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沒有力量。
這裡的力量,並不單純指體力,錢財。
更多的是指……知識。
人,不能生而知之。大多數的人從無知開始,一邊生活,一邊學習,一邊犯錯,一邊糾正,而後一晃眼,已經幾十歲。
而最有意思的是,有些最該在一開始就去學到去知曉的事情,偏偏無處教授無人告知,直讓人在混沌的矛盾中痛苦掙紮,自我質疑難以求解,如此往複數年,數十年,才得以窺得一絲若早些知曉就能免去多年苦楚的知識。
不是每個父母都會愛自己的孩子。
人是複雜的,多麵的,不會因為被人生的經曆賦予了某個稱謂,就一下子變得偉大無私擁有真摯的情感。
感受不到的愛為什麼一定要求,摻了毒藥的糖為什麼一定要吃,世界上隻有那麼一份愛,那麼一點糖了麼?
……
很多的知識,並不複雜,隻是小孩子的知識和眼界都不夠。
主流倡導的就是父愛的隱忍深厚,母愛的無私偉大,比起質疑親近的人為什麼沒能符合社會的主流,無知的孩童果然還是會第一時間先選擇質疑自己。
一定是自己不夠好,一定是自己錯了……
當然,有一天,他們會成長到足以勘破道義之下的個體差異,隻是那個時候看得再分明,也無法回頭撈起幼年痛苦歲月裡的自己。
程聽言覺得自己真的足夠幸運,她居然真的得到了反手撈一把自己的機會。
喜歡一個人,是一種美好到讓人上癮的感覺。甚至有時候並不需要回應,隻是懷有這種喜歡的心情,都能讓人覺得愉悅非常。上一世在遇到小餅乾之後,程聽言開始理解劉瓊芳為什麼一直想去愛,想被愛。
媽媽,也是女人,是一個人,是想去愛想被愛的一個普通人。不因為身份的轉變失去自我,挺好的。重來一世,程聽言無意去改變劉瓊芳什麼。隻是這一次,醫藥費她還是會努力掙的,不過她不會再讓自己成為劉瓊芳追愛的一環了。
誰追誰趕,誰爭誰搶,誰癡誰嗔……上一代的感情糾紛,和她程聽言有什麼關係。
快刀斬亂麻,揮劍斬親絲,上一世該做的不該做的她已經做了太多,這一世程聽言隻想遠離那些奇怪的人,安安靜靜地活到和小餅乾相遇的那一天。
上一世的生命,停止在了最期待最美好的前一刻,化不開的怨氣凝成厚冰,程聽言覺得自己完全可以冷漠地處理掉所有的事情,在等待重新相遇的日子裡封心鎖……額……
“言言,施伯伯一定會幫你找到姥姥的,你媽媽一定會很開心,她一定會同意要回你的撫養權的!”
軟嫩得像布丁一樣的小胖兔兔,一上車就熱乎乎地挨著自己,隨著奶奶糯糯的安慰,一隻小胖爪搭了過來。
程聽言捏了捏送上門來的小爪爪,微彎了一下嘴角,真是天真可愛的小寶寶啊。開心是不太可能有人會開心了,不過……程聽言看
著哼哼唧唧要求衛承禮把兩個安全座椅並攏一點好方便拉手手的小胖兔兔,到底還是聽到了冰層輕輕碎裂的聲音。
這個世界,的確還是有些可愛,讓人無法封心鎖愛。
不似被可愛兔兔迷了眼的程聽言,衛承禮真的覺得有些小東西可愛是可愛,有時候也真……挺可惡!
“怎麼挪啊,挪不了,這卡著呢。你湊合坐吧,拉不到手手你怪兒童座椅乾啥,你怪你自己手短嘛。”衛承禮搞了半天沒弄動座椅,還被小臭胖催著揪了兩下袖子,哼了一聲,甩手放棄準備擺爛。
就在此時,人站車外,半個身子探在車裡的衛承禮感覺後背的脊椎被“有禮貌”地敲了三下。
衛承禮驚恐轉頭,結果後麵站著笑眯眯的秦思朝。
“我可以和你們一輛車嗎?”秦思朝友好搓手手,“我想和小寶寶們一起。”
嗬嗬嗬,有什麼不可以的呢。
衛承禮禮貌退開,並且一把抓出了自家的崽。
兩分鐘後,擠在兩個兒童座椅中間的秦思朝看看左邊偷偷瞄自己的小胖崽,又看了看右邊坐得直直的程聽言。嗯……就和他想的一起,不太一樣啊。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衛承禮舒舒服服地靠上椅背。終於也有人來體會一下上回他想要和寶寶們一起的感覺了。果然曾經淋過雨,就想要撕一撕彆人的傘啊,嘿。
不知道自己正在淋雨的秦思朝伸手揉了揉小胖崽軟乎乎的毛毛頭,準備從軟乎的這隻開始搭話。
“卯卯啊,伯伯我和你爸爸是同行哦,也是導演呢。我接下來有一部電影要拍,你要不要來演個角色呢?放心,不會很累,就幾個場景。”秦思朝笑眯眯。
癱在兒童座椅裡的鹹魚卯剛想拒絕,突然想起來自己現在也是要去養活人的人了,一下子就支棱著坐了起來。
前頭副駕駛衛承禮努力回頭望,還在糾結是讓孩子回歸童年還是讓她體驗不一樣的生活呢,就見那小臭團子兩眼放光,開口就是一句“給錢嗎?”
衛承禮氣到脖子差點扭了。
不說彆的,秦思朝的電影,能去客串一把,外麵多的是捧著錢排隊的,這孩子真的是……
秦思朝也是被這等直球打得愣了一下,不過很快笑著點頭:“給給給。”
“好的呢。”衛卯卯沒問多少錢。她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她才三歲,有錢就不錯了,這樣的活,要能多來幾個就好了。錢少活多也能攢下錢,她可以的。
“言言啊,我這兒呢,也有個適合你的角色。等你們家的事情處理完,也來我這拍戲吧?”秦思朝搞定軟乎的,看向了旁邊的另一個。
其實這時候說這個還有點早。不過等聯係到程聽言的姥姥那邊,一個老人家帶一癱一幼萬一有什麼金錢上的顧忌。他這邊有個現成的活兒,現成的錢就在這,多少也是點用處。
秦思朝還是挺希望程聽言口中的姥姥能把她們這邊兒支棱起來,從程家那邊拿走撫養權的。不說以後合作起來隱患會更少吧,就說
這六歲的小姑娘,也值得擁有更好的日子吧。他能做的不多,至少可以把本來就想搞的合作提前提一提。
這是秦思朝努力扒拉人的一天。
他不但在這邊的車裡往自己的劇組裡努力地扒拉著小寶寶,之前還在上車前把另外兩輛車的人給扒拉了。
原本施定山車上的司機被秦思朝扒拉下來塞進了曾華年車,又把曾華年車上的施鴻驍扒拉進了施定山車子的駕駛位。最後秦思朝才拍了拍手深藏功與名,上了這輛寶寶車。
不似秦思朝這邊車上有問有答的熱鬨,後麵那輛隻有施定山和施鴻驍的車,一直開得很安靜。
施鴻驍倒是一直想問問施定山現在身體感覺怎麼樣了,但是一想到施定山是為什麼進的醫院,就又問不出口,隻能硬憋著。
最終,一路沉默,還是施定山看了幾眼施鴻驍那烏青了一隻的眼,歎了口氣打破了安靜。
“你這打架不行啊,這邊兒完了去報個班學幾招吧。”
“嗯!”
“彆墅那有醫生,回去你找他看看,傷在眼睛周圍還是要謹慎點。”
“嗯。”
“聽說你和劉茗前後腳進去的,你慢了她那麼多,是現在還和小時候一樣,會路盲嗎?”
“嗯……”
施定山轉頭認真看了看明明沒有傷到喉嚨,可好像還是隻能發出一個音節的施鴻驍:“你這就會說個嗯字嗎?”
“你……心臟怎麼樣了?就這麼從醫院出來沒關係嗎?”施鴻驍直視前方,穩穩地把著方向盤,終於把憋了許久的話問了出來。
“沒事了。”施定山頓了頓,“你彆想太多,你和他不一樣。我和你媽媽結婚之前,就知道她懷著的你和我沒有血緣關係。後來是我和她感情淡了,也是沒辦法。不過在一起的時候我們是真心的,不存在欺騙。和後麵這個為了騙我錢的不一樣。”
“……”施鴻驍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又緊了緊,最終還是沒忍住低聲開口道,“我給你養老好嗎?我不騙你錢。你老了把錢全都捐了,我用我自己的錢給你養老。你彆怕我是為了騙你錢。”
逐漸變快的語速,是迫切想要展現的真誠。
完全沒想到施鴻驍會說這話的施定山愣了一下。
這孩子真是……
之前聊半天隻知道嗯嗯嗯的人,一多說兩句怎麼就是直戳人心的利劍,哦……不對,是檸檬糖劍。
施定山偏過頭看向車窗外,借著吹來的微風壓下眼中的酸意。
哼,哪個白癡會累死累活乾了一輩子,臨老全捐了就為了換一個養老的人啊。有錢請八個保姆天天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不香麼!乾幾十年攝像師的工資,都不夠他……
“行,你好好乾,多掙點。回頭我全捐了,吃你的喝你的。”施定山看著車窗外掠過的青山平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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