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馬轆轆,吵醒了倚在車壁的薑月,她渾渾噩噩睜開眼睛,才發覺自己坐在一輛簡陋破舊的青氈小車裡,包邊都磨起了毛。

上次坐這種車還是從薑家被送去逐城,她一瞬間以為自己回到了被送往逐城的路上,亦或是經曆的一切都是一場夢,實際上還沒到逐城。

被這個認知嚇出冷汗,她下意識看向自己的手,不是二十多歲的樣子,也好在不是十一二歲時的樣子,大概十六七歲。

薑月鬆了口氣,車外適時響起趕車人的吆喝聲:“娘子,醒了嗎?彆睡了,馬上到侯府了。”

侯府?哪個侯府?

薑月雖有疑惑,卻也隻是略挑開個縫兒,輕輕應聲,不動聲色。

馬車停在氣派的宣平侯府前,薑月理了理裙子,不待思緒飛轉,就聽得吵嚷聲越來越近。

“我不娶!再逼我就去投井!!”

“孽障!你敢?這是你祖父給你定下的親,不娶我看你你是活得不耐煩了,人馬上就要到了,現在立刻馬上跟我去!”

“誰定下的誰娶,隻要不讓我娶,她進門我管她叫奶奶都行。”

接著就是一陣雞飛狗跳。

薑月認得這聲音,是三哥!

她心臟砰砰直跳,利落地跳下馬車,迫不及待要和他相認,就是這具身體似乎孱弱了些,跳下來還崴了腳,看得給她駕車的婆子一愣一愣的,緊張到連忙上前扶住她,小聲叮囑:“月娘,可千萬穩重些,正經姑娘家不能有這樣粗魯的舉止。三公子看起來並不滿意這門婚事,若不因此再被退婚,你娘家人都沒了,可再找不到這樣的好親事了。”

說罷,她諂媚扶著薑月往裡走,迎上拽著聶照過來的二夫人。

二夫人倒是很客氣,上前熱情執住薑月的手,誇讚道:“好標誌的可人兒,三弟這混小子倒是高攀了,這兒今後就是你的家,不必跟嫂子拘束,先進來瞧瞧我給你布置的院子,先好好休息著,你二哥和侄兒們都不在家,要晚上才回來,不著急見他們。”

她當真親切,薑月勢態不明,隻好裝了害羞,低著頭,她說一句自己就答一句,眼睛卻還止不住往聶照身上瞄。

聶照一臉不耐煩,連看她一眼都懶得看,梗著脖子,二夫人悄悄在背後掐他的腰。

他好不容易屈尊一眼望過來,愣了愣,下意識按了按不大規律的心跳,有些奇怪。

瞧模樣、神態、語氣、聲音都是三哥,他卻不認得自己……

薑月原本因為見到聶照而狂跳的心臟逐漸平複,隻是眼神還是止不住要往他身上看,試圖找尋對方不是聶照的痕跡。

在見過聶家其他人之前,薑月旁敲側擊出了自己的處境。

她還是薑月,那張臉是那張臉,甚至連脖子後麵的胎記都如出一轍,也與宣平侯府的三公子有婚約,隻不過這個薑月父母對她極為疼愛,可惜三年前瘟疫橫行,薑家隻活了她一個,她舉目無親,守孝期滿,宣平侯府便接她入京完婚。

而聶家也沒有舉家傾覆,還安安穩穩生活在京中。

這或許是兩個不同的世界,這個世界裡也有與他們同樣長相姓名的人,隻是人生經曆不同。

薑月呆坐在鏡前,巨大的失落籠罩了她的身心,難道今後再也見不到三哥了嗎?

就算這裡的聶照有三哥一樣的性格長相,可他也不是三哥。

傍晚二夫人為她設宴接風,說起婚期就在一個月後,聶照很是不滿,險些將筷子咬碎,薑月也不願意嫁,婉轉道不願意強人所難。

誰料這更讓聶二夫人覺得她溫柔貼心,性格正好與聶照互補,下定決心要促成這門婚事,勒令聶照明日帶她出門去逛逛,二人增進增進感情。

聶照本就看不上她,對她存有偏見,如今聽她窩窩囊囊的更一肚子氣。

聶二夫人知道他品性,當即捂著心口說疼,讓他氣得心臟病發了。

聶照才不信這些,當下扔了筷子,飯也不吃就走了。

他沒說婚事到底作不作罷,薑月這飯也吃不下,即便大侄媳婦兒飯桌上儘力活絡氣氛,大家還是吃得沒滋沒味的,沒多久就散了。

薑月當然不願意嫁,她得想辦法回去,而不是留在這裡找個跟三哥長得一樣的替身。

接風宴散後,薑月向二夫人問了聶照的住處,說見他晚飯所食不多,想要親自下廚做些小吃送去。

二夫人這哪兒有不答應的,連連點頭,誇讚她賢惠。

薑月其實就是找個借口去見這裡的聶照一麵,和他說清楚自己的意思,順便兩個人一起想想辦法怎麼把這門婚事攪黃。

至於吃的,她不會做,猜他也不會吃,隨隨便便在廚房糊弄著煮了碗麵,色香味俱不占。

她就捧著這碗麵找聶照去了。

聶照硬氣的很,當即就讓她滾,薑月一腳擋住他要關的門,擠進身去:“正經事正經事,你也不想真的娶我吧!”

聶照被她無意間一碰,心臟猛地一跳,呼吸都上不來了,隻能將人放進來,不過留了個心眼兒,門四敞大亮開著,免得有什麼說不清的事兒。

他煩躁的很,這個未婚妻像專門克他一般,今日一見,就令他十分奇怪,半點不像他了,心臟還酸酸澀澀的難受。

薑月怕他不信,硬是擠出眼淚說自己其實也不願意嫁給他,但對著他那張冷漠的臉,說著說著就真哭了,想起她親夫君,不免觸動情腸,三哥從來不會對她這麼冷漠,他不是三哥。

她臉埋在手絹裡哭得撕心裂肺:“我有,有心上人了,嗚嗚嗚,我不能,不能嫁給你啊——三哥,我想回家——”

聶照向來對自己看人有幾分自信,哭得這樣真,八成是真的,要是假的那也是他識人不清活該被算計,他就把人娶了唄,娶個有心眼子的女人互相算計也比娶個窩窩囊囊的大家閨秀有意思。

想到娶她,他不老實的心臟有一陣突突突,好像也沒什麼反感。

他托著下巴,硬是等薑月哭夠了才推給她一杯

水:“喝點吧。”

薑月毫不客氣,咕咚咕咚把水喝了,抹抹嘴頂著紅腫的眼眶認真道:“所以我們得想個辦法,把婚事攪黃了,還有一個月,我們聯手,肯定能成功的。”

“一哭二鬨三上吊我都試過了,沒用。除非你殺人放火,否則我二哥二嫂是絕對不會同意取消這門親事的。”聶照向她揚揚下巴,見她欲要開口,似乎知道她心裡想的是什麼,又補充,“你說你有喜歡的人也沒用,她有一萬種手段拆散你們。”

薑月把杯子當一聲放在桌上:“那就說我生不了,你二嫂不會看著你斷子絕孫吧。”

聶照眼皮都沒抬一下:“你猜怎麼著,我前兒才跟她說我生不了,這下好了,你也生不了,咱倆天生一對。”

合著說什麼都沒用是因為聶照謊話連篇,早就失去信譽了。

“也不是沒有彆的辦法,你抓緊在婚期之前找個奸夫懷個孩子,婚事自然就解決了。”

薑月乾笑一聲,這死男人真歹毒,她要真找個奸夫,照他說的聶二夫人是個狠辣果決的人,她不死也得脫層皮。

聶照呷了口茶:“開玩笑的,真這麼做你就完了,給聶家蒙羞,我二嫂不會放過你的。”

勉強算他有點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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