掙紮著偏頭,宋岫本能地瑟縮了下。
畢竟他前不久才被阿蘇爾的祝福子彈灼傷過一回。
但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那些跟隨男人呼吸、起伏著拂過自己臉頰的潔白羽毛,居然意外地柔軟無害。
老實說,天使這個物種,宋岫還是第一次見到活的。
朦朧醉意蒸騰成膽量超標的好奇,他像隻試探領地的小獸,左嗅嗅右瞧瞧,鼻尖埋進蓬鬆的雪色,繼而撞到堅硬的骨頭。
“嘶。”幾乎是同一秒,男人順勢下滑、含住他耳垂的力道陡然加重。
犬齒失控地蹭過肌膚,帶來啃咬般的刺痛,宋岫一個沒忍住,忘記要逃跑,憤憤控訴,“你屬狗的嗎?”
緊接著,猛然撞進一片冰藍的海洋。
約莫是展露真身的緣故,男人原本與他同色的眸,不知何時,愈發向雕塑壁畫中最經典的形象靠攏。
看似慈悲,實則高傲。
仿佛世間萬物都不配映入其中。
短暫的晃神中,宋岫忽然無比清晰地記起,惡龍與天使是死敵,自己又是愛德華的眷屬,“狗”這種詞,應該會招來所謂優雅生物的惱怒。
一瞬間做好斷尾求生的準備,他餘光鎖定房門想逃,卻被男人未卜先知般斜跨一步,完美阻住去路。
因得倚坐在鞋櫃上,他整個兒比對方矮了一大截,微微屈起的雙腿,也叫不屬於自己的膝蓋輕鬆頂開。
囚籠般極具壓迫感地將青年牢牢禁錮,男人垂眸,安撫似的一下下啄吻唇邊緊繃的側頸,嗓音沙啞地問:“在想誰?”
沒等宋岫張口,又自己回答,“愛德華?”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腦中驀地跳出句熟悉的東方諺語,宋岫突然覺得,他好像理解了這位霍克神父的腦回路,從死敵手中搶來的戰利品,大概會格外讓人滿足。
誰叫對方恰巧目睹了醫院走廊的修羅場。
一個兩個……胸口熊熊升起股無名火,宋岫想,愛德華拿他刺激阿蘇爾,假正經天使又用他激怒愛德華。
當他是什麼好捏的軟柿子、可循環利用的工具人?
然而,彎彎雙角鑽出發絲的刹那,男人便再次會讀心般,委委屈屈道:“生氣了?宋,難道生氣的不該是我?”
“你喜歡愛德華,對嗎?”明知原著中的暗戀屬於原主,霍野仍無法控製地感到嫉妒,“他有什麼好?一個掛鐘般來回搖擺的混球。”
“昨天是阿蘇爾,今天是你,明天又會是誰?”
煽動性極強的話語,字裡行間都充斥著明晃晃的挑撥,宋岫警惕打量了對方幾秒,確定沒有嗅到謊言的味道,才略略放鬆掙紮的力度,“所以……”
“天使大人又是為了什麼?”
“一見鐘情,”毫無猶豫地,霍野回答,“我發誓你是唯一的那個。”與宋岫前幾世執行任務時循序漸進的接觸不同,更加雷厲風行的性格,導致他必
然要在每次能打直球的場合打出直球。
“這聽起來可真像那些情場浪子的鬼話。”呼吸交錯,宋岫試圖嘲諷。
但他的語調還是太軟了點。
因為男人澄澈湛藍的雙眸,相比威風凜凜的天使,倒像隻笨拙急切的大狗……例如純血哈士奇之類的。
況且對方根本沒給他逃跑的機會。
環繞頸間的繃帶被齒尖叼住,靈巧又輕柔地慢慢扯開,結痂掉落的灼傷,蔓延開大片大片淺淡的粉。
早已習慣戰鬥帶來的疼痛,宋岫甚至感覺那裡變成了死肉,被聖紋徹底破壞,多數情況下,僅剩絲絲縷縷的麻木。
然而,溫熱液體滑過鎖骨的滋味卻是如此真實。
錯愕地,宋岫騰出未受傷的手,用力抬起男人埋在自己肩窩的腦袋,近距離瞧見了落淚的天使。
那是遠比教堂雕塑更具有衝擊力的畫麵。
大顆大顆晶瑩的水珠,似雨露,自天空般的瞳仁溢出,順著線條清晰的下頜滴滴彙聚、墜落、破碎,卻不見造作軟弱,隻叫人覺得聖潔。
猙獰頑固的淡粉疤痕,則像隨意塗抹上去的染料,被輕易衝開,露出最本真的白,瑩潤且柔韌。
極慢極慢地撲扇了下睫毛,宋岫懷疑,這其實是所謂神明用來收攏信徒的詭計。
偏他沒辦法拒絕。
並非不能,而是不願。
前所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