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襲的都是王國有頭有臉的人物:
前任內閣國防大臣原本是軟禁之身,於首都星早晨被發現中毒身亡;
為了應對艾蘭因失聯的事態,原本駐守舊省的邊境伯趕回首都星,卻在離開空港後不久遭遇無人機襲擊,重傷搶救中;
伯爵易耘和她的伴侶在私家莊園遇襲,易耘事前臨時在前往莊園的中途換車,與她的伴侶一起遇刺的是替身。
安戈涅揉了揉太陽穴,不再看視窗填滿的一整麵投影牆,從不斷湧入的新情報海潮中暫時抽身。她訝然轉向房門邊,紅發青年不聲不響地在那裡站了有一會兒了。
他的臉緊緊繃起,一隻眼睛瀏覽著牆上的消息,另一邊的義眼自顧自快速移動著,玻璃瞳孔後有一行行的字符閃現又消失。
“哥利亞?”
過了數秒,他冰藍色的左眼珠才轉向她:“嗯。”
他這心不在焉的態度不同尋常。安戈涅感覺得到,那個偶然她才能窺見一角的神秘殺手身份眼下蓋過了太空盜的作風。
“怎麼了,表情那麼嚴肅?”
他好像沒聽進她的問題,反而詢問:“現場的照片,還有嗎?”
“你恐怕得向提溫要。”
哥利亞點點頭便出去了,沒和往常一樣嫌和提溫打交道麻煩。
安戈涅心中生疑,索性跟上去。哥利亞回頭,冷肅的表情一瞬間軟化。他拍了拍她的發頂:“有結論了我會和你說,你就不用來湊熱鬨了。”
她也顧不上抗議他摸她頭了:“什麼結論?”
他卻不肯回答更多,自顧自進了電梯,隻掃了一眼地選定目的樓層,似乎對這棟大廈的大致構造已了然於胸。
安戈涅邁出一步,險些追著衝進轎廂。
哥利亞愕然瞪大雙眼。
她硬生生收步,看著電梯門在麵前合攏,深吸一口氣。
哥利亞的反常表現讓她無端放不下心。他在她身邊時存在感強烈,霸道地擠進她的日常,變成了她不知不覺習慣的一部分。
而現在,她忽然意識到,哥利亞其實是這兩個多月來建立起的新生活中最不穩固的一角。他願意充當她的護衛純粹隻是因為他那份身為alpha對omega的喜歡。
她能用這份吸引力馴服太空盜哥利亞,讓他對她一再退讓,但那個潛藏在影子裡的殺手呢?
他對她的過去不感興趣,正如她並沒有主動探究過他的往昔。結果就是他們對彼此了解得太少,對話也總是止步於瑣碎的拉鋸和調笑。
在這個關頭,安戈涅無法確定下個暗殺名單上是否會有她的名字。她需要周全的保護,但如果哥利亞有離開的理由……
彈出的通訊請求終止她的憂思。
是此前拒絕與安戈涅直接對話的女伯爵易耘。
“閣下,我剛剛還在想是否要聯絡您呢。這實在太可怕了……您還好嗎?”安戈涅知道自己關切的聲調柔和甜膩得有些
虛假,但無所謂,對方既然一改此前的態度主動找來,不會在意這樣的禮節性表演。
“還活著,我隻能這麼說。”
安戈涅的印象裡,易耘標誌性的就是那富有豐富起伏的聲調,帶有強烈的攻擊性。但現在她的音色喑啞,顯然哭泣過。
上次確認事態時,易耘的伴侶還在急救設施中。
安戈涅隱約感覺到發生了什麼,沉默片刻,才輕聲說:“請節哀。”
“我本來讓他也下車換替身上去,但他不願意,堅持那樣太假了,即便真的有什麼也會讓人起疑心。”易耘的氣息聲一下變得明顯,不知道是哂然苦笑,還是在抑製嗚咽。
手段老辣的政客對伴侶一往情深,愛人的死點燃複仇心,促成原本難以想象的政治決裂。
這是個很好的故事。
但安戈涅止不住地揣測,易耘這份懊悔是否也是事後虛構的。如果她真的那麼在乎對方,並且確信自己會有危險,為什麼不堅持讓對方跟著來?
至少在決斷的那瞬間,易耘肯定認可了伴侶的邏輯:她的安全大於他的安危。為了保持替身足夠的可信度,他更應該留下。
這種了悟並非高高在上的批判。安戈涅相信處於相同的位置,她大概也會那麼做。
也正是這份急速的、透徹的理解,讓她意識到,她確然在向她討厭過的人靠攏。並不是掌權的人大都擁有相同的特質,而是權力會將擁有它的人塑造成相似的模樣。
安戈涅思緒跑遠和易耘失態都隻是短暫的數秒,對方整理好情緒,清清嗓子:
“我必須為之前對您的態度道歉。事到如今,我就和您坦誠一回。我和艾蘭因多年麵和心不和,叛軍突然拿我家開刀,他做了什麼他清楚。”
易耘表現得仿佛對艾蘭因遇刺的內情毫不知情。
這與安戈涅此前的揣測截然相反。但這次的暗殺對象除了前任國防大臣,其他兩個都稱不上艾蘭因的堅實盟友。這更像個表態:所有在次王子這一脈麾下效力過的權貴,都可以成為需要清剿的叛臣。
恐懼是把雙刃劍,可以逼人屈服,也可能促成意想不到的聯盟。
“我考慮過支持新冒出來的那個小子,但他把事情做得太絕。叛軍蠻橫又貪婪,恨不得把我們的一切都奪走。但您不一樣,我們可以相信您。”易耘聽上去坦率直白,但這話巧妙地把她隻是不得已才選擇安戈涅的困境粉飾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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