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各種碎肉碎菜,加了米和水在鍋中蒸煮過的糊糊,中午新鮮出鍋時聞著尚可。像個暗藏的陷阱,隻有勺起一口送入口中,才知道那淡淡的氣味下藏著的是何等滅絕人性的波濤洶湧。

而這樣的可怖之物在冰箱裡冷藏了半日,再加熱後散發出的味道,比新鮮出鍋時要重得多,立時從陷阱變成了明槍,讓人望而卻步。

夕陽西下,涼風驟起,石桌上的大湯碗裡,原本膨脹得滿滿當當的糊糊,缺了一個小小的角。

年輕的勇士傷心折戟,石桌邊最終還是隻剩下了衛承禮父女兩。

“卯卯啊……”衛承禮看著桌上的大湯碗,喃喃道,“汪知知吃的那一口,可以當做他是幫爸爸吃的嗎?這樣我就隻用吃一口了……”

正蹲在地上關行李箱的衛卯卯毫不猶豫地把箱蓋打開,一把抓向裡麵的寶寶幣。

叮叮咚咚的硬幣聲讓衛承禮迅速回神,趕緊連連討饒:“寶寶,寶寶!我錯了,我錯了!兩勺正正好!我現在就吃!”

開什麼玩笑,好不容易用爸爸幣換了寶寶幣討了小胖團團的心軟,讓她還回來了還得了……這一大湯碗的,怎麼的也得個十幾,二十勺才能吃完吧……

說到底,也是他沒理,中午言言和卯卯吃的可要比兩勺多,他怎麼都躲不過的。

“寶寶,爸爸要吃了啊。等爸爸吃了這兩勺,咱們中午這事兒就一筆勾銷了哦。寶寶你抬頭看爸爸,看爸爸吃啊……”衛承禮端著碗等,彆一會兒他吃了,卯卯說沒看見,那就虧了。

衛卯卯抬頭。

衛承禮最後也等不到一個愛的心軟,隻能老老實實地勺了一勺塞嘴裡,然後飛快地又勺了一勺進嘴,才開始咽。

感謝中午有好好切菜的自己,感謝冰箱和微波爐,衛承禮故意兩勺一起吃,還不嚼隻咽,降低了大半的難度。隻是努力梗著脖子咽下,嘴裡那肉腥味卻依舊濃鬱……衛承禮最後還是忍不住yue了一下。

直播間的觀眾,從中午等到了晚上,終於看到了衛承禮吃糊糊,冥冥中竟在此刻感到了一絲圓滿。

“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哈哈哈衛導費儘心機也沒能躲過這兩口糊糊啊。”

“當機立斷,用全部財產六個爸爸幣換到了不吃所有糊糊的權利,我們衛導哄孩子還是有點東西的!”

“哈哈哈,要我說,衛導真的應該好好感謝一下新兒子!卯卯本來看著可不像是吃他這套的樣子。”

“對,要不是溫東鈺,卯卯可沒這麼容易鬆口。”

“為什麼?我沒看到溫東東勸卯卯原諒衛導啊!我明明開了一排直播間!我錯過了什麼!”

“溫東東沒有勸啦。就是衛導把新換的寶寶幣放卯卯行李箱裡的時候,卯卯第一時間就挑揀出來了。卯卯的二號直播機位拍得清清楚楚的,哈哈哈,她挑出來的就是衛承禮放進去的那幾個。結果剛挑完,就被溫東東晃掉了!”

“笑死哦。你們有沒有

看到那幾個硬幣掉下去的時候,卯卯的臉色,哈哈哈……整一個的對溫東東徹底無語。”

“還是我們小兔兔大仁大義有心放過衛導,不然一箱子的寶寶幣,隨便再抓六個出來還了也一樣啊。”

“說起來,每個人有兩個直播機位,卯卯的二號機位真有點東西,除了拍卯卯,每次抓拍到的其他東西也都有點搞笑。像早上衛導的保溫包,程容容沾了薯片碎的手,還有中午照顧卯卯的那個工作人員偷喝糊糊然後吐了哈哈哈……”

“對!卯卯的二號機位有時候還會拍到言言。我感覺這個機位拍到的言言,比言言自己的那兩個攝像師拍出來的還要好看誒。有兩次好像特彆抓拍了一下言言,她在鏡頭裡看著像是籠一層淡淡的光,就整個人都要明快好多。”

“嚶嚶嚶,我怎麼沒看到!直播為什麼沒有回放!”

“哈哈哈,沒看到的朋友們,隻能等節目出剪輯版的正片了。希望後期能把言言那些美美的鏡頭都剪上。”

“我倒是覺得,卯卯的攝像拍出來的言言絕美,是因為言言和卯卯在一起吧哈哈哈!”

“嘖有一說一,言言和卯卯在一起還挺開心,剛才走的時候還回頭對卯卯笑了。但是和她爸爸妹妹在一起的時候,真的從來沒笑過……不信你們後麵注意看看。”

“言言就好了,是笑著從衛家走的。不像汪知知,哈哈哈,我看他直播間,他走的時候都踉蹌了。”

“哈哈哈,汪知知還是太年輕了,剛大放厥詞說能每天吃衛導做的飯,下一秒就被卯卯用糊糊放倒了。”

“厲害還是衛導厲害,溫響還是沒轉過彎來,該把溫東東抓來喂衛導的糊糊,看他還叫衛導爸爸不。”

“前排的,溫東東和你什麼仇什麼怨啊哈哈哈……”

……

直接叫爸爸的溫東鈺躲過一劫。

委婉含蓄的汪知知承受了糊糊的洗禮。

世上的事就是如此變幻莫測。

話說汪知知一開始聞著了衛承禮端來的那糊糊不大正常的氣息,還抱有一絲僥幸。他屏住呼吸堅持要吃,堅持要證明給卯卯看他可以的!結果一勺糊糊入口,他剛嘗著了味道還沒開始細嚼,那股異常的腥氣就開始在口中四處亂竄。

那是什麼味道呢,大概是今生第一次在食物上受到如此殘酷的攻擊。

人總是趨利避害,汪知知當時幾乎是本能地就要吐出來。

可是當汪知知對上了卯卯的那雙眼,平靜的,好像早知道會是這樣一個結果的樣子,他突然就克製住了嘔吐的本能,他忍住了。

汪知知跑走了,捂著嘴,邁著踉蹌的步伐。

逃走也是一種認輸,但是總比當場吐在卯卯和卯卯爸爸麵前強。

汪知知不辨方向,無視身後工作人員的呼喊,胡亂在巷中跑遠。

不要吐出來,不要吐出來!

無人知曉,在此刻汪知知的心裡,這一口糊糊就像是一個考驗,一個關卡,一個他覺得如果連

這個都無法克服,何談以後的問題。

但是,真的太難以下咽了!

也許,奔跑真的轉移了汪知知很多的注意力,一直到他跑過一個拐角,發現前麵不遠處已經是自家的房子時,那口糊糊還被他堅強地含在嘴裡。

“為什麼不直接回家?誰讓你亂跑的?多大的人了,還這麼調皮搗蛋,還能不能給妹妹們做個好榜樣了!”汪青川站在院門口,看著不遠處站定不動的兒子,冷下了臉。

汪青川的聲音中氣十足,即便還隔了不少距離,依然字字清晰地送入了汪知知耳中。

咕咚……

糊糊咽下去了。

奇怪到有些惡心的味道還殘留在嘴裡,但是汪知知砸吧了一下嘴,突然覺得沒什麼了。

一個人在同一時間能承受的痛苦隻有那麼多。當有一邊實在太痛苦的時候,另一邊的難受就自然而然地被忽略掉了。

汪知知沒有辯駁,隻是在低頭向爸爸走去時,輕輕摸了一下腰間的錢袋,有些後悔沒和溫東東一樣把錢袋留在卯卯家。也……有些後悔自己沒能在卯卯家堅持著吃掉那些糊糊。他覺得自己是可以,在這一刻,他覺得自己是可以的了。

後悔是一種很普遍的情緒。

如果說汪知知此刻的後悔如桃子一般大小,那麼張進的後悔很明顯就已經從下午的土豆長成了晚上的南瓜。

“誰讓你發那個視頻的?”張進恨得咬牙切齒,卻還是逼著自己儘可能冷靜下來,“我從下午就開始給你打電話,為什麼不接?你看到那麼多未接來電,不能先給我回個電話?在發視頻之前不知道來和我這個經紀人通個氣嗎?”

“我下午去做保養了,沒聽著電話聲。給我打電話的又不是你一個,事到臨頭了我還有空先給你們一個個地回電話啊?你是程飛英的經紀人,又不是我的。”白蕾彈著自己新做的指甲冷笑,“我發的視頻怎麼了?我發的不是事實嗎?難道就由得一個小孩子在節目上亂說,還不允許我反駁了?”

“你和她一個小孩子計較什麼?她知道家裡錢怎麼分配嗎?她知道財產是什麼嗎?她就是數一數自己的零花錢。你不發那個視頻,等有機會,我們隨便找點水軍找機會吹一吹,事情不就過去了麼?”張進揉了揉有些脹痛的太陽穴,“你這急赤白臉地立刻就發了家裡的零食櫃有什麼用呢?”

白蕾嗬了一聲:“怎麼沒用?家裡零食管夠,她還要去買那些過期貨,不是她自己口味低級?口味低級,品味不健康,不給她更多的零花錢不是正常的?”

“對,我沒說你這個邏輯不行,關鍵是你這時機不對啊。你這麼著急乾什麼呢?你一個後媽,這樣著急不是心虛麼?況且這裡麵還不止零花錢和過期零食這種事兒,”張進氣笑了,“你是不是沒看直播,也沒去看看評論,直接聽了人給你轉述的?現在的問題是,程聽言拍綜藝和廣告的錢呢?”

“管天管地還管到人家裡的錢了?程聽言的撫養權在我們這兒,我們管她吃管她喝,還要管她那癱了的媽。她

才六歲,她的錢不放我們這放網友那兒?”白蕾切了一聲,帶了些不屑道,“倒是她膽子還挺大,居然在節目裡提起這些,我還當她是真老實呢。等我給程飛英那兒帶個話,是得給她再緊緊皮了。”

“哪兒那麼簡單,施導不是把他們手機收了,不是特彆重要事情沒法……”張進一邊打電話,-->>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