餅,一邊張望。

“快了,”陸繹回道,“前麵還有三十多裡。”

填飽肚子,朱翊鈞再次翻身上馬,從小路拐到官道。

官道上有許多運送糧草的車馬,是恢複鹽政之後,來自各地的商人組織起來的。

越是靠近薊鎮,地勢就越是平坦開闊。朱翊鈞坐在馬上,慢悠悠的往前走,看著周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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