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倉石鼓?”這涉及到了朱翊鈞的知識盲區,“那是什麼東西?”
陳炬在他另一邊蹲下來,指著石鼓上的刻文問朱翊鈞:“殿下知道這是什麼文字嗎?”
朱翊鈞仔細看了看,笑道:“是篆文。”
馮保說道:“是的,這是大纂,是秦始皇統一六國之前的文字,講述的也正是秦始皇統一六國之前的往事。”
朱翊鈞狐疑的看著他:“它寫了什麼,你說給我聽聽。”
“講的是秦國國君遊獵之事,捕魚、狩獵、修路、種樹,還有祭祀。”
朱翊鈞說:“你認識這些纂文嗎,讀給我聽聽。”
馮保搖頭:“不認識。”
朱翊鈞詫異道:“那你怎麼知道上麵的內容?”
馮保笑而不語,因為他看過故宮的文物簡介。陳炬替他回答道:“因為他讀過韓愈的《石鼓歌》。”
“噢!回去我也讀一讀。”朱翊鈞眼尖,一眼就看到最右側的那麵石鼓,“這個怎麼和前麵的不一樣?”
幾人跟隨他來到最後那一麵石鼓前,這麵石鼓與其他不同,中間有個凹陷,上麵還有兩道裂痕,上麵的文字也被磨去了大半,隻餘下若隱若現的四行。
朱翊鈞一邊打量,一邊若有所思:“這是最特彆的一個,應該有什麼特殊意義吧?”
他指著中間的凹陷問道:“這是做什麼用的?”
馮保說:“搗米。”
“啥?”
“搗米,就是把糧食放在裡麵,再用木棒搗成粉末。”
朱翊鈞又指著那裂痕問道:“這又是做什麼的?”
“磨刀。”
朱翊鈞驚愕道:“是我想的那個磨刀嗎?”
馮保點頭:“是,就是字麵意思的磨刀。”
朱翊鈞蹙眉:“我以為是秦朝時期的一種祭祀儀式,想不到……”
想不到秦始皇的父祖輩這麼有生活氣息。
陳炬卻道:“傳說中,陳倉石鼓亂世隱,盛世出。宋朝仁宗皇帝以高官厚祿相許,令天下才德之士遍尋。”
馮保接著道:“鳳翔知府司馬池尋得九麵石鼓,唯獨缺少一麵。私下遣工匠連夜做偽,獻給仁宗,果然受到了仁宗的封賞。”
“司馬池?”朱翊鈞最近開始學習《資治通鑒》,問道,“和司馬光什麼關係?”
“正是司馬光之父。”
朱翊鈞又道:“張先生給我講的故事中,改容聽講,受無逸圖,說的正是仁宗皇帝,說他恭儉仁恕,是有宋一代之賢君。這種拙劣的造假怎麼能騙得過他呢?”
馮保說道:“殿下說得沒錯,仁宗很快就發現最後一麵石鼓是偽造的,司馬池欺君獲罪。”
“造假風波反而使得失蹤的石鼓名揚天下,一位收藏家根據手中拓片的線索尋到關中一處村落,馮保看向那麵石鼓,此時,屠夫正在用它磨刀。”
傳世之寶,顛流落千年,如今
已是麵目全非。
朱翊鈞又問道:“那後來呢?”
陳炬說道:“徽宗對陳倉石鼓更是癡迷(),將之搬進朝陽殿朝夕相伴?()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又在文字凹槽中鑲嵌黃金。”
“不久之後,金人攻入汴京,隻取黃金,將石鼓丟棄。再後來,前朝禦史大夫王檝在京郊尋到十麵石鼓,他是出身於鳳翔虢縣,正是陳倉石鼓現世之地,保將其存於孔廟至今。”
聽完陳倉石鼓曲折身世,朱翊鈞抬手,指尖輕拂過石鼓的裂痕,忽的笑了起來:“亂世隱,盛世出,今日我與它相遇,希望以後大明都是盛世。”
一屋子人齊齊給他跪下,稱太子殿下說得是,天佑大明。
朱翊鈞隨口一說,收回手,快步走出大殿:“去國子監看看那位算學奇才。”
他說的是帥嘉謨,本來要被官府流放三千裡,卻被他這個皇太子救下,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從囚犯變成了國子監監生。
朱翊鈞覺得帥嘉謨是個性格有些孤僻的年輕人,隻癡迷於算學,不善於與人打交道。
國子監的監生許多都來自父輩蒙陰,非富即貴,帥嘉謨這個平民插班生,說不得要受欺負。
到了地方一看,才發現並非那麼回事。帥嘉謨是他皇太子點名送來國子監的,欺負他就是欺負皇太子,欺負皇太子就是欺君,誰敢?
帥嘉謨於算學上確實天賦異稟,國子監專門教授這門功課的博士都不如他。
朱翊鈞卻不關心他的算學,隻提出要看他的文章。看過之後,搖頭歎息一聲,一一點出他文章中的錯漏:“這裡,用典不對,這裡,對仗不工整,還有這裡這裡和這裡,字都寫錯啦!”
周圍的博士、助教、學正吃驚的看著他,太子殿下還沒有出閣講學,點評八股文卻能一針見血。
朱翊鈞雖然自己不做文章,但算起來已經看過三科會試和殿試文章,做得好與不好,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帥嘉謨伏下身給他磕頭,表示自己在科舉學問方麵資質平平,讓太子殿下失望了。
朱翊鈞卻道:“你隻有兩個選擇,要麼考中進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