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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潮日暖,花重細雨。

入了三四月,外麵的消息就陸陸續續傳到長安。

先是雁門關那邊的捷報,程敬苦守之下,柔然人屢屢破關而不得,加上吳王陳孟忙著與老爹兄長爭奪皇位,無暇再管北朝,斷了原本提供給敕彌可汗的財貨補給,道路結冰無法騎行衝殺,加上風雪苦寒,柔然人終於在最冷的時節退了兵,程敬趁機帶人追擊出關,大獲全勝。

柔然人死傷共計一千五百多人,程敬甚至還活捉了敕彌可汗,剩餘的柔然殘兵,要麼逃往敖爾告,要麼逃往再遠的高句麗,也有的徹底失去戰意,就地投降。

自此,東柔然勢力土崩瓦解。

繼柔然被李聞鵲大敗之後,敕彌帶著殘部逃往敖爾告,又苟延殘喘了這麼幾年,但他重振柔然榮光的美夢也注定隻能是個幻想。

就在敕彌被押往長安的途中,南辰那邊的風雲變幻也終於有了結果。

先前建平帝臥病,太子陳逕監國,力主與北璋和談,甚至親自前往樂陵見長公主他們,實則是故意離開建康,將後背留給吳王。

果不其然,他前腳剛走,後腳吳王就忍不住發動兵變,準備先將老父親建平帝活活悶死之後,再控製都城內外,將建平帝之死嫁禍給陳逕,待陳逕回京就可一舉拿下,但吳王卻忘了,建平帝畢竟還沒死,他能穩坐皇位幾十年,雖然縱情享樂,卻不是個無腦皇帝。

建平帝對幾個兒子早有防範,故作重病,實為試探。他原本是為了防陳逕,卻沒想到吳王眼看機不可失,按捺不住,先一步躁動撞上來,最終父子之間上演了一場鮮血四濺的廝殺,而陳逕因為身在樂陵而躲開一劫,避免父子相爭的局麵。

待他回到建康時,一切自然已經塵埃落定。

建平帝將他叫到病榻之前,目光一錯不錯盯著他。

“你離開建康之前,是不是早就料到這一幕?”

陳逕麵不改色,溫聲細語。

“父皇言重了,我固然能料到二郎不甘心由我來監國,又怎能料到他膽大包天,孤注一擲,竟犯下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父子二人四目相對,建平帝從陳逕溫和的麵具下看出對方的雄心壯誌,也從對方眼睛裡看見自己的蒼老。

“朕的確更喜歡二郎,因為他很像年輕時的我,可我也從未虧待過你。你是皇後嫡子,該給你的,名分權力,朕都給了。”

“是。”陳逕溫順道,“父皇待我們,素來是公平的。”

這話不知道是不是嘲諷,建平帝聽不出來,也不想深究。

他有些累了,連這樣的久視都做不到,索性收回目光,靠著軟枕望向簾帳。

“大郎,我知道你心裡是不高興的,但二郎從小性子活潑嘴巴又甜,你若是為人父者,你也會喜歡這樣的孩子。你從小就懂事聰明,從來不需要父母操心,皇後早逝,朕也儘力給了你最好的……”

建平帝絮絮叨叨,一說起來就沒打住

陳逕垂下目光,望著地上白玉磚和龍床垂下的明黃色絲絛出神。

“你若是為人父者”。

他的父親恐怕是忘了,陳逕也曾經有過孩子的,雙生子,一個體弱多病出生沒多久就夭折了,另外一個,則是在一個雨夜被雷聲驚嚇而死。

死因很蹊蹺,事後也查出孩子曾經服用過某些藥物,但是相關人員全部畏罪自殺,陳逕當時忙著戶部賬目審計,忙著經營數珍會,卻沒想到後背會被人捅一刀。

很多事情無法深查,建平帝似乎也察覺有異,將沾邊的人通通處死,從此之後死無對證,他的兒子,建平帝的長孫,就此不明不白死去,至今陳逕膝下再無子嗣。

他父親是怎麼好意思在這時候說出“你若是為人父者”這句話的?

宮闈深邃,誰能一手遮天?

吳王當然不行。

但吳王的生母可以,她是貴妃,掌六宮事。

時過境遷,證據線索早就沒了,陳逕也沒想著能查出點什麼。

他隻是將此事默默記下罷了。

更何況,他與吳王之間,早晚都要爭出個你死我活的。

畢竟吳王從來就不甘人下。

這次要不是殺到建平帝頭上,建平帝可能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他們兄弟鬩牆。

就算是現在——

“朕也不是說讓你非得放了他,但若是他誠心悔過,就彆殺了吧,否則對你名聲也有妨礙,你畢竟將來是要繼承帝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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