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感覺到她摸到的血越來越多。
周圍卻漆黑一片,崩塌的碎石塊將洞口堵的嚴嚴實實,一絲光都透不進來。餘震過後,那些沙沙的聲音也都消失,漆黑的世界裡看不到一丁點兒的光,也聽不到一絲的響音。
安靜到可怕,安若甚至隻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黑暗擾亂了她的觸感,她甚至以為,程淮書是不是倒下去了。
“程、程先生……?”
“……”
“……”
“……”
良久,頭頂突然又傳來熟悉的嗓音,男人低沉地笑了一下,隨即在她的混亂之中,伸出手,將小姑娘給撈入了懷裡。
安若一驚,抵在他胸前的手,本能反應就想要推開他。
“彆動。”
程淮書輕輕嗬斥。
安若:“……”
程淮書:“讓我抱一會兒。”
……
安若就這麼被他抱著。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同意,明明很討厭這個男人,姿勢又很奇怪。但被男人摟著腰和肩膀,臉蛋貼在男人的胸膛,聽到男人咚咚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和耳邊略微急促的呼吸,她那些錯亂了的思緒,仿佛逐漸開始歸順,一點點被安撫了下來。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安若感覺到鼻腔裡的血腥味越來越濃重,她還是有點良知的,不想看到大活人死在她的麵前,她用被壓在兩個人之前的手,輕輕戳了戳麵前男人的胸膛。
“那個……”
“嘶——”程公子倒抽一口冷氣。
好像是戳到了傷口!
安若瞬間收回手,愧疚湧上心頭。但她又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半晌,才堪堪道歉道,
“對不起……”
“謀殺親夫。”
“?”
程公子立刻閉嘴,小姑娘也沒有聽清。就這樣兩個人僵持了許久,右手邊突然傳來“啪啪”兩聲,很快,一道光逐漸映入眼簾。
終於有光了!
這個時候安若才看清楚程淮書的狀況——西服被刮爛了,白襯衫碎布外翻,胸口前被銳利的石塊拉出好大一道口子,他的手上也沾滿了鮮血,臉色蒼白,下顎有一道很長很黑的傷口。
他用那雙被碎石紮的坑坑窪窪的手,捧著一枚充氣打火機。
努力將光往她的麵前送去。
安若看呆。
程淮書好像還擔心自己的手將那道光給弄臟了,把手放身後擦了擦,又繼續捧。他的表情也很溫柔,仿佛完全感受不到那些破皮的疼痛。安若看了那光一會兒,忽然問他,
“這個打火機從哪兒來的呀?”
程淮書表現的很淡定,舉著火苗,很自然地說,
“剛剛在地上摸到的。”
“……”
“可能是這裡有打火石,之前有人來采集石頭,需要驗證一下是否能點火,才忘記帶走了打火機。
”
安若:“……”
可是這跟打火石有什麼關係?安若似是而非聽,也問不出個所以然,她隻能信了。借著打火機冒出的光,她重新去抓著程淮書的衣服看他的傷勢。
安若不懂在荒郊野外如何處理這麼重的傷,她隻覺得這些傷好觸目驚心啊!安若以前性子就軟,看到如此嚴重的流血,不管之前她多麼不喜歡程淮書,她眨了眨大大的眼睛,不一會兒就有些想哭了。
程淮書看到小姑娘因為看到他受傷,眼圈都紅了。現在高興也不太合時宜,程淮書壓下去心裡的那點兒甜滋滋,將手上的血擦了擦,用乾淨的指腹,輕輕揉搓了下她紅了的眼尾,
“彆哭啊。”
“我又沒死……”
“可是你受的傷好嚴重……”安若難受道,“還是為了保護我,才受如此重的傷!”
“啊啊,彆哭彆哭!”程公子見小姑娘真要哭,有點兒急了。他以前哪學習過怎麼哄人?笨手笨腳,一隻手拿著火機,另一隻手笨拙地去給人擦眼淚。
“我真的沒事兒,這些傷就是皮肉傷!”
“你看,我包紮一下,就不會流血了!”
說著,他便直起身。一與安若分離,那些壓著的傷又裂開,鮮血再一次嘟嚕嘟嚕往外湧。安若心疼著地看他,程淮書騰不開手,便咬著打火機,將自己的西裝外套脫了下來。
捆成一道繩,丟在一邊。又開始解胸前的襯衣紐扣。很快男人結實又精壯的身材便呈現在安若眼裡,要放在平日裡那就是□□清純女大學生!可現在安若看著程淮書那令人噴鼻血的胸肌腹肌,卻沒有一點兒害羞。
她隻看到了那些血,那些猙獰的傷口!
程淮書叼著打火機,撕開白襯衣,垂著眸自己幫自己將那些傷口一道道纏繞。很快那些傷痕就不見了,他將腰處也用襯衣碎布綁上一圈又一圈,隻穿著西褲,將最後那點兒布頭彆入到腰帶之下固定著。
微弱火光之下,靠在岩石邊,好像一副很漂亮的油畫。
安若跪坐在他旁邊,撲閃著淚汪汪的眼,程淮書纏好所有的傷口,抬起頭來,給她一指,
“看,這不就沒事了?”
“……”
“……嗯。”安若往下彎著嘴。
程公子把手擦乾淨,指腹摸著她的臉,輕輕拍了拍,
“彆怕,”
“沒事的。”
雖說傷口處理好了,但接下來該做什麼,安若還是很恐懼。這個山洞黑壓壓一片,洞口又被堵死。她望了望被堵住的洞口處,好像一點兒出去的希望都沒有。
這時程淮書站起身,將火苗往裡麵一伸,往洞裡望了望。
“程先生……”
“我們去裡麵看看吧。”
“……”
安若看著程淮書。
的確,現在蹲在這裡也做不了任何事。
但安若還是有些擔心程淮書的傷,她看了眼程公子,男人仿佛什麼
事都沒有,豎著火機往裡麵對著打量。
兩個人一前一後,往洞裡麵走。
這個洞應該是有些年代了,摸著黑往前走,時不時便會踩到一些乾枯的雜草。
安若膽子小,走不快,每一步都要往前踩一踩,才敢繼續。才走了一小段路,忽然,腳下好像有什麼軟綿綿的東西,安若一驚,瞬間就往前一蹦。
“啊——”
程淮書聞聲,立刻轉身。才回過頭去,就見小姑娘對著他撲了個滿懷。
程公子都愣住了,就這麼徒手接住了她。安若緊皺著小臉,她把腳都給翹了起來,牢牢抓著程淮書不放。
“有、有蛇……”
“……”
程淮書低頭打量著她。
爾後,抱著瑟瑟發抖的女孩,無奈彎下腰去,這路好像確實有個軟綿綿的東西,但那應該是之前人留下的什麼破布。
程淮書點著打火機,去看那所謂的“蛇”。在看清楚隻是一塊舊毛巾後,他笑了一下,按了按懷中小姑娘的腦袋,給她指了指那條“蛇”。
“是毛巾。”
“……”
安若聽到“毛巾”二字,睜開眼。
然後才敢小心翼翼再小心翼翼,轉過頭去——
程淮書的皮靴碾著那塊破毛巾,在雜草堆上轉來轉去。
安若:“……”
安若怔了怔,還像樹袋熊一樣抱在程公子的懷裡,兩個人胸口貼著胸口,程淮書還沒穿衣服,那麼大兩塊胸肌,就這麼完整貼著安若的鼻息。
待到安若反應過來時,她麵前男人堅硬的肌膚上就被她呼出來的熱氣嗬成一縷縷水,往下流淌。她感覺到了那下麵的青筋在動,心臟在跳。她愣愣地看了好久,程淮書一聲都不吭……
安若猛地從程淮書身上跳了下來。
她拉開了兩個人的距離,感覺空氣都變得有些潮濕!好像臉也在燒,她為什麼會心臟跳得這麼快……
悄無聲息之中,程淮書就這麼舉著打火機,半分指責她無理的話都沒有說。
“……接著走!接著走!”
“……”
又往前走了幾步,安若有心理陰影,更加不敢邁開步子。眼看著前方雜草叢越來越密,還有些地方坑坑窪窪。安若走一步停十步,半天都走不了兩三米。
程淮書都看在眼裡,她膽子小,從前就怕這個怕那個,現在失憶了,性格卻沒改。他雖然渾身都是傷,但更不願意她擔驚受怕。
忽然,男人就停下了腳步,安若小驚了一下,就看到程公子將火機咬在嘴唇裡。
忽然就半蹲下身,給了她一個闊挺的肩膀後背。
“上來。”
“……”
“我背你。”
……
!
“可、可是……”
“上來!”
這一聲,程公子十分霸道的語氣,命令她上來,不容置喙!安若又有些
怕他,便沒辦法,隻能走了過去,被他抓著兩條纖細的小腿,輕輕鬆鬆背在了後背上。
好像以前也幻想過無數次被人這麼背著,但忘記了是曾幾何時幻想過。安若摟著程淮書的脖子,大氣不敢喘一下。男人寬厚又略帶槍繭的手,盈盈一握少女勻稱有肉的小腿肚。安若意外沒有反感程淮書這麼背她,反而剛剛在山洞裡的各種擔驚受怕逐漸都退去,逐漸一股暖暖的安全感湧上心頭。
莫名的熟悉。
莫名又什麼都想不起來。
“呐,程先生。”
“……”
“你是中國人吧?”
“……”
“你為什麼要來這裡呀?”
“你是來找什麼人嗎?她對你很重要嗎?”
“聽說你老婆跟彆的男人跑了啊……”
……
安若一路問了許許多多的問題,一改她之前討厭程淮書的模樣。程淮書卻一路都沒有回應,他背著她走的很快,到了路儘頭,前方果然是一堵死路。
程淮書轉過去身,回過去。
安若看到他,嘴裡含著那個打火機。
程淮書用眼神示意安若下來,安若乖乖站回到地麵上。程公子終於可以把打火機從嘴裡取下,換了個方式,又打算重新含在手裡,繼續背著安若往回返。
“前麵的路行不通,我們還是得往回找出去的方法。”
“你要是困了,可以趴著睡會兒,我們很快就回去了,那邊草還少一些……”
“我來拿著打火機吧!”安若突然伸手。
“……”
往回走的路上,安若舉著打火機,程淮書背著她向前走。這次程公子終於能開口說話,一句不落,把剛剛安若問的碎碎念,全部回答了一遍。
“我是中國人。”
“來這裡,等一個人。”
“我來找的人,對我很重要很重要,我不知道還能不能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