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早朝,朱翊鈞特意起了個大早,穿戴整齊,來到乾清宮。

隆慶看到他,稍有些驚訝。

平日,張居正早朝之後才去給他進講,而這個時候,一般在清寧宮練功。今日倒是勤快,跑來聽早朝。

朱翊鈞穿了身赤色袞龍袍,頭戴翼善冠,標準的大明皇太子服飾,往玉階旁一站,比他爹還像那麼回事。文物群臣走入大殿,都忍不住側目。

諸司將近來朝中事務一一奏來,隆慶聽得無精打采,當了五年的皇帝,他仍然還是無法在朝會上自如的答複大臣的揍請。

不過也無所謂了,重要的事,皇帝都是在雍肅殿召見相關官吏,小範圍問政。朝會就是走個過場,他隻要保持沉默,聽下麵的大臣吵架就行。

天南海北幾l件事說完,刑部就提到了陸炳的案子,處罰就按照之前說的,削去陸炳所有官階和封賞,對陸家抄沒家產,沒收所有財產,罷免其子陸繹錦衣衛指揮僉事、其弟太常寺少卿的官銜,流放戍邊,並賠償貪贓款項。

隆慶大致聽了一耳朵,沒什麼想法,也沒吭聲,等著看看彆人還有什麼想法。

幾l個言官站出來,對此表示擁護,陸炳罪無可恕,他死了就該追究他的兒子,讓他們賠償朝廷的損失,以儆效尤。

高拱站在最前麵,一個字沒說,但他想說的手下的人都已經幫他說完了。

氣氛都已經烘托到這裡了,所有人都看向端坐高台的皇上,儘管他看起來心思並不在此處,但最後還得是他來決定。

眾人都在等著皇上拍板,大殿內安靜了片刻。隆慶似乎在走神,太監上前,輕聲喚回他的神思。

“其他人呢,就沒有彆的意見?”

說話的卻不是隆慶,而是皇太子朱翊鈞。他從玉階旁走出來,一時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朱翊鈞走到大殿中央,站定,目光掃過眾人:“你們都沒有,那我有。”

忽然間,安靜被打破,大臣之間也開始竊竊私語:

“他有意見,他一個小娃娃,他有什麼意見?”

“皇太子多大了?”

“十二歲?十二歲就長這麼高啦。”

“老夫老眼昏花,打眼兒一瞧,恍惚回到先帝剛初登大寶那年。”

“瞧瞧,瞧瞧,這才是我大明天子的威儀。”這話沒敢說出來,隻在心裡想想。

隆慶輕咳一聲,他旁邊的錦衣衛都指揮使朱希孝便上前一步,沉聲喊道:“肅靜。”

早朝一向是這麼吵吵鬨鬨的,大家不爭論兩句,總感覺對不起天不亮就進宮的自己。

他這一嗓子,文武百官都住了嘴。

隆慶看向朱翊鈞:“太子,有什麼意見,你說。”

朱翊鈞朗聲道:“陸炳貪贓受賄,這是事實,我沒什麼可說的。”

“不過,《大明律-吏律》規定:非謀反叛逆奸黨之徒,不抄沒家產。”

“陸炳既沒

有謀反,也不是叛逆之徒,為何還要抄沒陸家的家產?”

他搬出了大明律,立刻就就有言官站出來說道:“洪武十八年,太祖高皇帝頒布《大誥》,其中就提到貪贓納賄、說事過錢者,淩遲處死。”

這位言官分明是欺負朱翊鈞年紀小,讀過幾l篇《大明律》,卻沒看過《大誥》。搬出太祖高皇帝來嚇唬他。

朱翊鈞有沒有讀過,隆慶不知道,反正他自己是沒有讀過,卻不知兒子要如何對答。

朱翊鈞讓這位言官失望了,他不僅讀過《大誥》,他還研究過:“《大誥》中有提到人死多年之後,還要殃及家人嗎?”

“再者,《大誥》是將當年審理的貪贓納賄等案子整理成冊,以誥文的方式發布天下,告誡百官,不可重蹈覆轍。後來隔幾l年就出一次,一共出了四本。”

“太祖高皇帝建立大明至今,已過去兩百年。兩百年間《大明律》經過多次修訂,光洪武七年、二十二年、二十年就經過二次大規模。”

那言官又道:“殿下說得沒錯,但太祖高皇帝嚴令‘定律不可輕改’,‘子孫守之,群臣有稍議更改,即坐以變亂祖製之罪’。是以《大明律》‘曆代相承,無敢輕改’,後來也隻是稍加修訂,並無改動。”

“所以,咱們就按《大明律》來,你提什麼《大誥》?”

“洪武二十年《大明律》刊布,特將《大誥》附載於《律》後,申令曰:‘今後法司隻依《律》與《大誥》議罪’,曆來律、誥並行,以誥補律。”

朱翊鈞又道:“《大誥》所列淩遲、族誅者成百上千,棄市者數以萬計,其中還複用刖足、斬趾、去膝、閹割等久廢之刑,創設斷手、剁指、挑筋等古所未有之刑,又有或一身而兼數刑,或一事而殺數百人,懲治及其嚴酷,早已超出常律之外。”

“成祖登極,廣詔天下:今後官民有犯五刑者,法司依照《大明律》科斷,不許深文周納。”

“自那之後百餘年間,二法司再未參照《大誥》斷案,你卻在此時提起。”

他看向那言官,目光攜著迫人的鋒芒:“你叫程文,吏科給事中,我記住你了。今後你若有什麼過失,咱們也按《大誥》來斷。”

那叫程文的言官聽後大驚,他搬出太祖高皇帝的《大誥》本意是說些今人鮮少聽聞的,給這位少不經事的皇太子一點小小的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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